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悬崖时快,而且速度差距很明显,这是不合理的。
车辙可以证明轮椅不是一开始就失控的。
但是贺见肆上了悬崖就一直在擦手,后来就待在亭子里,根本没机会去对比车辙的深浅。
退一万步,就算他真发现了问题,那为什么不在掌门在场的时候就提出来,而是选择和她私下谈。
谈?
难道他想拿此事做把柄,好要挟她?
可是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双方都对彼此不熟,她又有什么可利用之处?
萧来觉得自己遇到了玩游戏以来最难对付的角色——贺见肆的每一步,每一句,都好像隔着一层纱雾,让人捉摸不透。
回到太初小院,萧来亦趋亦步地跟着贺见肆进入屋内,全程避免接触到除空气外的任何东西。
屋内的陈设简单清雅,夕阳斜入窗格,落在叠得整整齐齐的古籍上。看得出来主人十分爱干净,书柜的角角落落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坐。”
贺见肆示意她坐桌案对面,萧来只是站着,贺见肆也没再要求,抬了下双指,一张白纸和一根狼毫笔落在桌面上,正对着她的方向。
萧来:“?”
贺见肆转身进了里间的屋子,萧来刚想开口问个究竟,就看见他在长屏风后面解下衣袍的动作,只好暂时闭嘴。不一会儿,水声响起。
萧来:“……”
还以为只是换件衣服,想不到人大大方方洗澡了,这心也太大了吧。
目光重新落回面前的白纸上。
这是要让她写?
写什么呢?
怕口头承诺不保险,要留下纸质证明?
里间深处,传来贺见肆的声音:“一会我问你答,把谈话内容一字不差地记下来。”
听着怎么像是要审讯呢。萧来提笔,深吸一口气,稳下心绪:“师叔请问。”
贺见肆:“何时到的太初峰?”
萧来:“莫约申时一刻吧。”
贺见肆:“何时发现的我?”
萧来:“三刻。”
贺见肆:“何时推的轮椅?”
萧来停笔,沉默一瞬,不答反问:“小师叔问这些做什么?掌门师伯和徐师叔都为我作了证,小师叔难道还在怀疑我不成?”
“答不出来么。”贺见肆模糊不清的声音好像叹了一息,“那就只能调出眼石——”
“一炷香!”
萧来磨磨后槽牙,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还算和善:“当时我以为师叔你在睡觉,确认伤势大概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他绝对看出了点什么,还知道用眼石威胁她。
若调出眼石,看了完整的经过,那就是铁证如山!
可是他问这些细枝末节有什么用?难道是有什么地方没想明白,想用细节还原出整个作案过程?要说最大的疑点还是她的作案动机吧,他们是第一次见面,无冤无仇的,他推不出来她的作案动机……
“我那时的情况如何?”
萧来的思绪被突然打断,她的语气稍显不耐烦:“什么?”
她是听清了,只是没听懂。
出浴的水声响起,接着是赤足走路,衣物摩挲,贺见肆的声音不徐不疾:“当时我的脸色如何?你可尝试用呼唤或拍打弄醒我?我可有反应?是否把过我的脉象?看过我的瞳仁?”
萧来握着笔,被这一堆问题砸得有一点懵:“?”
“还有。”
声音骤然逼近,萧来回头,贺见肆立在她身后,身披白衣,头发半湿,在衣襟上晕出水墨。浅褐色的眸子低垂,压着某种情绪:“我何时吐的血?吐了几次?吐血量多少?这些可都还记得?”
萧来终于反应过来,似乎哪里不对劲:“等等,你问吐血做什么?”
这和我推轮椅有关系吗?
贺见肆盯着她看了数秒,眸色逐渐变深,酝酿着某种临界线边缘的燥意。他缓缓呼气,扶额稳住情绪,声线里挤出为数不多的耐心:“你叫萧来是吧?事件的真相我无意追究,权当你是真心想送我就医。但你知不知道,有时候好心也会办坏事?”
萧来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词。
好心?我好心?注意你的用词啊喂!
“那轮椅是特制的。”
贺见肆回到主座,仰靠椅背,闭目道:“轮椅上装了监视用的眼石,还有探测脉搏的工具,这些都用来记录我中毒后的反应。现在轮椅毁了,拿不到一手资料。”
他睁眼,看向萧来:“我需要你详细复述当时的情况,协助我完成数据记录。”
咔嚓。
萧来手中的笔断了,她将嘴里的脏话压下,一字一顿道。
“你不早说?”
贺见肆:“不然你以为呢?”
——我他妈以为在做笔录!
——还是让犯人自己写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