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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第 1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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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了,从哪儿上来?

枯坐一夜,骤然听到旧友满口胡言乱语,林建军险些气笑了,索性直接绷着脸不说话,静静地看他发挥。

王钺又开了口:“这天瞧着也快亮了,你上来一趟不容易,有什么冤情赶紧同我说,说不出来就写。煽动御史弹劾你的主谋、打断你腰脊的元凶、还有害你落水身亡的孽障……你都写下来告诉我,纵使今时今日我无能为力,来日也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林建军闻言怔然,心中那点气瞬间烟消云散,刚要开口解释,转念想起昨夜被他戏耍,便缓步行至书案后提笔挥毫。

瞧着青年魂魄挥笔疾书的模样,王钺欣慰地点了点头,两条粗眉却忽地皱起,隐隐约约感觉哪里不对。

连日忙于军政要务不得好眠,脑袋昏昏胀胀,一时理不清头绪,他便将那点异样感抛在脑后。

林建军优雅地放下笔,拎着墨迹未干的纸页,缓步靠近迷茫中又带着些恐惧的好友。

眼看青年就要走到自己身前,王钺拧眉后退两大步,慌忙抬手制止他,大声道:“放案上就好,魂不必过来。”

林建军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

王钺连忙又往后退了几大步,手扶门框正色道:“你的冤屈哥哥都明白,哥哥一定想办法给你报仇。”

虽说行伍之人杀气重,身前那白衣青年又是他相识相交多年的好友,但是真叫他和鬼魂亲密接触,请恕他敬谢不敏。

林建军一步一步上前,王钺回头瞧了眼天空,红日破开云层洒向人间,心头不由安定几分。

他苦口婆心劝道:“俗话说人鬼殊途,你强行留在人间也不是个事儿,且快些回去。你的仇,哦对了,还有你阿兄的仇,哥哥都记在心里。等来日哥封疆一方,一定想办法还你阿兄清白,用元谦那狗杂种的人头祭你林氏冤魂。”

林建军咬紧牙关才没笑出声,落在王钺眼里却是神色紧绷,似有愤懑不平之意。

王钺强装镇定,挥手驱赶道:“哥哥都明白,你且先回去,莫要不舍,走吧,快走吧!等会儿太阳全露出头,你落得个魂飞魄散,我百年之后下去了找谁叙旧?”

说着,他咬牙道:“若是实在舍不得哥,晚上再来也是一样的。”

林建军停在王钺身前,面带微笑注视豁出去的好友,再也忍不住。

他放声大笑,张开双臂一把抱住还想往后逃,却被门槛绊住的大汉。

“仔细看看我是人是鬼?”

“是元谦那阉竖害你林氏,你他阿娘爬上来寻老……”话音戛然而止,王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反手握住结实臂膀重重捏了下,热泪冲出眼眶。

“你先人板板!”他破口大骂,都是西川土话,“弄你先人的蛋,老子真是遇得到你这背时的龟孙儿,装你阿娘的鬼来黑老……”

他再也骂不下去了,涕泪横流,紧紧环抱住“死而复生”的好友,不停地拍打坚实后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哽咽的话语。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林建军不免也红了眼眶,能得王鸦奴为友,实乃他三生之幸。

连灌两杯侍者奉上的浓茶醒神,王钺往后一仰懒懒地靠着椅背,轻揉太阳穴,埋怨道:“没死不早点同我说,害我刚才出那么大丑。”

林建军摊手道:“我记得你一向轻鬼神,哪里想到你居然也信起这些?还没怪你戏弄我,你反倒先怪起我,好不讲理。”

“圣旨都说你死了,我哪能想到你还活着?明明去年就至梓州,也不见给我来封书信。”王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白为你伤心一场!”

林建军自嘲道:“去岁不人不鬼宛如行尸走肉,漫说提笔修书,就是连话都不常与旁人讲。”

扯过压在杯下的纸页,王钺随意扫了眼,便揭开灯上的琉璃罩,白纸黑字在他手中化作飞灰。

“重新振作便好。”王钺有一搭没一搭叩响桌案,“断你腰脊那人藏得还挺深,竟然连天子都没查出来。”

林建军浅酌浓茶,淡淡道:“未必没查出来,当时我已成废人,于天子而言不过是个无用之人,不值得为我大动干戈。”

王钺默了半晌,轻叹道:“君恩似流水,”话锋一转道,“你何时得罪裴劭那匹夫?”

