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我用编针将手上最后的一根纯白色羊绒线拉出,然后躺倒在床上,长出一口气。
又用完了一团啊。
看着呆在手边的半成品围巾,我既有些自豪,又有些疲惫。
自从上次说要编一对的围巾以后,为了赶在天气彻底转凉之前弄好,我就一直在腾时间编我的围巾。但是这个月发生了好多好多事,让我分身乏力。好不容易才能有一天时间用来编织,但是今晚却有一个小聚会,所以只能趁活动开始前多编几下。
小聚会。
一想到这个离我很近,又离我很远的词语,我就有点头疼。
我看似很擅长参加各种社交活动,各种场合也都应付得住,但是只有最熟悉我的那个人,以及我自己才知道,我最抗拒、也是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这类活动了。
准确来说,是自己主动邀请他人参加活动,才是我不会去做的事。如果别人主动邀请我去,那我其实是没什么所谓的。
反正只要笑脸逢迎,装作合群,时间很快就会过去,而且有一大批人同时在场的时候,气氛也看似蛮和乐的,不会让我感到不适。
按说我是不可能真心主动邀请外人参加活动的,可是这次完全不一样。
昨天。
“啊……想要有个能自由玩耍的场地诶,偶尔也洋气一次,过过万圣节。”
某个下课的课间,佳慧一如既往地把头转了过来。
“那明晚来曦曦家吧?正好之前也说过,可以借用一下她的望远镜。”
在旁边站着的活动身体的灵灵冷不丁地这样回复了她一句,这让我感到有些错愕。
她平时在我们四个聚在一块的时候很少发言,但是每次发言几乎都是决定性的。
“真的吗?好啊好啊,就这么定了。”
旁边的小璐开心地摇晃起来佳慧。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这样的对话就已经结束了,并没有撤回的余地。
灵灵说的话就相当于我说的话,所以这完全可以算是我主动邀请她俩来玩。
虽然是有客套地说过可以来借我的望远镜来看这种话,但是我没想到这种事真的发生了。作为我的青梅,灵灵是不可能不知道我那句话是客套话的,可她还是用那句话作为理由邀请了两位朋友来我家。
比起我从未做过的邀请他人来我家玩这种事来,更让我感到有点头疼和在意的是灵灵对两个新朋友的态度,在意到其他事都可以先放在一旁再说。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她会主动和我以及家人之外的人靠得那么近了,这让我既有些欢喜,又有些烦躁,甚至还有些许的羡慕,但更多的,是不知道为何从心底涌起的某种黑暗情感。
我并不愿意承认那是什么感情,试图隔着心灵的玻璃看它,接着往玻璃上吹气,直至完全看不清,就像雾里看花。但是那种感情的名字是那么的鲜明,它一点也不模糊,就如同白纸上的两个笔画分明的黑字。
嫉妒。
我在嫉妒的自然不是灵灵,而是两位新朋友。尽管灵灵时不时会说我是个醋包,但是我确实无法反驳,这是事实。
撇开我的独占欲不谈,两位朋友还是很友好的,和我们也很合得来。所以,其实我还是有一点点期待今天晚上的活动的。不过,一如往常的是我被灵灵告知不需要做任何准备,她会准备好所有要用的东西,因此我也只能在既有些期待又有些烦躁的复杂情感中编织着围巾,等待夜晚的到来。
不断在我心中倒腾的情感,让我在拿出一团新毛线后就无法继续专心编织,我只好把针线扔到床上,先跑去阳台上保养望远镜。
说是保养,其实就是简单的擦拭,因为平时用得不少,而且也很小心,所以根本没什么好维护的,只需要稍微校正一下就可以使用了。
只要平时悉心保养,那么它就不需要什么很麻烦的大修,机器如此,感情也是这样。
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并且将其贯彻到底的。
正当我在检查镜筒和轴体的时候,一阵熟悉的咔哒声从门外传出。我立马跳起来,小跑过去迎接她。
“又不叫我提,这么重。”
门一打开,我就看到了她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本来准备好说出口的“回来啦”也变成了心疼与数落。
一把抢过她手上最大包的那个袋子,我才感觉到那袋子有多沉,圆鼓鼓的黑色袋子让我的手臂都下沉了几分。
“我好像低估了这东西的重量,第一次买这么大个的……不过我是骑车来的,所以还好。”
灵灵少见地露出了苦笑,甩了甩手臂。
“啧,难得你也会失误。”
听到她是骑车来的,我就放下心来。把那个明显是南瓜的东西转头放进了厨房里,接着和她一起把剩下的东西放好。
“怎么连你都这么说了。”
她随口回了我一句。
“事实。”
我强行拉着她到沙发上坐好,给她倒上一杯水,接着开始揉捏她的手臂。
“才不是。好啦,我要去准备啦。”
休息了不到半分钟,她就站了起来。
“去吧。”
虽然我很心疼她,但是此时我的内心有点隐隐作痛,所以我并没有劝阻她。
活动还没开始,就已经随口提起那两个人的事了吗?也顾不上自己,就开始忙碌起来。
啊,不行。
我摇了摇头,把这种已经开始侵蚀我内心的黑暗情感甩了出去。
可是……我……
在这种自我挣扎中,我并没有发现时间正在悄然流逝。
和曦曦把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外面提进来以后,我就开始了忙碌的准备。
按说我是从来没打算要过万圣节这种西方节日的,而且也绝不会主动邀请其他人来玩,但是诸多原来的我始料未及的原因叠加起来,就演变成了现在的情况。
说到万圣节,我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就只有雕刻南瓜,派与馅饼,糖果和变装。
变装什么的我没怎么想过,虽然感觉趁机打扮一番曦曦会不错,不过我大概是腾不出时间搞这些,光是准备食物就够我忙的了。
但是,正当我打算动手下厨的时候,我敏锐地发现了一点不对:今天的曦曦没有主动缠着我要帮忙。
虽然可以省去一点赶她走的时间,但是比起这个,我更关心她的状态。
我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发现她就只是坐在沙发上,什么都没在干,有点呆呆的,看上去并不怎么开心。
准确来说,是有点阴沉。
是因为我主动邀请朋友来的缘故吗?还是对万圣完全不感兴趣?如果只是对万圣不感兴趣的话,她也应该开始做今晚的观星准备了啊?
