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的深夜，市区东南岸有一片仓库烧起来了。

大火一直烧到第二天凌晨，中心起火点有两处。非常明显的纵火痕迹。那条街上全是物流点、其中还有储存油漆的仓库，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天亮的时候，他们说瑞秋死了。

地方检察署那位年轻的、像百合花束一样明媚而生机勃勃的女士——和10亿多刀纸钞一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那场大火里。

哥谭市每年都要死很多人，凶杀、暴力、意外事故，与此相比倒显得病故和寿终都成小概率事件了，一位青年检察官的死亡在这座城市根本没有掀起任何风浪。

外面多的是远比这更引人注意的事。

比如：

他们说邓特疯了。

不过就算是真的发疯……这种事放在哥谭好像也没有那么少见。

这当然也只是传闻。

所有的新闻对和邓特相关的事三缄其口，但流言和小道消息总是传得飞快：这场大火同时毁掉了这位检察官最重要的家庭和事业。他痛失爱侣、又因为被烧毁的证据而放跑了几十号人，据说他在火灾中伤得很严重但拒绝治疗、而且性情大变，也有人说哈维·邓特本来就有暴力倾向、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偏执狂，还有人说他枪杀了五个警察、说他准备要炸毁哥谭市的医院。

真的假的？

但一时间这真假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人们只会说：哥谭本来就是无尽的泥淖、越是万众瞩目的人就腐烂得越快，现在就连哈维·邓特这种几乎要将整座哥谭市捞起来的人都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哥谭还有救吗？

……不过外面发生的这些事，暂时都和小韦恩先生无关。

——是的、外面。

到目前为止，斯特凡诺已经在哥谭警局待满30个小时了。从第一天晚上的十点开始算……现在已经快要到日出的时间了。

就像之前和布鲁斯说好的那样，斯特凡诺对几天前发生的那起挑衅般的爆破伤人事故照单全收：统计损失、赔偿、配合事故调查，就是为了弄清楚搞出这事的人到底还想做些什么——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只要他想，韦恩的那些律师们都用不着两个小时、早就该把老板从警察局的讯问室里弄出来了。

于是这期间的整个过程都显得无比枯燥和乏味——当然了、韦恩先生配合的态度是很好，可是根本就没得出什么对案件有用的信息。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房间里负责对话的警员换了第五个、到了最后甚至都不再问问题了，就只是留了个人在这铁皮房间里和他一起硬耗时间。

“——发生什么事了？”讯问室里的椅子坐起来不太舒服，年轻人慢吞吞地举了下手；站在门边的小警察用余光扫他一眼、没出声。

斯特凡诺看着对方一直在闪动着工作灯的耳机；

“我不能提问吗？……是准备要让我在这里待满48小时才打算放我出去是吗？”韦恩先生换了个比较放松的姿势，“你明知道这事情不是我干的。”

围墙之外，天边擦亮，太阳马上就要升起；

布鲁斯坐在窗边。

男人坐在空而安静的客厅里，黑色的披风顺着椅子的边缘垂下、在地面上堆成一叠，他的头盔扔在地毯上，手边的矮桌上摆着早餐托盘。

阿尔弗雷德几分钟前刚来过一趟，他问阿福、是不是我害了他们？我原本是想鼓励那些好的、正面的东西，而不是疯狂和死亡，不是让他们变成攻击的靶子；

阿福说，事情在变好之前总是会变得更糟、你往哥谭的罪犯们脸上吐口水的时候想过会有牺牲者吗？

手机屏幕亮起来了。有人给他打电话。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他把电话接起来。

韦恩先生没说话，结果电话那边也没声音；

足足过了半分钟的时间，斯特凡诺的声音迟疑着从听筒里传出来：“——你不会是躲在家里哭吧。”

第一句话说了就好多了。

斯特凡诺没等到回话也不在意，停了几秒钟就继续往下说：“好吧。只要你现在说一句——‘我需要你’，我就不在这个鬼地方继续泡着、陪你玩什么猜猜谁是大坏蛋的过家家了，现在就回去好好开导你一下。怎么样？”

“真的？”

“真的。”他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吵，也许是在警局那边的什么公共会客室之类的地方，“我很擅长开导人。”

——斯特凡诺擅长开导人？

他哪天说话能不把人气死就不错了。

“我在家等你。”他说。

……

……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和斯特凡诺说好了今天会回家；

结果一直等到天黑，他都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