和裴劭之间的恩怨还要从他侄儿裴允说起,也只能说到裴允,再往前的事林建军不想提。

“噗——”一口茶水喷出,王钺震惊地看着面无表情掏出手帕擦拭脸庞的青年,“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你好端端暗杀他作甚?难怪那年他在遂州附近大开杀戒!”

林建军岔开话题,问道:“西川近来如何?”

“还能如何?”知他不想说,王钺不再追问,“多闻撺掇南诏联军兵临成都府,节帅率军击退联军。联军呈败势仍贼心不死,流窜于雅州、眉州至嘉州一带,贱民也趁势而起祸乱四方,好些州府库房被洗劫一空,粮草、盔甲、兵器、金银都没了。逆贼刘策以资州为大本营,原幕府牙将冯美割据汉州,两方成掎角之势对成都虎视眈眈。”

林建军扶额道:“古人言‘天下未乱蜀先乱’,此话果然不假。”

“少说风凉话。”王钺一把拽起他往外走,“成都城外那场大战,我帐下好几个副将马革裹尸,正缺人手你便来了。”

“去哪儿?”

“城外营寨。休息这么多天,是时候干活了。”

“昨晚我一夜没睡。”

“一夜没睡不打紧。”

“驴好歹还能睡个饱觉。”

“驴可以睡,你不能睡。”

“怕了你了,等我叫人。”

“好兄弟,哥哥没看错你。”

军中一般卯正起床,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客院,秋十一等人养成习惯,一早便起床练了会儿刀枪,此时大汗淋漓。

“我还以为你那秋英十六骑的人都跑完了,没想到十一和老四还在。”王钺用胳膊肘杵了下林建军,“你可得好生待人家。”

林建军笑骂:“用你多话?”遥指剩下五个亲卫,“他们原先是我阿兄的亲卫,现下都跟了我。”

王钺登时两眼放光,绕着几人来回踱步,大喜过望道:“走走走,赶紧收拾收拾随我出城,营寨里正需要你们这样的老手。”

王钺催得急,秋十一等人进进出出收拾刀枪剑戟的动静不免就大了些。

嵇浪睡眼惺忪地跨出房间,一抬头恰好对上王钺如狼似虎的目光。

“这不是当年那个一边淌猫尿,一边捅杀父仇人的半大小子,上次我去长安没瞧见他,一眨眼他都这么大了。”

赵应安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间,疑惑地打量耳朵又红了的青年。

“呀,还娶媳妇了!”

林建军一巴掌拍向他后脑勺,忍无可忍道:“闭嘴,还有人在睡。”

“这么吵,哪里还睡得着?”裴静文哈欠连天地立在檐下,冲对面屋檐下的余芙蓉努了努嘴,“都醒了。”

“弟妹也来了。”王钺收敛嗓门与她玩笑,“哥欲借你郎君一用,隔几日就放他回来瞧你,弟妹可莫要生气。”

当初两块十斤金砖给裴静文带来的冲击力,至今还没全然忘记,心知王钺是个敞亮人,她连连摆手说不生气。

将众人送到城门口,王钺便吩咐兵士护送裴静文和另外两位女郎回府衙客院。

余芙蓉忙道:“我也要去军营。”

王钺稀奇地瞧了她一眼,又扭头看向林建军,挑着眉用眼神询问他。

林建军解释道:“她便是我在信中数次同你提起过的小侄女,姓余,名芙蓉,字……约莫是惊鸿。”

