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总有人认为钱是万能的,但那其实只不过是明面上的一般等价物,却在暗地里成为一些罪恶源头的载体。
————
老板娘一听到女人说要报警,连滚带爬地挪到女人的身边跪下,用粗糙的手扯着她的衣袖,在精神有些恍惚的同时乞求她,毫无之前半分贤惠的气质。
她散落的发丝已经沾满汗珠,一根粘着另一根。
女人一开始听到这个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怒视着老板娘那张让人厌弃的嘴脸。
即使金钱充满诱惑,可仍有人是清醒于世的,对此嗤之以鼻。
不是所有人都会与钱买来的幸福同流合污。
“钱?你以为钱还有用吗?我的丈夫和孩子被你们害成这样!你竟然还敢和我提钱!你们到底还有没有良心!自己和警察解释去吧!”
女人直接将衣袖扯了回来,丝绸衣料果然经不起拉扯,被老板娘的指甲刮到后,出现了脱丝的情况。
看女人露出了更加厌恶的表情,她应该再也不想穿这件衣服了。
她拨通报警电话,“喂?您好,这里是文泽警局,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喂?你好警察先生......”
留下老板娘一人红着脸,什么话都说不出口,风扇吹起她零乱的头发,垂落的手臂不禁发抖起来。
她倒在阴影之下,无法自救。
窗帘遮挡了正要透入的光线,形成一团黑暗的磁场。
她成为磁极,吸引着其他人的针锋相对。
她被一群人所包围,受着他们的谩骂,被绝望和无助所覆盖,暗无天日。
“就是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你们这店必须倒闭!”
“真不知道以前的人是怎么吃了你们的饭还没事的。”
人多力量大,一人一口唾沫也足以淹死一个人。
那股力量强大,仿佛一记重锤,直击痛处。
众人对她的唾弃在她脑中炸裂,她想为自己辩解,却发现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充足的理由。
一切都是无用的。
老板娘受不了他们喷出的唾沫,硬着头皮冲向前,低头用手推开面前的层层屏障,蹲下身子,拿起碎裂的手机,用手指将手机上的脏东西抹去,但她一时不知道该打给谁。
“嘿!你怎么还推人呢!”
“店里出事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拨出了那串号码,声音颤抖,带着些许哽咽,与随后传出的意料之中的无情骂声映衬着。
论谁都能一眼看出他们的关系。
原本被害怕惹得浑身通红的人,竟咬了咬牙,默默攥紧拳头,然后又伸手抹掉眼眶里要流不流的泪水,仿佛在思考些什么,欲说又止。
她想说的所有话都因众人的围观而憋在了心里,没有得到释放,只能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倾泻而出。
......
文泽警局一接到报案就立刻先派了几位警员前去现场,并将此事上报。
警局内也一如平常,脚步声不停,该做笔录的做笔录,该打印资料的打印,该出警的出警。
直到一个身影的出现,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力。
在档案室中,“梁队今天竟然被局长叫去了,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一个小警员一边整理资料,一边对身边的同事小声嘀咕着,眉头一皱。
一阵脚步声略过,另一个小警员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又被风推回了档案室内。
“感觉他好严肃的样子。”
“正常,我进警局虽然不久,但却是没见过他不严肃的时候。”
那可能确实不太了解他。
“但他真的好帅啊。”
“别说了,小心余队又说你不好好工作了。”
梁泽舟快步走在长廊中,没有人敢叫停。
他并不在意周遭以他为话题的谈论声,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前往不远处的局长办公室。
梁泽舟,文泽警局刑侦第一大队队长,商业巨头梁氏集团董事长的长子。
作为一位集团董事长的长子,他本是继承这个位子的最好人选,但他并不想参与商界的纷争,向父亲提议,让弟弟成为集团的第一继承人,而自己做一名警察。
当然,大部分人可能都相信豪门中兄弟为争家产而不顾情谊,大打出手的戏码,但你只需要亲身体验过,就知道不是所有家族都是如此重利轻义的。
他能从一名军人到刑侦第一大队的队长没有也不可能依靠家族所带来的加持,他从没因这层身份而骄傲,也从没有动用过集团势力。
光明即将落幕,暮色投射在白墙上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他怔在原地,若有所思。
这个时间很好,他远见一位身材瘦削的男人向他走来,不,不是向他走来,那个男人只不过是刚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准备回法医室而已。
二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梁泽舟微微低头,看着那个男人从他身边略过,即使有日光的加冕也仍旧深邃到无法窥见的黑眸不曾看过他一眼,除了他刚入职的那晚。
虽然曾是一队的人,却从未见过面,是不是很奇怪?
他还比梁泽舟更早来到文泽警局工作,本来一队的人都商量好了入职时间。
彼此之间并不熟悉。
但人总会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可他却是个例外。
追求刺激的人天生就和上了瘾似的,对这些事物不只是渴望,甚至愿意为此献出灵魂。
因此,当他被以谈案子为由的骗局所吸引时,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接奔向局长未曾向他介绍过的角落里的那扇门。
他打开了这扇未知的门。
不知是夜深的关系,还是鬼节所烘托出的氛围,法医室今晚尤为可怖。
陈列的一瓶瓶器官标本,似乎仍沾着新鲜的血,快要将瓶中的液体染红。
福尔马林的气味浓重,堵住气管,难以呼吸。
解剖台上刺眼的灯光仿佛能映照来者的痛楚,甚至是反射灯光的各种解剖器具,轻易地就能让人想象到刺入人体皮肉时所流出的鲜血,浸染双手。
梁泽舟像是被丝线牵引着,走近了解剖台,欣赏那个身着白大褂的男人分割尸体的模样。
皮开肉绽的声音似乎也没这么刺耳了?
