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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第 1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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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遇偷袭,长途跋涉二三十里路的南诏士卒来不及穿甲,弓也没挂弦。

对上以逸待劳的精锐亲兵,就像软弱无能的待宰羔羊,除了溃逃没有其他选择。

亲兵也非杀人为乐的修罗,先杀一批用以震慑活着的,剩下的统统抽了裤腰带,一个连着一个绑起来,驱赶他们往嘉州城外走。

至于还有少数逃了的,那是他们祖坟冒青烟,何必和人家地底先人过不去。

南诏二王子异隆舜死于他手,王钺心情极是畅快,也不管马腹旁悬着颗血淋淋脑袋有多惊世骇俗,一马当先向营寨行去。

黄骠马乃他前年特意托人从西域带回来的,脚程快,耐力足,不敢妄言日行千里,至少八百里没问题,数十亲兵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不出两刻钟,营寨近在咫尺,唤开寨门空隙,亲兵姗姗来迟,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军营。

王钺翻身下马,千叮咛万嘱咐马夫务必把宝贝战马身上血迹擦拭干净,再喂两块豆饼好好奖励它,随即昂首阔步朝中军大帐走。

外间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裴静文攥住来回踱步的赵应安,拉起她跑出帐子查看情况。

王钺盔甲染血,右手提溜着一个人头,比拎大白菜还随意,那死了还闭不上眼的脑袋,喉管筋脉血糊糊一团往下耷拉,两人脸色当即白了些。

秋十一赶忙侧身上前,用身体挡住两人视线,王钺也忙把手往身后藏。

王钺笑呵呵道了声歉,没话找话问林建军回营了没。

探子传信,南诏黎州驻军兵分三路支援,他们自然也兵分三路。

中路他原想交给林建军,不论生擒还是斩杀南诏二王子,都是一件不小军功。

奈何他拒绝了,领了一百马军和三百步卒,自请埋伏南诏右路军,左路由他心腹裨将负责。

林建军最后回营,挂在护腰上的赤狐尾旁,插了一把粉紫色桔梗花,走起路来鲜花随狐尾轻荡,肃杀军营也显出几分风流浪荡。

此番奇袭,斩杀南诏一位王子、两员大将、三百兵卒,生擒六七将领和两千六百余人,重创南诏。

王钺放宽军纪,下令杀羊宰牛犒赏将士,又自掏腰包从嘉州城运来两三百坛好酒宴请全军。

中军大帐,粗犷笑声不断。

王钺跌跌撞撞走到林建军身边,与他勾肩搭背说话:“哥哥好心将异隆舜让你,你怎的不领情?”

林建军任他攀着,托起酒坛为他碗里斟满酒水,也为自己斟满。两人举碗相碰,皆是一饮而尽。

林建军玩笑道:“真抢你风头,你便高兴了?”

“你这说得是什么话?”王钺吹胡子瞪眼,猛地一磕土陶碗,扯着嗓门大声嚷嚷,“好意让你拿军功,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挤兑老……”

“真是怕了你了。”林建军一把勒住他的嘴,“连戏言都听不出,你这是被灌了多少酒?”

王钺说不出话,伸出三根指头,下一刻,他突然激动地拍打松松勒住脖子的那条胳膊。

林建军下意识松开好友,王钺火急火燎往外跑,手还搭在裤腰带上好一阵摩挲。

见此情形,林建军不由大笑,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端起碗就要往嘴里送,垂眸瞧见水中荡漾的火光,再听满座喧哗笑闹,忽而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伤感。

借口不胜酒力出了大帐,林建军背着手慢慢踱步,银月高悬不见星斗的夜空,孤零零照亮灰暗人间。

王钺的意思他明白,陆翁的意思他也明白。

他们都以为他到西川来,是欲积攒军功为阿兄翻案,就连静文也在私下里问他,是不是想走翻案这条路。

只有他心里清楚,他借陆氏公子身份暂入西川军,更像是一场告别。

告别他曾为魏臣。

他想要勾勒史书的权力,所以他不能一辈子都做魏臣,匍匐在地乞求上位者落笔仁慈。

再者,他与高氏的血海深仇,终究只是魏人内部之事,多闻、南诏跳梁侵扰汉家疆土,这才是眼前头等大事。

不知不觉回到军帐,林建军打起帐帘走了进去。

身穿步卒戎服的余芙蓉,手舞足蹈讲述白日杀敌壮举,裴静文和赵应安互相拥抱,身体看上去极是紧绷。

林建军打眼望去,嚯,矮几上摆了一排左耳,粗略估计有六七只。

终于等到救星,裴静文声音里带了点点哭腔:“你怎么才回来?”

