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升到正中央,俯视着一切,汗流浃背的他们将证物装进箱子带回警局。
车上没有任何闲聊或是困意,众人不约而同地都看向窗外,望着普照大地的阳光,没有障碍能打断这一束清澈的光芒。
梁泽舟一下车并没有和他们一样回到办公室,而是毫无犹豫地带着这批尸体去向法医室。却在到了法医室门口时,他才纠结着怎么开口。
这里有尸体需要你验一下?这个言辞是不是太严肃了?
他正这么想着,随即,门恰好打开了,但这次宋南行所散发的气质并不如从前一般。
是沉香。
他驻足在原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你今天怎么......”又预料到我来了......
“为什么你又在这?”宋南行瞟了一眼他的身后,用过去几近无差别的语气冰冷地问道,“进来吧。”
是我错了,他还是原来的他。
但梁泽舟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有一瞬间怔住了。
他想过无数种宋南行见到他时的说辞,没想到今天竟然是这样的。
他未曾想到,宋南行会主动让他进入法医室。
“你还进来吗?在我还没改变主意前,你最好马上把东西送进来。”宋南行看着呆滞的梁泽舟,其实心里已经后悔做出了这个决定——让他进来的这个决定。
“进去的,进去的。”梁泽舟反应过来,将尸体推入法医室,放在解剖台上。
冰冷的台面靠着冰冷的尸体,散发出活人勿近的气息。
“坐那儿。”宋南行忽然的“关心”,让他顿时忘了他来时的目的。
如果没有那三具尸体,他一定会问自己。
我到底是来拿尸检报告的?还是来交朋友的?
但当宋南行拿出手术刀的时候,他突然清醒了。
他想起,他和宋南行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只不过是工作上的伙伴,要不是吴局毫无缘由的“撮合”,他们俩可能现在仍然是陌生人吧。
宋南行安静地观察着尸体。
梁泽舟一会儿欣赏着宋南行的侧颜,一会儿看看手机里【精英集聚地】小群里他们发的一条条信息。
这个群名是路桐取的,看似正经,但论警局里的人都清楚,他们确实都无愧于这个名字。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
这个过程很漫长,这是梁泽舟第一次直观感受尸体的解剖过程,漫长但却不乏味,电视剧里的情节远不至此。
为什么与尸体相比,面前这个带着医护口罩,看不见面容的男人更加有吸引力?
或许是因为这个,所以他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不停地敲击桌板,显得极为不耐烦。
【LUTONG】:队长,审讯已经开始了,易哥和子安姐都进去了,你要来看吗?
【舟】:行。
【舟】:子青怎么样了?我感觉她回来后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LUTONG】:她现在状态还可以,趴着眯了一会儿后就恢复了。
【舟】:那就好,我现在过去。
梁泽舟站起身,“南行,我先去看看他们的审讯,待会儿来找你。”
出去时还轻轻带上了门。
宋南行突然顿住了,抬起头看着已经关闭的木门,门框上铁制零件的反光射入他的眼中。
与过去不同的波澜浮动起来。
我和他很熟吗?为什么他这么叫我?
......
“我来了。”梁泽舟匆匆赶到审讯室外,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白子青、路桐和一个记录员。
桌上放着刚泡的乌龙茶,还冒着热气。
看来才刚刚开始。
“队长。”路桐听到脚步声转头回应道,拿起桌上的乌龙茶递给他。
“队长。”
梁泽舟向他们俩点了点头,接过纸杯,喝了一口便随手一放。
他透过这层单向玻璃,观察着审讯室内的情况。
阴沉、压抑的氛围充斥其中。
要开始了。
审讯室内安静得似乎连心跳声都能听见。
所有的物品都是轻拿轻放,有意地营造出严肃的气氛,紧张烘托起整个审问过程,这样或许能让他们吐露真言。
李易、白子安和被审讯者分别坐在桌子的两边,上演着一点也不好笑的大眼瞪小眼场面。
还有两个警员站在被审讯人的背后,随时阻止被审讯者的暴起。
“谭言,性别男,今年26岁,张氏小吃店的厨师,昨晚你在干什么?”