还是说……
想到这个微弱的可能性,我的心不争气地多跳动了几下,于是我决定悄悄移动到她身旁。她依旧在发呆,并没有感觉到我的靠近。
“在想什么呢?”
我发起突然袭击,直接一把抱住她,不让她逃跑。
“呜喵!”
她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沙发上弹飞起来,小脸变得煞白。发现是我以后,才长出一口气。可爱的脸也许是因为刚刚被吓白了的原因,现在反而呈现出一种诱人的绯红色。
“呜喵”到底是什么情况下的喉咙才会发出的可爱声响啊……可爱得太过分了点吧?
喜欢。她这点我也喜欢。
“你什么时候越变越坏了!”
反应过来以后,她马上就做出了假装生气的招牌动作,鼓起了她的嘴,变成了气鼓鼓的可爱粉色河豚。
“明明是你自己在发呆,在想什么?还不快从实招来。”
“我才没有!”
“没有会被我吓到?做贼心虚。”
“我……我在……”
她下意识地张嘴就要反驳,却过了大半天都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在僵持一小会后,她终于败下了阵来。
“真是的……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敏锐……多少次了……”
她一边嘟囔,一边别开头不再看我。
“你不也总是能发现我的异状吗?好啦,快快从实招来,这次又是什么害得我们曦曦小公主不高兴啦?”
“没有就是没有。”
她罕见地变得有点强硬起来,但是耳根却在越变越红,粉红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爬过了她的耳畔,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真是的,都是你这种这种害羞的神态害的,这到底怎么样才能让我不浮想联翩啊?
“你这样,我可是要误会的哦。”
我翘起了嘴角。
“误……误会什么?”
正在持续加深的粉红色让我的心跳速度也跟着变得难以控制。
“你不会是在……”
即使说过好几次了,可每次说到这个词的时候,我总是不能很流畅地把它说出来。
这个词语,会把我们之间作为“好朋友”以及“青梅”的界限破坏得模糊不清,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暧昧难辨,模棱两可。
如果这是我的一厢情愿。
即便这是我的一厢情愿。
“在……在什么啊?”
她显然也猜到了我要说什么,但是却硬着头皮反问我。
在我看来。这简直就像是在催促着我将那个词说出来一样,好快点打乱我们之间本应作为朋友的界限。
所以,我回应了她的期待,哪怕那是我自认为的“期待”,贴在她耳畔旁,悄悄说出了那两个字。
她的耳根变成了肉眼可见的绯红色。
我的心脏发出了肉耳可听的喧嚣声。
“我才……”
一如既往地,她马上就准备开始了下意识的反驳,可是这次却显得有点底气不足。
虽然每次都是这么底气不足就是了,不过她也总能完整地说出口不对心的反驳。
“是啦!我就是在吃醋没错啦!我才不要把你分给她们呢。”
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第一次不加掩饰地直接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接着用力回抱着我。
从腰间传来比平时恰到好处的力度要用力不少,却不会把我勒疼的力道;从体表可以感受到平时就已经很温暖,却在此时变得更加灼热的温度;从耳畔传来平时听了就会让人觉得振奋有力的心跳,却在此时变得和我一样凌乱不堪。这让我仿佛陷入了一个轻飘飘、绮丽又易碎的幻梦泡影中。
无论怎么想,这听起来都简直就是在告白,我的理智却在誓死告诉我,这并不是真实的。
我终究不能越界,即使她真的对我抱有恋爱意义上的喜欢,我也不能率先越界。
因为我实在是太过害怕失去现在的关系了。
这个梦境温暖如春,却又冰冷刺骨,安抚人心,却又把人刺伤,如梦似幻,却又冷酷真实。
“我不会把自己分给她们的……全部,都是你的。”
在由汹涌的情感驱使着的不可阻挡的作用力下,我说出了我能说出口的最大限度的话语。
好险,差点就露馅了。
“骗子,每次都在骗我。”
她喃喃着。
“你说是就是吧。”
被理智重新封锁回原形的我心有余悸。
“是万圣节的trick对不对?”
“我反正只能告诉你是treat,无论你信不信。”
“我不信。”
“不信就算了,你就当这是trick吧。”
“果然,大骗子没有可信度。”
我叹了口气,把自己荡漾的心情稍微拾掇好,接着摸了摸她的小指。
“我……”
“不要,这个不能随便用。”
我刚要说话,却被她快速打断了。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不信。”
“那算了。”
“你看吧,骗子。”
“我……”
被磨人的小妖精折磨的毫无办法的我,只能无语又憋屈地试着站起来。
“在解释清楚前不许逃跑!”
她蛮不讲理地拴住了我,却又轻轻在我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
“事实就是根本就很难让人相信嘛……”
她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