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后好好照顾奶奶。可是按照阿爹口里的规矩,奶奶就根本没有以后了,他还能怎么去照顾奶奶,孝顺奶奶呢?
“你小孩屁事不懂,给我滚一边去,”他爹一甩手直接把他推到一边,“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知道为什么周边这些村,只有咱们向阳村日子过的最好吗?因为只有我们最守规矩,我们从来没让一个女人碰到船上的物事,也从不让一个女人上船,所以我们才有今天的好日子,你懂不懂事?还想不想继续过好日子了?”
他叫嚣的声音那么大,那么坚决,却没有看见自己村里的女人们眼里渐渐浮上来的泪水。女人们本来手里捧着大量的东西来往于岸边和房子里,听到他的话,越来越多的女人停下手里的活,就这么呆呆的低头站在原地。
“你们停下来干什么,还不赶紧搬东西,快点,赶紧搬,搬完……”这个坚持规矩的人看到这样的情况顿时吼了起来,可是吼到一半,自己都吼不下去。
搬完之后做什么?让这些女人找个地方自杀去吗?他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霍小丁闭了闭眼,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她看向正准备走过的丁明庭摇摇头,“师弟,忙你的去吧,我很快过来。”
然后霍小丁看向那些挡在她面前的人冷冷一笑,“你们知道吗?我跟我宗主学到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以理服人的基础是建立在双方都是讲道理的人身上,对于那些说不通道理的是,其实,我也是略通拳脚的。”
接下来的场面有点不太好看,反正等霍小丁再走向大船时,已经没有人再敢阻拦住她。到这个时候,某些人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强大的修士,是随时都可以把自己踩在脚底的存在。
一个时辰后,向阳村这边的准备工作快要接近尾声,大船扩充了一百多人的容量,小船也有的扩充,大多数加固,老人小孩已经第一批上到船上去了,这个时候,终于没有人再嚎叫着“女人不许上船”的规矩。但是那些人眼里很明显的流露出怨愤和恐惧,只是他们把这些情绪埋在心里而已。
当野兽的嚎叫越来越近的时候,船只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出海,丁明庭和霍小丁很自然的落在最后,他们继续在村外布下一道道防御线。当最后一道防线布好,两人冲向海边时,这才发现,那些船只已经全部出海。最近的那条船上,掌舵和划桨的刚好都是那些最在乎规矩的人,他们此刻看到被单独留下的丁明庭和霍小丁,眼里的恶意再也不加掩饰的显露出来。
这艘船上,明显还有别的村民喊着让他们慢点,还有人没有上船,但是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丁明庭和霍小丁就算擅长游泳,此时跳到海里也追赶不上的距离。
霍小丁和丁明庭摇摇头,在他们最得意的时候,两人御剑而起,飞向这艘船。这下,这些人的脸顿时就扭曲了,而丁明庭和霍小丁只是冷冷的瞟了他们一眼。就这一眼,这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吃不香睡不好,几天时间消瘦了一大截。
丁明庭和霍小丁在确认了兽潮彻底消退后,才让村民回到岸上。说真的,向阳村的事他们并不看好,这次女人是上船躲过一劫,但是因为那些观念根深蒂固的人的存在,接下来但凡发生一点不好的事,他们必然会把责任归咎到女人身上。而这些事,就算丁明庭和霍小丁长期留在村里也是避免不了的,只能寄希望于未来吧。
村子里那些更小的孩子,此时丁明庭和霍小丁在他们心目中留下星星点点的火种,让他们知道就算是女人也能闯出自己的天地。
在海上的那些天,霍小丁向他们展现了修士的能力,也给孩子们讲了不少故事。女人怎么了,故事里面无数的女人靠自己活出不一样的风采:那个自立为王的奉蓝公主,被国家送去和亲的凤兰公主,自己从家庭里逃脱出来的左汐汐、百花宗上上任宗主花重影的舍身取义、还有那个被修士欺压的农家姑娘李小玉、凌霄城里父母早亡差点被吃绝户的舒欣、休掉夫君自己立起来成为传奇皇商的陈婉晚和她的女儿陈央央的一生,重男轻女家庭出身却凭借自己的经营反而成为这个家族家主的丁明萱……
一个个女孩子自立自强的故事,在场的孩子能不能听得懂、在场的女人能不能听得懂,就看他们自己了。人的命运要靠自己,懂得自救才能步步向上。凌霄宗的星火计划从来不曾消失,但如果自己都不走出第一步,即使是星火,也是可望不可及,得不到救赎。
霍小丁临走的时候,对着村子里出来送行的孩子们和女人们说了最后一段话,“人生一世,会有遗憾吗?如果有,会有多大?躺在床上的时候看着萦绕的儿女子孙,是否觉得自己一生为人女、为人妇,为人母就已经足以,但真的足以吗?可曾有片刻想过,自己也是个人,可曾有那么一刻为自己而活?”
“世界这么大,远非眼前这么一个渔村和远方的城市,有一日,自己会不会也成为故事中的人,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纵使一生无名,但是下一次,当有人说‘女人不可……’的时候,还要再等别人为你挣命吗?你的命真的就只能交托到别人的手里,祈求别人的怜悯才能活下去吗?”
霍小丁说完,转身就走了,她留下星火,然后,静待燎原。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自己的命,终究还是自己才能掌握。就看每个人愿意为自己的命运,拼搏到什么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