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垚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他点了点头,转身追上班小侯爷等人一道前去更衣选马。
凌不疑纵马驰骋一圈,冷冽的俊颜上挂着豆大的汗珠,他实在不知陛下为何命他前来此处,还一定要他大展身手、拔得头筹。他听到看台上聒噪的呼喊声,本不欲搭理,却在其中瞥见一抹娇俏的身影。
众女娘看见凌不疑纵马前来,心潮澎湃,激动得放声尖叫起来。
三公主连忙扶鬓整衣,紧张地看着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不断接近自己,正当她准备唤出那一声“子晟”之时,却见他从自己眼前掠过,停在了左前方的位置。
“程娘子,好久不见!”凌不疑面色微霁,甚至还扬起了笑容,周遭的女娘们纷纷往前面挤,硬生生把少商从偏后的位置挤到了最前面,与凌不疑只隔着一道围栏。
少商见自己又莫名其妙成了众矢之的,感到有些无奈和尴尬,“好久不见,凌将军。”
“她见到十一郎怎么不行礼?”
“还能因为什么?人家自有人家不行礼的缘由。”人群中传来几声讥讽,少商这才意识到现在并非骅县。呃,不对。其实就算再骅县,她也有给凌不疑行礼的……
事情怎么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少商懊恼地叹了口气,俯身行礼。
凌不疑神色一敛,皱眉冷声道:“程娘子乃是子晟的朋友,自然无须多礼,也请各位女公子莫要多管闲事。”
“看吧,人家果然有不行礼的缘由,只是这缘由,不知善见公子是否得知?”不知谁又说了一句,人群中的哂笑声越来越大,少商怒火顿起。
现在的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易怒,所以无论这些人怎么说她,她都可以不在乎,但若要编排阿慎,那便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行。
三公主远远地听见凌不疑如此维护程少商,心中甚是不甘,却思及皇家颜面并未开口。五公主可不管这些,她向来嚣张跋扈惯了,此刻见皇姊像个鹌鹑一样,没有半点公主的气势,便起身上前。
“子晟你这番话在我们面前说说就算了,可别让善见公子听见了。方才王家女公子不过只是同程娘子调笑几句,便被善见公子狠狠地批斗了一番。可见善见公子对程娘子在意得紧啊!不过,程娘子确实有几分颜色,怪不得我们眼高于顶的善见公子为之倾倒,只是没想到他平日里看着高山景行,原来也不过是个喜好美色的俗人。”
五公主面露不屑,将少商与袁慎一同贬到了尘土里。
凌不疑拍开五公主搭在自己肩头上的手,眉眼皆是不耐。五公主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赶在他发火之前先辱他一番:
“看来,程娘子不仅蛊惑了善见公子,就连凌大将军也对你青眼有加呀!善见公子乃文人出身,贪恋美色也无可厚非。可凌将军怎的也如此没有定力,分不清美玉与顽石,真是辱没了父皇平日里对你的教导。”
“五妹妹,话不能这么说,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佳人合该配才子……”
凌不疑一道眼神射来,五皇子吓得立刻改口:
“……和英雄!莫不是你自知相貌平平,便对程娘子心生嫉妒吧?”
少商扑哧一笑,随即意识到自己这笑有些不合时宜,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五公主怒火中烧,抬手就要朝五皇子打去。三皇子立即起身拦下了五公主的动作,无声地警告她莫要在此闹出笑话。五公主畏惧三皇子的威仪,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凌不疑,就此罢手。
“诶,那是善见公子吗?”众人连忙转移视线,生怕自己也被扯进到这场皇室的闹剧中。
袁慎平日里总着宽袍大袖,端得一派文人风骨。此时他换上一套贴身干练的武装,额上还绑了一条红色汗巾,丰神俊朗、身姿挺拔,在人群中十分打眼。
少商目不转睛地盯着袁慎,直到他纵马来到自己身前依旧没有缓过神来。这幅痴痴的模样令袁慎十分受用,他的脸上洋溢起如同春日般灿烂的笑容,状若不经意地将凌不疑挤到一旁。
众女娘们似是忘却了日前袁家往程家下聘的事,此时也如同往日一般齐齐涌了上来。
“善见公子这身装扮,可是要上场比试?”
“善见公子,可否收下小女的丝帕?”
“善见公子请用我的吧!”