与同火的战友喝了十来碗酒,趁军纪放宽,余芙蓉勾着军功袋,就往林建军的帐子跑。

她非要给裴静文和赵应安看她今日战绩,任两人如何拒绝,还是一意孤行倒出人体碎片,一片片摆成齐整一排。

裴静文和赵应安都不敢碰,想走也被余芙蓉按坐下,嵇浪他们在隔壁帐篷喝酒,听不到她们求助,只得战战兢兢地互相搀扶借胆。

林建军大步走过去,不给余芙蓉反应时间,隔着手帕从右抹到左,手腕一翻抓起耳朵迅速塞进羊皮军功袋,不忘打个轻易解不开的死结。

赵应安深吸一口气,紧绷身体放松下来,拍着胸脯道:“终于结束了。”

林建军侧身躲开攻来的拳头,攥住酒疯子手腕一扭,辖制住余芙蓉将人按在矮几上。

“显摆个啥?”膝盖抵着骂骂咧咧的余芙蓉,他没好气地训斥,“吓着你小婶婶你还有理了,还敢和你小世叔动手,我没你这个不孝侄女。”

余芙蓉脸朝下,咿咿唔唔听不清说些什么,裴静文伸手去拍林建军:“好了,蓉蓉知错了,快松开她。”

甫一得了自由,余芙蓉连声呸了好几下,活动手腕立即向林建军攻去,破口大骂道:“林建军你阿爷的,害老娘吃一嘴血肉沫子!”

“殴打上官小心挨军法,”林建军大跨步往裴静文身后藏,“本将从不徇私枉法,别才拿了军功就去抵军棍。”

余芙蓉气得直跳脚,裴静文赶忙用力捶了青年几下,拉偏架道:“我替你打他,别生气了。”

余芙蓉哼道:“再多打几下。”

翌日吃过早饭,王钺下令将营寨挪到嘉州城外二里。

南诏遇袭后虽逃了些,但不是所有逃了的都愿意回黎州,据探子来报,黎州城内仅剩六七百南诏军队。

统帅异隆舜身死,群龙无首,军心动荡,黎州民众又趁势反抗,正是收复黎州好时机。

王钺本想派林建军收复黎州,怎料还是被他婉言谢绝,他只好亲率两千兵马出征。

齐泰悬崖勒马,联合王钺摆南诏一道,归根结底还是叛了,嘉州刺史一职他没资格担任,将被押解回成都,交由西川节度使发落。

说来可惜,为儿子自毁一世英名,结果儿子逃不过一死,还搭上自己。

拔营前夜,王钺去地牢探望他,彼此都清楚,明日一别便是阴阳相隔。

王钺问他可曾后悔,他沉闷饮酒缄口不言,只在王钺离去前开口说了人生中最后一句话。

“你的探子杀了澄儿,多谢你替我下手,他早该死去。克定,我无颜回成都再见节帅,成全我。”

齐泰死了,摔了酒坛割破喉咙,一个以血为墨的半个“悔”字,为他的声名狼藉画上句点。

王钺分身乏术,一时又找不到合适人选,遂将嘉州诸事暂交林建军。他言语间尽是恳求之意,林建军也不好再拒绝。

忙到日落西山,案牍上公文仍堆山码海,想到好几日不曾见心上人,林建军索性合上手头未看完文书,与两个亲卫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

才出城门,便瞧见几个熟悉身影走出临时搭建的贩奴行,里面都是被俘虏的南诏士卒,等着行商挑买。

裴静文眼尖,跳起来和他挥手。

林建军催马靠过去,挑眉问:“你也想买奴隶?”

