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本身没什么特别的。

到原定的时间后，那位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皇帝，露面随意讲了几句便迅速离场。

“皇帝陛下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俗务啊。”罗伊德抱着手臂感慨道。

枢木朱雀倒没太注意这些，他一直盯着普洛瑞斯。那块晶体自从被她从腰带后转移走，就再没见踪影。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又怎么那么精准，偷的是那块晶体呢？

视网膜中娴静的身影忽然动了动，看样子是准备提前离场了。

他没多做纠结，悄悄跟了上去。

举办宴会的地点不在皇宫，而是在萨曼莎公爵的庄园。大概是为了表示对“胜利之剑”计划的重视。

普洛瑞斯穿着的裙装色浅，走在幽暗的长廊里很显眼。只要不是在完全没有光的地方，实在很难跟丢。

她没有往庄园外走，而是往庄园别墅的后门绕。

借着夜色和植被、柱子的遮掩，他并没有被发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听到了脚步声。可等仔细辨别，又什么也没发现。

“咔哒——”

钥匙转动，抬起了锁舌。

金发的少女朝四处看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后，迅速地溜了进去。

萨曼莎的庄园里怎么还有这么陈旧的门锁。

枢木朱雀没学过开锁，做不到在不损坏的情况下开门。他借着月色仔细打量了一圈，找到了个勉强供人钻入的通风口。

他把累赘的披风和最外面的白色西装外套脱掉，藏在灌木丛里。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将通风口的螺丝拧下钻了进去。

通风管道里的味道很难闻，空气也很稀薄。

管道里很黑，四周也没有什么参照物，即使打开雾视也没什么作用。

他只能一点点摩挲着往前爬。

不知道行径了多久，他在一处分叉口感到了一丝凉意。他嗅了嗅几个岔口，感觉凉风袭来的位置气味要更重。他想了想，朝着这个方向爬了过去。

“……怎么样？”

比光亮更早传来的是什么人的低语。他放缓了动作，专注地听着。

“还是不行，他们的体质太差，没办法成为载体。”

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朱雀怕弄出声音被发现，也跟着停下了动作。

“那就算了。这周把该处理的处理了，送去研究院。”这声音很有特点，好像是普洛瑞斯的。

“送过去的时候，怎么和他们说呢？”

“和之前的一样。”

“明白了。”

他终于爬到了通风口的正上方。

下方似乎是个古怪的监牢，里面的人穿着拘束衣，在墙边低头坐着，好像状态不佳。

他从正上方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一水儿的黑色头发。

“索雷斯小姐，江博士来了。”

普洛瑞斯：“记得做血样抽检。”

“是。”

紧跟着就是有人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牢门被打开有人推着护理床进来。看上去很随意挑了一个人，把他抬上去放好。

可等那人的脸露出来时，枢木朱雀差点儿惊呼出声——

扇要？

黑色暴乱后听说他被帝国骑士捕获，收押在11区的军事监狱。怎么会出现在这？那这里面关着的其他人……

他定了定神，打开雾视找到了那个还没有走远的身影。

通风管道并不完全连通着，普洛瑞斯停留的位置他暂时去不到。要想出去找人，只有从通风口下去。

下面的房间黑着灯，看上去像是手术室。这种地方的手术室，应该是不会安监控的吧？

要赌一把，从这下去吗？

他伸手捏起盖在管道口的网格——可以打开。

天花板不算很高，下方又正好是病床。粗略估算他可以踩着病床跳上来。

他抓着通风口的边缘，缓缓放下去一只脚。

“警告、警告——”

他迅速缩回通风管内，将网格盖好，迅速往回爬。

难道是内部的通风口设置有检测设备？

不等他想明白，鼻尖忽然传来刺鼻的芥末味。很快，一种熟悉的疼痛感就漫上了身体。

是他和北辰去调查11区实验室时，闻到的那种有毒气体。身体的修复能力和气体做着抗争。

“封闭各处！入侵者就在A区！”

乱糟糟的声音蒙蒙地传来，他不敢再在原地多待，只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只是疼痛分去了他大部分的精力，直到爬到关押扇要他们的房间上方，看见被金属板盖住的通风口，他才意识到——既然这条管道被用来放毒，那么出口也一定已经被封上了。

看来只能等释放完毕再离开。

他疲惫地侧躺下去，闭着眼睛努力和体内的疼痛抗衡。

毒气的浓度并不算高，他身上甚至没有起过水泡。

这个剂量似乎不是冲着致死去的……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是芬里尔？”

我吗？枢木朱雀飘忽地想着：不算吧。

“什么芬里尔？咳咳……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忽然反应过来，这对话似乎不大对。

管道内的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淡了，但下方的金属板还没有打开。

“那我换个问法吧——卡莲·修坦菲尔德小姐，您为什么要乔装潜入，企图释放恐怖分子呢？”

卡莲！？他是听说修坦菲尔德公爵把她送回了帝都“养病”，他曾试图以校友的身份去拜访，却没见到人。

卡莲被看管的可不是一般的紧。

想来这次应该是借参加宴会的名义，溜出来救人。

他想到这，忽然嗓子传来一阵痒意。

“咳……”

尽管他立刻憋了回去，可还是发出了声音。

“谁？”这声音是克里斯汀小姐？

“怎么了？”

“有人咳嗽。”

枢木朱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手已经摸上了腰侧的配枪。

普洛瑞斯：“可能是囚犯吧。”普洛瑞斯否认：“今天刚做完适配测试，可能还没恢复。”

卡莲：“适配测试？你们对他们做了什么！？”

“您还真是……热心肠啊。”普洛瑞斯的语气说不出的奇怪：“先请修坦菲尔德小姐去A01室休息。等公爵回来处置吧。”

“是。”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

通道里的味道已经完全散尽，下方的隔板也缓缓打开。

“会不会是封闭隔板的胶圈松了，气体泄露？”

“你还是觉得有人咳嗽？好吧，你们去检查一下。”

枢木朱雀不敢再待下去，赶紧顺着管道原路返回。等过了拐角后，他的速度才慢下来。

没有听到有人追来的声音，他抬手擦了把汗——这可比跑步累多了。

爬回出口的过程没有他想象中的顺利。管道内太过漆黑，难以辨别方向，以至于他中途走错了一个岔口。虽然花费的时间比进来时多了两三倍，好在最后还是顺利出来了。

他费力地爬出管道，确认私下没人赶紧把螺丝，一颗一颗拧回去。

一切都很顺利。

他一边走向之前藏匿衣物的地方，一边暗暗盘算。

听普洛瑞斯的意思，一个月后扇要他们就会被转移去作为实验“素材”。卡莲在这种情况下被抓，恐怕修坦菲尔德公爵也很难保她。

要不要想办法通知黑色骑士团的残部？可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

他一边烦恼着，一边伸手扒开灌木丛。

怎么没有？是他记错了吗？

“是在找这个吗？”

说话的人语调轻缓、音色甜美、态度柔和。

但枢木朱雀只觉后背发冷。他缓缓扭过头去，正看见那位金发的少女，怀里正抱着他失踪的衣服。

远处的灌木边亮着苍白的灯，比弯月下的夜色还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