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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射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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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

目光齐聚同一个方向。

段素灵语气沉淡,重复了一遍:“马让我来杀。”

不知道什么时候,混乱争吵间,她脚下多了一个很大的黑木箱,箱盖打开,里面的东西被锦布盖着,形状隐约可见,此物的长宽都接近一臂,单看便知分量不轻。

锦缎扯开,段素灵手臂发力将之举起,这件器物的重量让她的手背凸起青筋。

连弩流畅的器身有一圈带着黑光的硬铁,最突出之处,箭的尖锋凝聚冷芒,在箭孔中一闪而逝。

它彻底暴露在火光下的那一刻,山洞里只听得见水滴的声音。

弩箭,而且看构造,不像是寻常需要换箭重新拨弦的弩,它的主体机关像一个匣子,还有一个类似于拉杆的装置,不用细想就知道它的来之不易。

“这把弩是我仿古书打造的,我天资有限,没能造出神臂弩,不过这个正合适,神臂弩极其沉重,书上记载需要几个人合力才能拨动弩弦,我仿造的这把是连弩,单人使用,两个呼吸之内可发六支箭。”段素灵转头看向玉怜脂,

“只是这弩还不够完美,终究比不上真品,要完全发挥威力射程就要缩短,所以到时候我埋伏的地方越近越好。”

话落,玉怜脂微微睁大眼,震惊无比:“……阿姊,你,你会造连弩?”

历朝历代,不禁弓,但绝对禁弩,每一个能造出弩箭的工匠,都被朝廷牢牢看管着。

因为一把精造的强弩可以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轻松杀死一个全副武装的步兵。

她从来不知道段素灵有这个本事。

段素灵笑了一下,摇摇头:“只是按记载仿造,而且数年时光,我也只造出了这一把勉强可用的,废品没有上千也有数百,这东西容易带来大祸患,所以我只能在暗室里研究,废品拆碎焚毁,不敢让它的任何一部分现于人前。”

“仿造?”弩箭的图纸是绝密,哪有这么容易得到。

段素灵抬起眼:“姑娘还记不记得,三年前楼家破家的时候,姑娘你叫我带着银票去接济剩下的楼家人。”

“当然记得。”玉怜脂应声,而后反应过来,一惊,“是楼家?”

楼家是三年前丹阳山道上被屠杀的另外两支大商队之一,楼氏钱庄两江闻名,楼府三代单传,当时楼家掌权的顶梁柱是年过古稀的楼老太爷,而赴金陵竞宝会的是预备接任的楼家大爷。

楼家大爷身亡后,楼老太爷骤闻噩耗,重病不起,后来得知杀人凶手竟然一个都没有找到,悲愤交加之下气绝身亡,楼家这一脉便只剩下满府的女眷和年幼的楼家小少爷。

和玉氏不同的是,楼家没能撑住内贼外敌的围剿,最终大部分产业都被豺狼虎豹一样的族亲分割了。

段素灵点头:“是楼家的秦老夫人给的谢礼。”

楼家满门只剩孤儿寡母,老太爷没了,老夫人还在,本就身体不好,一直缠绵病榻,几重打击下来,人差点也没了,更别说撑起来去争夺家产。

当年玉怜脂弹压下自家的动乱时,楼家的情况已经无力回天,最后,让段素灵带着些银票去楼家救急。

楼家给了一箱医书古籍做为答谢,玉怜脂对医书当然毫无兴趣,东西就让段素灵自己留着,段素灵在翻书的时候才发现这些古籍根本不是医典,而是兵器录,里头还有几份弩箭的图纸。

玉怜脂眼中闪动着复杂情绪:“楼家竟然还收藏有这样的东西。”

但凡累代大富之家,总有一些不能见人的藏品,前朝最有名的巨贾沈氏,被抄家灭族的时候,从地库里抄出了几百年前某朝开国皇帝的玉玺。

楼家藏的各式弓弩造法,交到朝廷是功劳一件,自己藏着,若被发现,满门抄斩都不为过,破家后的楼家也的确不适合再留着这些东西。

段素灵:“楼家祖上是军户出身,有也不奇怪。”

“当时秦老夫人把东西给我的时候,让我们善用。”说到此处,段素灵有些唏嘘,“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原本她以为这件只能算是残品的弓弩这辈子也用不到,顶多等到真正造好了,给玉怜脂瞧瞧。