骑射比赛的时候,儿郎可向心仪的女娘索要贴身之物系于马上,以此博个好彩头。少商眉头一皱,回首扫视众人。
什么啊?她虽还未过门,却也是袁慎正儿八经的未来新妇。此刻她还站在这呢,这些人怎么如此没有分寸!
众女娘们轻蔑地瞥了她一眼,直接无视她继续同袁慎攀谈。少商气极反笑,却被一只大手握住了手臂,她回身一看,袁慎含笑看着她:
“嫋嫋,你来给我系上吧。”
像是甘霖滴入心湖,少商思绪一震,怒意也随之消散。她勾起嘴角,莞尔一笑,从怀中扯出一条丝帕,往马儿身上系去。凌不疑紧紧盯着少商手上的动作,袁慎仿佛炫耀一般,微侧了身体好让凌不疑看得更细致些。
气氛一时间变得轻松起来,其余郎君们也识相地策马上前,同自己相熟的女娘讨要“彩头”,就连程姎都在班嘉的恳求之下,勉强从腕上取下了一截丝带。只有戴孝的昭君没有动作,但她柔中带笑的眼神,便是对楼垚而言最好的鼓舞。
程颂满眼艳羡,转头期待地看向萋萋。可她却神情复杂,扭扭捏捏的迟迟没有动作。
“这位郎君,如若不弃,吾可为君系。”一道柔美的女声响起,少商袁慎齐刷刷地看向程颂。
萋萋怒而起身,一把隔着围栏扯过缰绳,马儿嘶叫一声,乖巧地靠了过来。
“不必,他一粗俗武将,配不上女公子的金贵绸缎!”
萋萋见程颂意味深长的笑了,她感到羞赧万分,想也不想就朝他劈头打了一掌,“喂!你可是我阿父亲自调教出来的将军,莫要给我……我阿父丢人,知道吗!”
程颂揉了揉脑袋,不仅没有生气,还温柔地笑道:“知道了,不会给你丢人的!”
因场下儿郎众多,班小侯爷带来的箭靶不够,第二轮比赛采用了新的赛制:每人有且仅有二十支箭,每只箭镞上都有侍从事先墨书的记号,以一炷香为时间限制,比赛结束后由侍从清点箭靶上的箭的数量,多者胜出。
也就是说,箭只要在靶子上就可算一分。众人要比的就是谁能抢占先机,将箭射中靶子,毕竟靶子上的箭一旦多了,就极难命中,也容易撞到其他的箭从而掉落下来。
随着三皇子一声号令,战况一触即发。
凌不疑和程颂都是武将出身,马术超群,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同后面的人拉开距离。万萋萋尖叫一声,兴奋得蹦了起来,少商也跟着她一同呐喊尖叫:“程颂/次兄,好样的!”
热情高涨的不止她们两个,这两声叫唤完全淹没在其他女娘给凌不疑的叫好声中。姎姎同昭君相视一笑,目光搜索着另外的人。
“天呐,善见公子怎么连骑射都如此从容优雅!”
少商闻声捕捉到袁慎的身影,他不紧不慢地纵马驰骋、挽弓拉箭,不似在比赛,更像在闲庭信步。不过少商发现他虽然速度不快,但箭无虚发,每一次都稳稳地射在其他箭镞的包围圈里,避免被后面射偏的箭镞撞落。
“真是狐狸!”少商喃喃自语,语带嫌弃却满脸骄傲。
凌不疑率先射空了箭筒,回到看台侧边饮水休息,三皇子亲自为他续水,还递上了一方汗巾。
“三皇子可真贴心!要我说呀,虽然善见公子定婚了,但咱们京中未婚的优秀郎君还是大有人在。喏,这不台上就坐着两个吗?”
“怎么是两个,五皇子不也是未婚郎君吗?”
“你小声些,别让人看了笑话!五皇子风流浪荡,虽然至今未娶,但府内府外红颜知己不少,况且他哪里有三皇子那般相貌,更不用说三皇子那周身的气度,也就只有十一郎站在他身边,才能不被比下去了。”
“你们快看!善见公子也回来了!”
袁慎额上的汗巾早已湿透,被他取了下来。少商上前一步,捏着衣袖就为他擦去脸上的汗水。袁慎也乖乖抬脸,眉眼间尽是柔情蜜意,羡煞旁人。
萋萋和程姎相视一笑,昭君不甘示弱,也抬手为楼垚拭去汗水。班小侯爷和程颂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