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楚天江阔

雪星珏身心俱疲，但他洗完澡并没有第一时间补充精力，而是去了一趟驻地医院，找那两名队员询问了一下当晚的事。

那两名队员说，那一夜他们在水底下看见了一个庞然大物，从身形来看非常像龙鱼，但具体是什么他们也无法确定。

因为正准备靠近的时候，那个庞然大物忽然极速旋转起来，哪怕是他们动用天赋的力量也没有抵过转力，被搅了进去。

等他们再度上岸就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不仅陷入了昏迷，还被异种寄生了。

整个询问的过程并没有受到异种化表现的影响，但离开和回去却经历一些阻碍。

他离开时，醒过来的黎落死活要跟他一起去，他废了好半天口舌才将黎落劝在屋里等他。

等他踩着时间回来，一进屋就被一股巨大的力按在了墙上，紧接着对上了一双幽怨的蓝眸。

黎落指了一下墙上的表：“说好了离开一小时就回来，你迟到了三秒钟！整整三秒钟！”

“......”

雪星珏万万没料到这还是一条斤斤计较的鱼。

但雪星珏现在实在是太累了，提不起半点精神和黎落做解释，甚至只能任由这条鱼没有分寸的将他抵在墙上。

不过，确实是他失信在先，雪星珏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和黎落说了一句“对不起”，方才迷迷瞪瞪的闭上双眼，向前栽去。

他不担心自己会倒在地上，因为他的潜意识告诉他——黎落会接住他。

果不其然，黎落伸手扶住了雪星珏。

看着那张睡的格外香甜的面容，黎落心里那点不高兴一点点散开，转而涌上来一种他不太理解情绪。

黎落想不通雪星珏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疲惫，一点照顾自己的意识也没有。

他带着这股情绪将人抱了起来，轻轻的放到床上。

给雪星珏脱了鞋袜以后，黎落一溜烟就爬上了床，将人拉进自己的怀中，甚至还用鱼尾紧紧的缠住雪星珏的双腿。

用鱼尾缠人这种事换着普通的人鱼大概很难做到，毕竟鱼尾就那么长，甚至还有点僵硬，别说缠人了，绕个圈都可能骨折。

但这种事对于黎落而言却轻而易举，因为黎落的母亲一条带有凤尾鱼基因的人鱼，父亲是一条带有蛇王基因的人鱼。

而黎落继承了父母双方的特点，拥有一条柔韧度十分好的鱼尾，同时上面又长了无比漂亮的鳍纱。

不过，由于黎落继承了父亲的蛇王基因，鱼尾比正常的人鱼长出很多。

有些事人类不是很清楚，比如按照人鱼一族的生物比例来看，幼生期人鱼的鱼尾顶多长到一米左右，但黎落鱼尾长到了足足两米，而这也为他带来了无数异样的目光。

当然，这股异样的目光并不是从幼生期开始的，从他一出生——也就是鱼苗期就开始了。

虽说黎落在海底沉睡了一百年，记忆也出现了大面积损失，但对于鱼苗时期的一些事，黎落印象很深。

那个时候，因为他的鱼尾长的太长，同龄的人鱼都十分的排斥他，觉得他是一条怪鱼、丑鱼，甚至还因此欺负他。

所以说，他的鱼苗期过的并不快乐。

理应玩伴无数的年纪，他始终都是孤孤零零的一条鱼，只能站在阴暗的角落中注视着其它鱼苗在阳光下结伴而行。

大概是童年的记忆太过深刻，黎落第一次在深海见到雪星珏的时候，他不仅被雪星珏外表深深地吸引了，同时还很害怕雪星珏会像那些人鱼一样，对他这条鱼尾深恶痛绝。

但雪星珏眼底当时划过的惊艳......应该是惊艳没错，雪星珏当时的神情和电视剧里演的模样高度重合，就算不是惊艳，黎落也十分确定，雪星珏当时表情是不带有厌恶之色的。