没想到。

玉怜脂的目光凝聚在这件利器上,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连弩的弩臂,声如叹息:

“有虎斑斑,伏于林下,我欲射虎,愧无劲弩。”

今得强弩,屠虎可期也。

伏击的计划就这样制定下来,全部人散出去开始行动,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设伏完成,另放了两个眼力最好的去高地望风。

玉怜脂坐在洞中铺了绒皮的石凳上,段素灵站在一边,往弩箭的箭尖周围抹上黑色油状的东西。

手上没停,眼睛却一直盯着安静坐在面前的女娘。

玉怜脂抬起眼,和她对视,片刻后,还是开了口:“我知道阿姊想问什么,可说来话长,我犯懒,阿姊还是别问了。”

段素灵心性坚定,很少被什么事情打动,但玉怜脂是个例外,她总能轻而易举地气到她。

强迫自己深呼吸后,还是问了:“……我只是想问,姑娘是怎么知道护国公府的行迹的?”

她的疑问非常正常,护国公府虽然迟早会倒塌,但绝不是现在,护国公府大房出逃,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别说玉怜脂,就是镇北侯也不可能这么快监察到。

但这一问她只能放到和玉怜脂独处的时候,无论何时,在外头,主家的威严都是不能被打破的。

“有人告诉我的。”玉怜脂回答。

“谁?若是不可信之人,那……”

“阿姊,”玉怜脂淡淡打断她,幽黑的瞳不知情绪,“这世上有两种东西是最难藏住,也最难伪装的。”

“想活命,和想杀人。”

段素灵一愣。

玉怜脂垂下眼:“但凡带着这两种东西的人,他们说的话,做的事,是弄虚作假还是真心实意,我从来没有判断错误过,哪怕一次。”

小瑞潭的亭子里,任凝香疯狂地想活命,前来抓捕任凝香的守卫情急之下想杀了亭子里见过任凝香的所有人。

他们的神情她见过无数次了,在那些试图瓜分玉氏产业又被她反过来清扫的敌人与异己的脸上。

玉怜脂没再说话,微低着头,把玩垂落在腿上的香囊。

山里的夜只能用恐怖来形容,月光也照不透的黑,无处不在的极寒,足以将人的五感压制到最低点。

外裹防寒的衣物专门选了花色灰白交杂的银鼠兽裘,抬手戴好兜帽,后撤几步前冲,自雪地纵跃而起,单臂轻松攀住树干,腰腹发力,一息之内便翻身上树落定,轻盈稳健,树冠之上的白雪也只抖下些许。

段素灵伏在树间,兽皮的颜色让她近乎完美地融入这片白雪和枯叶组成的天地,弓弩架在树干的分叉处,稳定弩身。

核心的部件都抹上了猛火油,这种十分耐寒的物质在极冷的天气里也不会凝固,确保关键时刻机关能运转正常。

这把弩只能她来使用,它发箭时的震动幅度,箭矢方向,瞄准技巧,只有她熟悉。

荒山没有活气,连野鸟都不会在这里生存,耳边只有鬼呼一般的风声。

段素灵全神贯注盯着不远处那条窄道,紧张无法进入她的心,黑暗更蒙蔽不住她的眼睛。

她是天生的强弩手、伏击者。她的双手稳如苍松的树根,行针穿线,切骨落刀,一丝一厘从无差错。她的坚韧也毋庸置疑,早年间跋山涉水,出关行医,关外尘暴困住马队四天四夜,她是唯一被救后还能自如行走的人。她的敏锐更是万里挑一,目力、耳力,足以媲美军中上等的弓兵。

最重要的是,她生来就习得了忍耐,忍耐是伏击者必备的一项能力。

冬夜里人的呼吸会冒出白气,但段素灵一吸一呼的时间比寻常人要久很多,也更细微,足以融入寒风里不被发觉。

她的呼吸非常绵长,她吸入一口气,可以收住很久很久,一如刚出生时,沉在那个为了溺死她而准备的水桶里一样。

为了一击即中,现在她藏身的地方离官道的距离很近,所以她必须尽可能让自己隐蔽到极限。

隐隐的震地声倏地针一样刺进耳窍,弩身微转方向,过了许久,远处,作为前锋护卫并排奔跑的两匹马出现了。

再之后,两辆通体沉黑的马车正快速驰来。

手指轻动,握紧了弓弩的连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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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桌上只放了一盏琉璃灯,车窗外很黑,一团烛光照不亮宽敞的车厢,婆子和丫鬟们全都换到了后面的马车,齐力安抚因为恐惧不安而躁动生气的任阳。