裴静文摇摇头,叹息道:“营寨里待着无聊,打算和安安进城逛逛,看见这里人多还以为有热闹,结果是军队在卖俘虏。”

一张张麻木面孔闪过脑海,赵应安眉心微蹙,语气沉重道:“为什么要卖他们?”

嵇浪不敢接这话,求救地瞥了眼林建军。

林建军略微想了想,只用简短六个字回答她:“因为他们输了。”

赵应安不解,还要追问,林建军补了一句:“因为他们祖辈降而复叛。”

原先他们还有机会当仆从军,为魏军效力,可惜祖先断了他们这条路。

杀了,怪可惜的,留着,怕临阵倒戈,那便只有打散建制卖为奴隶。

姿色好的,能卖出高价,达官显贵买去做解闷的玩意儿;身强体壮的,卖去东西两川或江南庄园做苦役;两样都没摊上,朝廷会压价贱买去做官奴,死了也不可惜。

朝廷赚一笔,军队赚一笔,将领赚一笔,大头兵也赚一笔,大家都高兴。

二里路走不了多久。

为女郎簪了朵日渐枯萎的桔梗,林建军将她推倒行军床上,倾身覆了下去。

女郎兴致不高,他便伸了手进寝衣里,粗粝指腹像弹琵琶似的拨弄,低头看着她笑:“怎么不高兴?”

裴静文轻叹:“觉得他们可怜。”

林建军吻上她嘴角,含糊道:“他们不可怜,我们就可怜了。”

“这倒也是。”

七月流火,秋雨绵绵。

伞边雨滴像断线的珍珠,一颗颗砸在青砖地面,敲开粉饰已久的太平。

“节帅等候将军多时。”立在廊下的侍者急迎上前,任由雨珠染黑青衫。

将油纸伞递给侍者,苏勉抬脚走进不大常来的书房,耳畔传来“叮”的一声。

循声望去,凤翔节度使手拈羽箭轻轻一掷,羽箭不偏不倚挂在莲花铜壶右耳,又是清脆一声。

“乐天来了。”凤翔节度使打了个手势示意捧箭侍女退下,招呼苏勉坐至下首,“来人,上酒。”

苏勉端起高足琉璃杯浅尝一口,感慨道:“西川去岁大乱,怕是无心酿酒,不日我也要领军出关,归期未定,下次再喝上这剑南春也不知何年何月。”

凤翔节度使大方道:“今年立春陛下赏了我两坛,送一坛与你又何妨。”

“君子不夺人所好,”苏勉散漫地拱了个手,“还要谢过节帅好意。”

“你即将出征,这坛酒就当我为你践行。”不等苏勉拒绝,凤翔节度使扬声唤来侍者,“把窖里那坛没开封的剑南春给乐天送过去。”

他笑看苏勉,爽朗道:“一坛酒罢了,乐天莫要再推辞。”

苏勉干笑两声,复又端起银杯饮尽宫廷御酒,等待凤翔节度使开口。

“当年林尔玉突然请辞,至尊一时无人可用,拔擢我任凤翔节度使,他的旧部大多不服气。”凤翔节度使踌躇地开了口,“刚好他凑上来愿意做刀,我提拔他当了行军司马,用他打压林尔玉旧部。”

这个他,自然就是凤翔行军司马段令光,不过他现在不是了。

前几日,苏勉抓住段令光勾结多闻细作、窃取运粮路线图的把柄,他已被秘密看押起来。

凤翔节度使严肃道:“他心术不正我知道,但要说他投敌叛国,乐天对此应当比我更清楚。”

苏勉面带微笑,并不言语。

凤翔节度使叹了口气:“他蠢,以为你来和他抢位置,”说着拍了拍圈椅扶手,“殊不知这才是你的位置。”

他顿了顿,求情道:“他那窃运粮图的小妾张氏已被杖毙,也没旁人看过那图,乐天便高抬贵手留他性命,打发他去郿县做个县尉。”

苏勉不接话,室内陷入诡异寂静,斜风细雨穿过支起的雕花木窗,无言较量添了几许愁凉。

良久,苏勉淡淡道:“他想方设法弄走运粮图,可没想过留我性命。”

“单是要我性命倒也罢了……”他语气突然变得冷冽,“他千不该万不该用她来算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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