黎落对厌恶的表情实在是太熟悉了，绝对不可能分辨错。

第一次遇见不厌恶他的漂亮生物，黎落无比的欣喜。

再加上人鱼一族生来就喜欢漂亮而又美好的存在，于是他那时不仅救了雪星珏，还将他认定为了自己鱼生中最最重要的人。

物种不同又如何，反正人鱼和人类的通婚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们人鱼一族的王娶的就是一名陆地的女子。

虽说时过境迁，百年之事已不可追，但他就是认定雪星珏了，除了雪星珏他谁也不要。

哪怕是用最卑劣的手段他也认了，他宁可永远不把丹珠取回来，也一定要留在雪星珏身边。

是的，黎落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该如何将丹珠取回来，但他就是故意装不知道的。

他决不允许“分开”这种事发生在他和雪星珏身上，他要将雪星珏牢牢的看住，然后将雪星珏彻底据为己有！

只是，从传承记忆来看，人鱼一族的生理结构有很大的局限性。

幼生期人鱼的繁衍能力约等于无，甚至还没有发育，所以他起码要进入到发育期才能实现“据为己有”这件事。

而一些发育比较迟缓的人鱼可能要进入到“成熟期”才能开始繁衍生息。

低头看了一眼在他怀里熟睡的人，黎落不爽的甩了甩尾巴尖。

他好想现在就进入发育期！

好想现在就将雪星珏彻底据为己有！

人鱼一族快速成长的方式是什么来着？

黎落认真思索了片刻，实在有些想不起来，只能心有不甘的亲了亲雪星珏的额头，又亲了亲雪星珏嘴唇，最终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就在倦意的驱使下，不甘的闭上了双眼。

***

雪星珏并没有睡到自然醒，而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说敲门可能不太合适，听起来更像砸门。

古河在外面一边砸门一边大喊“雪队出事了”，雪星珏连根本不可能继续睡。

他冲着外面回了一嗓子“等一下”，就开始扒拉黎落缠在他身上的鱼尾。

话说，黎落为什么会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啊！！！

门外的古河催的太紧，雪星珏来不及思索太多，将黎落的鱼尾扒拉下来以后，飞速将人......鱼泡进了浴缸才去给古河开门。

拉开门后，雪星珏问：“出什么事了？”

古河原地跳脚：“雪队，白甲和白乙不见了！”

白甲和白乙就是不幸被异种寄生的清缴队队员。

闻言，雪星珏一边往驻地医院走，一边皱眉问：“什么时候不见的？”

古河跟上雪星珏的脚步：“我不知道，我刚刚和许医生走访完回来，一进病房就没看见白甲和白乙了，一会儿执法□□来接他们去天坑的人就快要到了。”

雪星珏面色镇静：“那李风和李声两个人什么状况，他们两个不是一直守在病房吗？”

“是守着的，”古河道：“但我进去的时候，李风和李声全都倒地不起了，身上还留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应该是和白甲白乙发生了缠斗。对了！屋里还有一个死了个护士！”

由于白甲和白乙的归宿已经确定了，李风和李声两个人有点伤心过度了，便向雪星珏打了报告，说想要等到送走白甲和白乙再继续展开调查。

雪星珏当时想了一下，觉得左右不过二三十个小时的事，就批准了。

而且雪星珏当时觉得，放他们两个人在那里看着，也算是多一层保证，免得白甲和白乙挣脱束缚逃跑。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决定似乎有些错误。

......

......

