温凝打电话的时候,顾一鸣就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看着。
他看着她听到手机那端的声音后,冷艳的脸色渐渐柔和了下去,声音也不自主地变得温和。
那本是曾经她在自己身上流露的表情,可是如今,换成了另外一个男人。
顾一鸣本来不痛不痒地看着,可是慢慢地,气定神闲的嘴角缓缓放下。
他是不在意这些的,他在国外待了多年,观念早已远远开放于国内,他不会在意她现在和谁交朋友、和谁亲密无间,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根本不会影响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未来,他不会将其放在心上。
可是嘴上说着不在意,那心里呢?
一想到眼前的女子在和另一个男人牵手、逛街、拥抱,做尽他们曾经做过的亲密之事,她竟然还会在那个男人面前露出这样温柔的样子,这种感觉顾一鸣已经暌违多年。
他心中慢慢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情绪很复杂,失落、不甘、兴奋,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比他在商场上刀光血影的竞争更加带有刺激与挑战,他于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盯着她此刻的样子,似笑非笑。
他并不打算走,他要亲眼看一眼,她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到底是谁。
直到他听到温凝的背后,一道轻缓的脚步声传来,他看到一个修长笔挺的男人正在朝他们走来,手里拿着手机,含笑看着温凝,轻缓的语气似曾相识。
那道身影顾一鸣再熟悉不过,他们刚刚在前几天签署完战略合作,而从五年前再到现在,他们也曾是形影不离的好友。
他的好朋友,他的好兄弟。顾言池。
顾言池首先看到了温凝,而当温凝回头之际,他顺势也看到了温凝身后的顾一鸣。
两个人目光相对,均是一怔。
时间在这一刻成为了慢动作。
顾一鸣看到顾言池十分自然地走到了温凝身边,手随意地搭在了她的肩上,以一种熟稔又充满占有欲的姿态,然后他抬头,轻轻看了自己一眼。
顾一鸣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述自己现在的感觉,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脑子突然有些错乱。
温凝终于看到顾一鸣那胜券在握的一张脸上出现碎裂的表情,心里也泛起一点痛快,她向他介绍,“你好,这是我的男朋友,顾言池。”
还用她介绍吗?简直就是多此一举,难道顾一鸣不认识眼前的男人吗?可是她还是要说,她不能再让顾一鸣的脸上露出胜利的表情了。
既然他当年可以带着别的女孩一走了之,她为什么就不能找别的男人谈恋爱了呢?
温凝的心里没有一点负罪感,尽管她的男朋友就是他的好兄弟。说实话在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是十分抵触的,否则也不会一直拒绝顾言池追求的暗示,但是到了现在,很多东西都看淡了,有些东西只有自己才能明白,也只有自己觉得好才是好。
她不在乎顾一鸣所想的,正如当年的顾一鸣没有在乎过她。
顾一鸣直直看着眼前的两人,他的目光落在顾言池脸上,话却是在对着温凝说,“凝凝,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顾言池?这怎么可能!
顾一鸣有过很多关于温凝的男朋友的臆想。
对方可能是和他一样的商业精英,又或者是家世不俗的公子哥,或者是成熟稳重的医生。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顾言池。
这一刻他都不知道究竟是温凝背叛了他,还是顾言池。
是的,他现在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背叛。
这两个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一起了,这种冲击不亚于当年在成大的时候,顾一鸣第一次听到的温凝和顾言池的绯闻。
他记得前几天顾言池在饭局上接了个电话,自己还调侃于是不是他的女朋友打来的,而那个时候他没说什么,也许是顾虑着,不让他知道,但是此刻,他们两个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站在了他面前,不给他一点消化的时间,就这样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温凝的男朋友可以是任何人,但为什么是顾言池呢?
“言池。”
顾一鸣直直盯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了,“你不跟我解释一下吗?”
同样,顾言池也可以找任何女人做他的女朋友,可那个人偏偏就是温凝。
他知道温凝对于自己意味着什么,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顾一鸣觉得自己此刻就是天底下最可笑的傻瓜。
顾一鸣冷冷地看着顾言池,一字一句,道,“顾言池,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温凝想要说什么,后背却被人轻轻拍了拍。
她回头,看到了顾言池那一双温和的眼。
一瞬间,她忐忑的心放了下来。
顾言池拍了一下温凝,将她自然地挡在身后,自己则是选择上前一步,与顾一鸣平静地对视。
他的声音也很平静,“一鸣,我现在是荔枝的男朋友。”
“……男朋友?”
顾一鸣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十分荒谬。
他叫凝凝什么,荔枝?
听着真是亲昵的刺耳。
那些年他和温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顾言池在某些时刻也是见证者,如今他捷足先登,难道不觉得荒唐吗?
他的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兄弟?
“顾言池,你不觉得可笑吗?”
而顾言池的脸上丝毫没有异色,平静地接受来自顾一鸣的质问,“一鸣,我拿你当真心朋友,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五年前是你一走了之,如今已经过去了五年,换句话来说,你与荔枝早已没有关系了,你如今自然也阻止不了她追求新的幸福。”
“幸福?”顾一鸣有些理解不了他说的字眼,说实话顾言池现在说的一个字他都不想听,“她的幸福是你?确定不是你的一厢情愿吗?”