任晟抬起头,对面是正在闭目养神的胞姐。

嘴唇轻颤几下,又抿紧,重新低下脑袋。

任智妤慢慢睁开眼,唇角没有笑,但看亲弟弟的眼神比对旁人柔和许多:

“不用怕,父亲和殿下已经出了京畿,我们很快就能和他们会合。”

任晟有些颓丧,呼吸急促几下,抬手捂面:“……真的能这么顺利吗?”

他尚未加冠,暴雨雷霆一样的局势终究深深摇动了他的心神。

此时此刻,他和后面的弟弟任阳是一样的,都在恐惧,可他不能像任阳那样任性狂放,大多数情况下只能沉默不言。

任智妤撑着额角:“姑母说了,我们出了行宫,她会料理之后的事。”

亥时到来的时候,行宫深夜会燃起一场大火,凶猛的火势会把护国公府大小姐,二少爷,三少爷,四小姐的遗体全部烧得不成人形,难以辨认。

马车的速度在进入林中官道的时候放慢,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车厢时不时颠簸。

任晟的脸色没有半点好转,愈发青白:“就再也没有别的路了吗?”

谋逆,这是多么可怕的两个字。

任智妤直起身,冷冷地盯着他:“你是任氏未来的主君,畏首畏尾,成何体统。”

任晟抹了把脸:“我只是……”

“唳——!!!”

马濒死的嘶叫和天旋地转同时到来,上一秒任晟还坐在马车的右侧,再一眨眼,他和任智妤同时被剧烈颠簸的车厢震到了底部。

车外,马夫和拉车的马匹脖颈处没入没有尾羽的利箭,瞬间暴毙。

车厢不受控制地朝前倾倒,他们摔落在了厢门处,如果不是厢门朝内打开,此刻他们已经跌出了马车。

“弓弩手!有埋伏!!”

护卫长暴烈的怒吼和越来越多马匹跃蹄动乱的声音从外传来,另一个方向,他们听到任阳和丫鬟婆子们撕心裂肺的求救哭喊。

护卫们迅速开始反击,向道路两侧射出羽箭,然而马匹受惊,场面混乱不堪。

车队最外围的几名护卫率先纵马入林,不想刚进入林中,马匹沉重的倒塌声立刻传来。

“弓弩手在这里——啊!”黑暗中传来死前最后的预警。

高树上,一团模糊的黑影抖落满身白雪,纵身向林深处跃去。

护卫长双眼赤红,立刻调转箭头:“在那儿!弓箭掩护右翼队上!先杀强弩手!”

长箭齐射同一方向,短暂间隙中,右翼护卫迅速奔向黑影逃跑的方向。

车厢内,任晟的额角被掉落的灯座砸破,血流下脸庞,来不及顾自己,赶紧爬着凑过身去察看任智妤的情况:“阿姐!你怎么样?!”

任智妤的情况要比他好许多,没伤着什么,但头晕目眩:“我,我没事!伏身,别出去!”

“我听见阳弟的声音了!我们得马上去救他,他……”

“现在顾不上这么多!”任智妤怒吼。

她的话音刚落,耳边就听见身侧车壁惊人的响动,有什么东西接二连三地砸击他们的马车,而后碎裂。

任智妤的眼珠微微偏移。

“快出来——”护卫长惊吼穿进车厢。

遥远的林间,倏地出现一抹红光,紧接着,两点、五点……

尖锋燃烧的箭矢疾如裂电,瞬息破空而至,迅狠的穿刺声出现时,空中下落的雪以肉眼难察的姿态化去。

火焰如同巨浪呼啸吞噬整座黑色的马车,车厢的门惊慌扯开,两道身影自浓烟中狼狈跌落下来。

“大小姐!”

护卫们以最快的速度围上去,任晟先爬起身,撑着任智妤的肩膀把她扶起来。

脑袋却转向后方,却没看见第二架马车,焦怒万分:“阳儿!我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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