到达病房，李风和李声已经醒了，护士正在为他们包扎身上的伤口。

而那个不幸死亡的护士已经被抬走了，地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了。

看见雪星珏来了，李风和李声不约而同的垂下了头，逃避雪星珏审视的目光。

将两人上下打量了几遍以后，雪星珏坐到了病床对面的沙发里，一言不发。

等护士给两人包扎完伤口离开，雪星珏终于开口。

彼时屋里只剩下雪星珏、古河、李风和李声四人，所以雪星珏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是我向执法团检举你们，还是你们两个主动向执法团自首？”

古河一时间没听懂：“雪队，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李风和李声一向老实，不可能做出格的事的。”

李风和李声的长相并不出众，看起来甚至有些憨厚。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雪星珏也不得不相信真相。

雪星珏将腿翘了起来，手撑住了头，懒散道：“古队，做人不能太单纯，有些人看起来老实，但这胆子可大的很。”

古河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但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古河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除非李风和李声亲口承认。

古河走到两人面前，抓住两人的肩膀：“不是你们做的，是不是。不是你们将白甲和白乙放走的，是不是！”

面对古河的质问，李风和李声的头垂的更低了。

从雪星珏进屋用冰凉的眼神打量他们起，他们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当然，他们两个也没想隐藏什么。

沉默良久，作为哥哥的李风开口了：“对不起，队长，我和小声让你失望了。”

就算古河在怎么挣扎，也不得不相信真相，古河一巴掌扇在了李风的脸上：“你们是不是疯了！是不是他妈的疯了！”

“哥！”李声扶住李风，含泪看向古河：“队长，我们只是不想看着自己昔日的兄弟被扔进天坑，这难道有错吗？”

面对李声的质问，古河说不出反驳话，因为他的心底也不希望白甲和白乙死.

见古河不说话，李声轻笑了一声：“看来队长也赞同我们的做法，所以我们做的没错，不过我和哥哥还是会像执法团自首的，不会给队长添麻烦的。”

话音落下，李声扶着李风向外走，打算去等执法团的人。

临近出门，雪星珏叫住了李声，问：“你当真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吗？”

“没有！”李声坚定道：“如果看着昔日的兄弟、战友白白去死，那才是真的做错了！我跟您说这些做什么，在您雪队的眼里最重要的事就是绞杀异种，曾经被您亲手送进天坑的队友更是数不胜数，您这种高高在上、冷血无情的人怎么可能理解我们的想法呢。”

正如李声所言，原主曾将不少被异种寄生的人亲手送进天坑，但那并不意味着原主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他清晰的记着这些人的名字、生平、生日和忌日，每年的清明节都会往他们的衣冠冢前放一束代表哀伤的菊花。

雪星珏不是一个喜欢辩解太多的人，他喜欢一针见血的结束没有意义的争论。

“李声，”雪星珏坐直身子，不轻不重的问：“你还记得自己的家乡是怎么被异种覆灭的吗？”

大抵是闲的无聊，在驱车前往河边以及大坝的路途上，雪星珏用通讯器连接基地终端，简单查了一下古河小队五个人的信息，如果不是这样，他通讯器的电量不可能用的那么快。

根据那些信息来看，李声他们的家园之所以会被异种覆灭，就是当时清缴队成员的优柔寡断。

那一年，出任务的异种清缴队成员轻而易举的就清缴了异种母体，但一个人因为疏忽大意不小心被异种寄生了。

而那个异种是孢子类异种，和鱼卵有异曲同工之妙，无法做手术分离。

当时的情况和现在差不多，因为不想看见队友被扔进天坑，结果就有人私自放走了被寄生的人，最终酿造了不可挽回的结局。

被异种寄生以后，那个人就成为了异种孕育孢子的容器，等所有的价值都被榨干，那个人就炸开了，无数如同蒲公英飞絮一般的孢子散了漫天。

那些孢子一旦触碰到人就会将立即扎根，哪怕是眼球也可以。

扎根以后，那些孢子会将最重要的卵核推进到人的体内，最终沿着血液在体内流转繁殖。

虽然孢子的攻击性约等于无、存活时间也很短，但数量极为恐怖，一个人就可以孕育出数以万计的孢子，所以任谁也没有想到，李声他们的家乡会因为一颗小小的孢子发生灭顶之灾。

回想起这件事，李声站定了脚步，浑身颤抖。、

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自己最憎恨的模样。

雪星珏不想再跟李声浪费时间，他站起身来向外走，路过李声和李风兄弟两个人的时候，又多提醒了一句：“自首的时候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