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凡诺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长时间的留在韦恩庄园了。……家里的环境总归是会和一人独处时有所不同，比如下楼时总能听见客厅里有人在、房间的花瓶里总是插着应季的鲜花；

——公司？众所周知的是，由于前段时发生的恶性事件，小韦恩先生正在病假中，他手下的团队近期正在代理他的工作。

公司的核心角色音讯全无——这个故事听起来多少有些似曾相识了。

韦恩企业的薪资待遇一直都是行业翘楚，在那些漂亮数字的衬托下就连哥谭市都变得活泼可爱了起来；但领导层频繁变动难免影响企业发展，要是工资又像是几年前那样大幅跳水、还不如趁早跳槽换个城市工作；

前车之鉴，加上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员工们心思浮动，连带着这段时间的工作状态都急转直下。

不过好在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太久，不到半个月便迎来了转机：布鲁斯·韦恩这两天在哥谭市广发邀请函，要在韦恩宅举办一场聚会。

上一次弄出这样兴师动众的阵势，还是几年前韦恩大少爷的生日。

受邀参加的不仅有市议员、部分因韦恩先生常年开展慈善事业而交好的公职人员，更多的是哥谭市的企业家和媒体。庄园一层的大型宴会厅被提前布置过，正中摆放等比复刻哥谭城区的大型沙盘，灯光是暖色的，头顶有聚灯，沙盘的后面设置了一座讲台——

哥谭之子、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的布鲁斯·韦恩先生，在木质讲台后宣布了他计划开展的哥谭重建计划：韦恩企业联合了多家本土设计事务所、从最为破败的工业住宅区着手，让整座城市逐步迈上现代化的道路，并诚挚邀请赴宴的各位为哥谭的明日和明日的哥谭投资。

重建规划蓝图的电子投影自城市沙盘上方徐徐升起，在关闭了主灯的室内亮起大片浅蓝色的荧光；投资建设新的桥梁、道路，扩建公共交通系统，建设社区中心、兴建学校、新工厂和企业，人群正因为韦恩即将投入数十上百亿的新计划而震惊沉默时，台前的黑暗中有个角落里，突然慢吞吞地响起几下掌声。

紧接着、就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潮水般的掌声在厅内回荡起来。

韦恩先生在台上向来宾们点头致谢；等到室内灯光重新亮起，才有人看见最开始鼓掌的那个人是斯特凡诺。

没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包括和他坐在同一张桌上的那些客人，也许就是刚才、也许是讲话中关灯的时候。

斯特凡诺坐在台下第一排角落的一张圆桌旁，他和今天宴会厅里的所有宾客一样穿着礼服、但不像他上台发言的哥哥那样正式，他们会看见斯特凡诺别着贝母袖扣的衬衫、看见他手里轻轻握着的那支勾了暗金色线的手杖。

布鲁斯当然也看见了。

韦恩先生自发言结束后便走向这里，他们还看见布鲁斯在弟弟身侧弯下腰来、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他们肯定不知道斯特凡诺说的是“你现在敢跑我就往你饭里下毒”）

大厅里的很多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斯特凡诺了。

从商业伙伴的角度来说，小韦恩先生的样子和以往每一次在会议桌上都没什么区别，再往他的手上塞根笔，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开口说“……我们同意给3%的折扣。这将作为表明诚意的特例。只是这个订单。”；

而在那些媒体人的镜头里，斯特凡诺今晚也很上相，他看起来其实不太像是韦恩企业官方说法中“伤病未愈”的样子，神色不错、状态上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但旁边不时有人走来问候搭话他也只是微笑着礼貌回应而未起身——这算是个很失礼的行为，直到这时候、周围的人才慢慢品出些许不对劲来。

于是围拢过来的人群逐渐变得像是旋转扭曲的风暴云，他们站得远时、单侧手杖点地的年轻人就像是领主一样坐在那里，但一旦他们端着香槟杯走近，说话时小韦恩先生就需要仰头才能对上他们的视线；

……这种俯视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就像是他们真的将这个人踩在脚下一样。

宽敞的宴会厅里灯火通明，但那些倾注恶意和欲望的注视投射在他身上，就像是难以见光的潮湿地砖上滋长的霉菌。

斯特凡诺恍若未觉；他只是在低头听人说话的间隙突然抬了下手——将手里的直杖从右手换到了左手。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甚至下意识因此后退两步、周围短暂地安静了几秒，但年轻人并没有多说什么，斯特凡诺稍微抬起头，暖黄的灯、纤长的眼睫下那种目光就像是刻刀一样，像是要记住这里每个人的脸。

有人开始向后退、那种怯懦是隐蔽的，掩藏在人群中就显得不起眼；谈话和笑声并没有停，直到围拢的人群突然被切开一个角：“哦、斯特凡诺先生！”说话的是位年轻女士，“原来你在这里。”

这位金发碧眼的漂亮美人儿是《哥谭公报》的知名记者，得益于韦恩企业刚刚资助《公报》搞网络数字化，她今晚表现得极为热络；在她的身边站着两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此刻正跟随她的视线一齐向这里看过来。

“晚上好。”斯特凡诺礼节性颔首，“几位今天看起来聊得不错。”

记者女士露出个明媚的笑脸。她引着人向这个方向稍走了几步：“真是刚好、我刚刚才介绍布鲁斯……”

站在她身边的布鲁斯·韦恩先生十分体贴地接下女士未尽的话：“林肯·马奇，斯特凡诺·韦恩。林肯是——”

“我们的市长候选人。我知道。——失礼了、初次见面。”斯特凡诺倾身和面前的年轻男人握手，“马奇风投。我们上个月还谈了个项目。”

“说实话，我们对这个生物技术的项目还挺感兴趣的。”林肯正是这家大型风投公司的COO，说话间正露出个温和的微笑，“听闻阁下近期身体抱恙，还是希望你能早些康复、我们才好继续推进这个潜力项目。”

“费心了。谢谢。”

林肯站在他们之间。

他四下环顾：“两位——我能问问你们招募到多少投资人了吗？”

“正如我之前说的、我们正大胆地招募投资伙伴。”布鲁斯语气轻快地回答他，“幸运的是，反响很好。”

斯特凡诺点头：“如你所见。这个项目现在正由布鲁斯负责。”

“哇。今天的客人全是吗？有这么多？”这位年轻的投资人配合地轻叹一声，“好吧、不说笑了，我真的很感兴趣——重建半个哥谭，我也想成为一份子。布鲁斯，我们能再商议下细节吗？”

“当然……你有什么想法？”越过重重人群，年轻男人一边回应他的话，一边分神望向窗边：詹姆斯·戈登局长正在和某人通电话。警察局长紧皱着眉，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

“——布鲁斯？我刚说到，最早的话，我能安排在明天。午餐？来谈谈你的计划。”

“……当然。明天。阿尔弗雷德——”韦恩先生转头呼唤自己的管家，“——帮我安排一下，可以吗？”他一边说一边向不远处的侧门走去，“林肯、抱歉……我需要出去透透气。”

男人只好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他回头时对上斯特凡诺的视线，也只是笑着说了句“失陪”就离开了。

——面对布鲁斯，他今晚表现出了必要以上的热情和感性。

这有点脱离他本来为自己设计好的台词；

但如果真的能打动这位首富就好了。

林肯由衷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