“待在家里。”谭言将手中的水杯随手放在一边,并没有与任何一人对视,低着头观赏木桌的纹路,像少女柔顺的发丝一般细软。
“只是待在家里?什么都没干?”
“嗯。”
他的黑发阻隔了白子安与李易对他的试探,甚至可以说是正面意义的“窥探”。
“你觉得老板和老板娘为人怎么样?还有姜和?”
挺直接的一个问题。
“人,”他略有停顿,“很好。”
他似乎并没有回答后者。
“你为什么一直低着头?我们有那么可怕吗?”李易为了试探他,故意开玩笑地问道,还瞟了一眼白子安。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他们,轻笑了一下,这笑容倒挺假的。
“昨晚五点左右路边监控显示你站在小吃店落地窗外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路过。”他的眼神告诉白子安,他说的是实话,很坦诚,但她却依旧在没有高光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尽的黑雾,遮盖着一切。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里面的人是在干什么吗?”
这是个疑点。
“没必要,里面姜和已经和别人换班了,今天也不是我值班。”他回答道。
李易突然有所思路:“那你之后就直接回家了?”
“嗯。”
李易又问了几个问题,就放走了谭言,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于沙,性别男,今年26岁,张氏小吃的服务员,昨晚你在干什么?”
同样的问题。
“待在家里,和谭言一起。”
谭言有了不在场证明。
“你们俩住一起?”
“准确地来说,是三个人住一起,我、谭言和姜和。”
“你觉得老板和老板娘人怎么样?还有姜和?”
若是只有一个人和姜和关系不好,还能快速锁定目标,但......
“老板和老板娘都挺好的,挺照顾我们的,但姜和......和饭店的所有人关系都不好。”
这个猜测显然已经没戏了。
“这串钥匙是你的?”
李易提起证物袋放在了桌上,钥匙与木头碰撞,发出了闷哼的响声。
“不是,是谭言的,他拜托我去找一下。”
果然。
审讯内容极其简单,光是看着审讯结果就能看出,这三个人的不在场证明是有多简略。
吴恩去养老院看父亲,很晚才回家,与养老院的访问记录一致。
李易看着审讯的表格,“你们可以走了,”他走出了审讯室,“队长,这是审讯记录。”
白子安也快步走出,“泽舟,他们都没什么异常情况,不过......”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宋南行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是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她其实对宋南行没有很深的印象,只知道他是他们队里的法医,而且人是真的很高冷。
如果不是他今天出现在这,她还真会忘了他。
梁泽舟顺着白子安的视线向站起来的宋南行看去,他全然不知宋南行的到来。
宋南行的脚步声清脆,像踏在尖刺上,一点也不拖沓,“是他的眼神。”
宋南行开口了。
“是谭言,”白子安接了上去,丝毫不退让,“那个厨师。”
“他怎么了?”梁泽舟不是专业学习心理学的,而且他没有近距离观察,并没有看出这种细微的变化。
“我们提及老板娘和老板时,他的眼神有点变了,没有流露出丝毫怜惜。人只有在带有恨意时,集各种情绪于一身,他刚刚一听到这两个人的时候,眉头稍皱,这个是人带有负面情绪时的反应,但刚刚应该是被抑制住了,并没有过于明显,回答完后他立刻就放松了。”
如果事实真如白子安所分析的一样,那确认凶手不就如汤沃雪一般。
“李易,派点人手盯着他。”
“是!”
“结果出来了吗?”梁泽舟问道。
“嗯。”宋南行答完便走。
梁泽舟见势跟了上去。
他们俩又回到了法医室,宋南行在灯闪烁的间隙忽然转身,说:“三人都服用过安眠药。”
梁泽舟若有所思,好像本应就是如此。
“这名服务员手腕动脉被割,失血而亡。这两人四肢分离,也是失血而亡。”
梁泽舟本以为就只有这些结果,看来是个普通的谋杀案,刚准备松一口气。
宋南行并没有在意他的放松,说:“这二人的背上都有刀痕而且形似‘Z’。”
刻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