“尸体有什么问题吗?”没等对方放下手术刀,梁泽舟就等不及地打破了沉寂。
他无法再向前,总感觉有一根丝线触碰到他的脖颈,下一秒可能就是血溅大地。
他观赏着那个男人细长的手指,浅笑了一下。
梁泽舟的眼睛如大海一样深不见底。
那个男人并没有回答,缓缓拿出尸体中的器官,放入准备好的器皿中,观察是否发生病变或是其他异常,好似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静。
“咔哒”一声,门被锁上了。
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缓慢拿起切割过尸体还带血的手术刀,带着笑意抚摸它,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藏多年的宝贝。
法医室只有一扇窗,但紧闭着,被深蓝的窗帘挡住。
他犹如暗夜中的杀手一般,不会将逃跑的机会留给猎物。
他深爱玩弄猎物的感觉。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早已无用的手术刀,与手术刀上的血相比,他的皮肤显得更没有血色。
他冷血至极,也美丽至极。
手术刀上不时会有反光映射出梁泽舟的模样,他双手抱臂,背对着那个男人。
黑夜中,梁泽舟借灯光的衬托,试图看穿他的内心,但连他眼眸都看不太清。
“梁队长——血的味道是不是没这么难闻啊?要不要来一管?”那个男人开口道,看向了桌上的试管。
来一管?
试管中的血液似乎在沸腾,在流动。
梁泽舟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两根试管,试管中除了血液没有多余的成分。
他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你看看面前的尸体是不是会说话?他是你送来的线索。”
很显然,他并不准备回答问题。
“嗯。”梁泽舟并没有否认。
他不知男人正缓缓靠近并抬起手,捏紧手中的手术刀,轻轻磨了一下。
医用手套保护了他的皮肤,让其不会轻易被割开。
手术刀隔着衬衫的衣领,距离梁泽舟的脖颈就差几毫米,不知何时会落下。
“杀人可不是件好事。”他顿了一下,“但你的血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可以为我的好奇心贡献点血吗?”
这显然是个疯子。
但在梁泽舟看来,这令人恐惧的动作,却不足为奇。
小孩子的过家家?
只不过可能是暗黑版本的。
好像梁泽舟只要付出微小的代价,他就愿意永远追随他的发掘者。
“嗯。”他没有拒绝,轻声回应他,但同时肌肉也微微紧绷。
他还是清醒的,清楚地意识到手术刀抵住的位置是最重要的动脉。
有谁会真正的不畏惧死亡呢?
梁泽舟还尚未经历过多的生死离别,没有真正明白过去所学到的“向死而生”。
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死亡倒计时下生存。
幸亏,那个男人没有用力,手术刀也并没有刺破皮肤。
刹那间,梁泽舟脖子上的压迫消失了。
那个男人松手,将手术刀扔在地上,莫名地笑了起来,没有携带任何情感。
他向后退,脊背贴在冰凉的门板上。
“开个玩笑,梁队长别当真,”他将法医室的门打开,“没意思。”
月光投入,点点尘埃漂浮在空气之中,唯有黑暗中,看不到任何一粒。
寒光始终照不到他的身上。
这样看的话,其实用黑夜中的猫形容他更为恰当。
他朝旁边一站,为梁泽舟腾出离开的位置,不带半点语气,慢条斯理地说:“你可以走了。”
手套上还余留着割完尸体后的血滴,不过早已凝固。
梁泽舟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径直向外走去,刚走出门,忽然意识到些什么,便转过了头。
“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话还没问完,对方就将门“砰”的一关,将他拒之门外,丝毫不留情面。
面前的门散发着极为冰冷的气息。
“有意思......”他笑了笑,看向窗外冰冷的满月。
自那之后,他每次去法医室敲门,都无人应答,可问起同事来,总是会得到“你说南行啊?他又不用出外勤,肯定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待着啊”相类似的答案。
几次后,他已经确认,是那个男人真的不想见他而已。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局长办公室的门口。
他用手轻敲了门三下。
“进——”
他推门,走进这个掺杂着优质龙井茶味和浓重烟味的办公室。
局长静静地倚靠在老板椅上,看到梁泽舟来了,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看来刚抽完烟。
心情也不太好。
局长刚想说话,梁泽舟插了一句:“吴局,你又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
“是有点事,孩子长大了啊,会关心我了。”
“我是在担心你的钱包,伯母要是知道你因为心烦抽烟,肯定又要克扣你的零花钱了。”
吴局抬起头来,刚想说出的欣慰被呛了回去,只能回一句“你个臭小子!”
“确实,我年龄还小。”梁泽舟点了点头,脱口而出。
吴局被他怼得无话可说,只是微酌了一点小茶。
“吴局,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他并没有像其他警员一样拘束,关上门后就直接坐在了办公室里的真皮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茶壶往茶杯中倒茶。
吴局咳嗽了一声,掩盖了自己的尴尬然后提到:“泽舟啊——看你最近挺闲的,手头有个小案要交给你,只不过......”
局长面露难色,皱了皱眉头,叉起手,大拇指在不停地互相绕转。
人到了纠结的时候总会有下意识的行为将心中所想暴露于表面,很容易被看出。
“吴局,有什么事是您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