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紧接着,火焰像爆炸一样挣脱了他的躯壳,散逸到了半空。
而那个受尽了折磨的人类身躯,也终于不堪重负地倒在了地上,漆黑的血如湖一般在地上蔓延,连他握着审判的手也沾满了黑血。
散落的黑色火焰忽然爆发出风暴一样的高热,在场的所有护卫们都无法抵御这种高热。又或者说这并不是一种温度的攻击,因为在灼热的黑雾侵蚀下,这些护卫们的身体迅速崩溃,一团团灵魂直接被抽出来,汇聚到了风暴的中心。
黑色火焰依靠着夺来的灵魂重新凝聚成形,它幻出形似人类的火焰身躯,恶狠狠地盯着我,“你这混账!这笔账本大爷记下了!”然后就逃一样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宫殿。
我赤脚踏过满是污痕的地面,走到他面前,跪坐在地上,扶着他的身体,让他仰躺着,枕着我的腿。
他的灵魂还没有散去,但身体早已冷得像冰。
该说点什么吧?生离死别的时候,总是要说点什么的。
说点什么好呢?
没有,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想了很久,我用干涩的声音开口,那声音奇怪到连我自己都不认识。
“我给你唱首歌吧。”
『为我解开脚腕枷锁的那个你
哼着陌生乡音走在宫闱里
我为君王抚琴时转头看到你
弦声中深藏初遇的情绪
路途长长长长至故里
是人走不完的诗句
把悲欢谱作曲为你弹起
才感伤何为身不由己』
唱着唱着,我忘词了。
真好笑。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再说不上一句话就再没有机会说的时候,我什么都说不出。挤破脑袋,想唱首歌,还忘词了。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泪开始往下滚。
这时候,他开口了,声音很微弱,轻得像风。
“谢谢你……你唱歌,很好听……”
我越笑越大声。
这得有一身什么样的艺术细菌,才能觉得我唱歌好听。
真是个没救的笨蛋,什么样的姑娘才会喜欢你这种笨蛋,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他闭着眼,安静地躺着,柔软的头发贴在他的额前,软得像猫毛。他的身体越来越轻,一点一点化成飞灰。
他从来就是这样安静、沉默,沉默着到来,沉默着离开这个世界。
当他的身体消散成灰后,一团灰白色的东西悄然浮现,然后向着远方天空飞去,穿透了宫殿的屋顶。
我怔怔地看着那团灰白色远去的方向,被这突然的变故搅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就在我混乱的时候,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没想到还是这样。”
我僵硬地回头,看到的是一个熟悉的人。
魂族小少爷,魂玉。
他走到我身边,看着满地的狼藉,脸上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严肃。
“我本以为,你可以救他。”
“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他说的话。
他蹲下身,看着黑色血液流淌的地面,“他早就是个废人了。虚无吞炎腐蚀透了他的身体,从迦南学院回来以后,他经常吐黑血,再这样下去,大概会彻底被虚无吞炎吞噬。我以为你可以救他,结果还是死了。”
“你在说什么?你不是……一直想……”我结结巴巴地问。
“开什么玩笑,他是我哥啊。”魂玉声音里有些悲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什么圣魂天命,就是个狗屁,他就是被用来饲养虚无吞炎的牺牲品。我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你,如果你能够用那个力量,也许可以救他。可你还是……怎么就是没办法呢?”说到最后,他有些懊悔地低下头。
原来是这样啊。他们是亲兄弟,相依为命。他嘴上说着要争要抢,实际上比谁都关心自己的亲兄长。
“算了,算了。”他连叹息两声。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戒指,交到我手里。
“这是他给我的,他说他用不上了。也是,他从灵族回来以后,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这副德行还怎么扛得住虚无吞炎呢?他早就已经没救了。没救了……”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自说自话,也不管我有没有听进去。
我接过戒指。这是一枚古朴的木纹纳戒,想来是他存储物件的常用之物。戒指外观古朴无华,是干净的黑色,干净的就像他一样。
我准备收起来,指尖擦过内壁感觉到细密的纹路,好像里面刻了什么花纹。翻过来一看,黑色的戒指上,有两个用小刀细细刻出来的小字。笔锋凌厉,干净利落,收刀却带着迟疑犹豫。
“萧红”
两个字,从指尖,流进我的心里,扎得浑身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