“也许吧,”顾言池道,“但是,你必须得接受如今看到的事实。”
“难道不是你横插一脚!”
“一鸣!”
温凝忍不住了,打断了他,为顾言池辩解,“我与言池也有五年未见,我们是在他回国之后才重新联系起来的,他并没有横刀夺爱,我也不是无缝连接的人!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你不要想多了。”
“清清白白?”顾一鸣顿了顿,蓦地冷笑一下,“我还没说什么,凝凝,你就开始急着为他辩解了?”
温凝愣住。
心里刚才做好的建设,被他顷刻间一句话打的稀碎。她抿住红唇。
顾一鸣盯着温凝有些难堪的样子,像是突然打通了什么关节,脑海中倏然一亮。
“凝凝,你问心无愧,顾言池可不是清清白白。”他冷笑,转而又看向顾言池,“言池,当初我就有这个念头,如今我算是终于想明白了,在成大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已经对凝凝有了想法?回答我。”
顾言池:“是。”
这次换温凝愣住了。
她猛地转头看向他。
顾一鸣哈哈笑了起来,笑的格外讽刺,“顾言池,你终于肯承认了,是吗?”
不愧是多年在商场上运筹帷幄之人,三言两语之间就重新找回了主动权,他继续乘胜追击,言语相讥道,“从成大那个时候,我就感到你的心思并不单纯,你藏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是藏不住了,是吗?”
昔日好友剑拔弩张,那种气场不是几句话就能描述出来的。
顾言池看着顾一鸣,脸上丝毫没有被拆穿的难堪,“一鸣,我是从那个时候起就喜欢荔枝,但是介于有你在,我并没有逾矩一步。”
他的声音十分从容,十分坦荡,“你可以说我心思不纯,但是不要扯上荔枝,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好一个一厢情愿,说出来真令人感动。”顾一鸣冷笑,“背着自己的好兄弟,和好兄弟的女朋友扯在一起,你竟然说的这么高尚。”
“你已经和荔枝分手了。”顾言池平静道,“我不存在任何道德上的谴责,如果你是想拿这个压我一头的话,恕我并不认可。”
顾一鸣听过很多次分手,也分手过很多人,但是从没有哪一刻,令他如此刻般对这个词汇感到异常刺耳。
“够了!”他提高嗓门,“顾言池,和凝凝分手!立刻!”
“一鸣,我说了,你是我的朋友,这一点永远不会变。”顾言池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冷斥,缓缓道,“你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但你一直是我这么多年来最珍惜的朋友。今天之后,我知道我们之间很难重归于好,但是迄今为止,我不后悔走出这一步。”
“现在很晚了,”他继续道,“我先送荔枝回家,以后你如果有任何的情绪,都直接来找我,不要再牵扯上她,她跟我们之间的纷争无关。”
说完之后,他无视顾一鸣难看的脸色,转过身,揽住一旁错愕的温凝就要离去。
“等等!”身后的顾一鸣又道。
顾言池顿住,但是没有回头。
“言池,无论你承不承认,凝凝最喜欢的人是我。”
顾一鸣死死地盯着两个人贴在一起的背影,目光锐利,极度的愤怒令他的笑意愈发大。如果温凝回过头来,就能看到此刻的顾一鸣笑的十分张扬,如同一支燃烧到极致的玫瑰。
“如今凝凝选择了你,是出于爱情,还是一时冲动,你比我更清楚。”
温凝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感到身边的顾言池僵住一瞬。
她的呼吸也在一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顾一鸣道,“我可以原谅她的一切,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如今凝凝和你在一起,我虽然一时气愤,但是也会真心地祝福你们,因为我不想让凝凝伤心难过,而这些,顾言池,你能做得到吗?”
顾言池道,“我当然能。”
“是吗?”
顾一鸣无声地笑了,“我和凝凝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是看在眼里的,你清楚我们之间曾经有多么要好,如今,我佩服你的勇气。”
“我希望,”顿了顿,他缓缓道,“你能说到做到。”
顾言池缓缓转身,看着顾一鸣。
顾一鸣笑着挑眉,与他对视。
顾言池缓缓勾唇,轻笑了一下,大手不动声色地箍住温凝的肩,温和道,“只要荔枝愿意接受我,我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温凝的心在一刹那变得更加跌宕。
顾一鸣听他这样说,也愣住。
顾言池历来都是那种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什么时候说过这般低姿态的话。
他怔了怔,将目光又转向顾言池身边的温凝,看着她冷淡的背影。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回头。
“凝凝。”
事到如今,他的眼中有着求而不得的不甘,还有那眼底藏不住的柔,“我说过,无论你怎样,我都会至此守望下去。”
“你如今的任性,我能理解。是我以前伤你至深,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是希望你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这样我真的很心痛。”
“这样对你、对言池,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温凝心中一沉,意识到了他言语中的不妙,立刻想转头说些什么。
顾言池的手却在这个时候将她握紧了。
紧到让她一下子感到了痛。
顾言池一语不发,甚至没有体面地道一句再见,拽着温凝就这样离开了。
温凝想到顾一鸣最后的那些话,简直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她时不时盯着目视前方开车的顾言池,欲言又止,又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言池的面色阴沉的可怕。
车子在他手里甚至飙出了温凝从未体验过的速度。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
温凝突然感到了一点慌乱。
她尝试着小声道,“……言池,你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