王钺闻言转回头,半眯着眼审视英姿飒爽的女郎,难怪她要女扮男装。

他一直不说话,余芙蓉也估摸不准他什么意思,心里七上八下没底,求助地望着气定神闲的林建军。

川蜀乃魏朝西南边疆,民风本就开放,又与异族为邻,其中好些异族部落女子主政,受这些风气影响,好多川蜀女儿骁勇威武。

东川节度使陆乾麾下便有一位姓万名京的女将军,现奉命驻守合州,身兼合州刺史一职。

林建军眨了眨眼,示意她放宽心。

良久,王钺严肃道:“好些酸儒嫌女人入军营不祥,我没那么多讲究。只有一点,你进了军营就是兵士,受我管辖,若违了军令,莫怪我铁腕无情。”

能入军营就好,余芙蓉连忙拍着胸膛保证,生怕他下一瞬便反悔。

目送余芙蓉欢天喜地跟随王钺一行人打马离去,裴静文和赵应安在士兵的护送下回到府衙客院。

人都走了,独门独院的居所骤然安静下来,两人一时间都有些不习惯。

赵应安懒洋洋地躺在冰鉴旁,一边看话本,一边说话:“还以为你会帮忙改良弓弩之类的兵器。”

裴静文歪在她身侧,打着团扇慢条斯理道:“他和王钺太好,假如真要反,也绝对不会选西川。他不反我还改良弓弩,给未来增加难度系数,这不妥妥缺心眼儿吗?”

赵应安一个激灵坐起来,悲愤地望着房梁,不解道:“那你跟来就为吃苦?”

裴静文哪好意思告诉她,她被林建军无情戳破的幻想,支吾半天,慌乱道:“我舍不得离开他,不行?”

赵应安“切”了声,翻身背对裴静文专心看话本,过了会儿又转回身面向她,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

裴静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防备地看着她道:“有话说话。”

“给我讲讲你和苏勉之间的事,我早就想问了,尔尔一直不许。”赵应安抱住她胳膊晃来晃去,腼腆而又贼兮兮地笑,“咱姐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骤然苏勉这个名字,裴静文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后轻轻叹息一声。

离开他连一年都还没满,当时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的执念,回头再看似乎已是上辈子的事。

千里之外的陇州暴雨如注,下了好久也不见要停的趋势,苏勉披着蓑衣翻身上马,在亲兵的陪同下离开军寨,往陇州城行去。

城门口,陇州各级官吏依次分立左右两侧,等待奉令巡查陇州军寨和城内府库的凤翔都知兵马使。

手中握有天子密旨,苏勉无暇与众人寒暄,带领亲兵直奔府库,忙到暮色四合方才得以喘口气。

两月前多闻王突然暴毙,未及两日大王妃之子遭人暗杀,重伤身亡,剩下几个王子为争王位大动干戈。

各地多闻将领趁势割据独立,互相征伐吞并,短短两月平民及奴隶死伤无数,民怨沸腾,依附多闻的部落也相继脱离多闻。

多闻内部乱作一团,正是大魏收复河西四郡好时机,沦陷数十年的魏人故地,终将重归魏人之手!

凤翔作为京西门户和抵御多闻的边防重镇,占了地缘先机,将来史书工笔论及河西四郡,必有他苏勉之名。

陇州别驾备下宴席,为这位身兼陇州刺史的凤翔都知兵马使接风洗尘。

苏勉心神荡漾,席上极好说话,面对官吏敬酒几乎来者不拒,不消片刻便被侍者扶去房间歇息。

挥退侍者,苏勉跌跌撞撞走到桌案前,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略醒了醒神便往寝室走。

属于女郎的婀娜妩媚的跪姿,透过秋香色轻纱床幔钻进眼中,苏勉酒醒了一半。

他扬声喊道:“来人!”

守在外面的亲兵推门而入,他遥指木床,厉声道:“拖出去。”

佳人难再得,自从那位裴夫人仙逝,郎君再未宠幸旁的女子,亲兵赶忙上前撩开曳地床幔,待看清榻上女子面容,不由怔愣片刻。

苏勉烦躁地转头,看向半开的雕花木窗,催促道:“快点!”

亲兵如梦初醒,做了个请的姿势。

女郎不哭不闹,也不用亲兵押解,自觉地往外走,苏勉不免生出几分好奇。

待三人行至身旁,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神色自若的女郎,顿时如遭雷劈般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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