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玺眉头皱起，语气渐渐冷下来：“在栾城时我已经和师兄说得一清二楚，那些情谊不过是头脑不清醒时做的傻事，如今我早已放下了，师兄也说不再把那些事放在心上，现在是想怎么样？”

孟方琼的表情隐匿在暗处，让人看不清，不过孟玺能看见他的身体线条绷紧又缓缓放松下来，语气温和下来，又恢复了平时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抱歉，是师兄失态了。”

孟玺摇摇头，“师兄对我有意见可以，但没必要揣测我和小师叔的关系。”

孟方琼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只是不理解而已。”

“不理解什么？”

孟方琼叹了口气，在月光下显得背影很孤寂，他意味不明地说：“也许是我错了。”

他的视线落到孟玺左肩上，眼神闪烁，忽而笑了下，状似无意将手搭上去，好哥俩般拍了拍：“师兄给你道歉，原谅师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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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

放在桌上的墨砚轻轻抖动，散发出些许剑气。

闭目打坐的孟砚青睁开眼，淡淡瞥了一眼：“消停点。”

墨砚发出更大的嗡声，孟砚青面无表情地说：“你想要的东西已经被孟玺送人了，他压根没有想送你的意思。”这话也不知在跟谁说，是对剑还是对他自己。

墨砚仍在不平地发出声音，孟砚青叹了口气，“我知道他走了。”

他目光落在墨砚的剑把上，深沉又危险，“他想走我有什么办法？我给他时间，让他自己回来。时间一过，我亲自把他抓回来。”

外面的窗台传来些许咔嚓声，他目光一转，落向窗外，神识一探便知，是庄红儿半夜不睡翻人窗户，他也懒得管，想了想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庄红儿刚和安斓抒发完他刚接收到的八卦，说得津津有味，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极为舒畅，推开门要回到自己屋内，一下子就看见孟砚青倚靠在墙边，视线落在他身上，不知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他吓了一跳，“剑、剑尊，是找我有事？”

“将那老鼠给我。”孟砚青朝他伸出手，只见庄红儿衣襟里爬出一只灰白色的小金丝熊头。

“过来。”孟砚青神色平静地对小金丝熊说。然而小金丝熊一见他就微微发抖，躲在庄红儿怀里不肯出来。

“那个……”庄红儿迟疑道：“孟玺走之前特意将小金丝熊托付给我，说我跟它有生死之交，能好好照顾它。”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孟砚青没什么表情，看了眼金丝熊说道。

金丝熊身体一缩，乖乖跑到孟砚青手心里不动了。

“那个……”庄红儿还是不放心，“剑尊要拿它干什么？”孟砚青好像一直不太喜欢这小东西，不会趁着孟玺离开把它扔了吧。

“你不用管。”孟砚青托着小金丝熊转身离开。

小金丝熊在孟砚青怀里瑟瑟发抖，男人垂眸看了眼，警告道：“别乱尿乱拉，你有灵智，能控制的了。”

小金丝熊看他一眼，很怂地不敢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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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江城的天气不太好，乌云低垂，布满天空，气压很低，似乎要下雨，空气潮湿又闷，待得人很不舒服。

孟玺望了眼窗外黑压压的天空。

“小玺要出去吗？”孟方琼温和地对他笑道。

“想出去走走。”

孟方琼颔首，“你们是来这里探案的对吗？”

孟玺跟他简单说了江城尸病兴起的前因后果，孟方琼若有所思地点头，“一般这种事情的症结都出现在水源上，你们去曲明河看过了吗？”

一说到曲明河，孟玺脑海里就出现孟砚青和那女子并肩而行的画面，一种酸涩的感觉堵在喉咙，让他有点呼吸困难。

他闷声说：“去看过了。”

孟方琼垂眸凝思片刻，“师兄陪你再去一趟？”

“也好。”孟玺回答道，若是遇上危险，孟方琼修为高深，能护他一二。

河边吹来潮湿黏腻的腥风，再加上乌云低垂，气压低得让人胸闷，孟玺深呼吸一口，却吸入夹杂着淡淡腥味的空气。

孟方琼检查完水源后眉头皱起，“水源没什么问题，怎么吹来的风这样腥？”

“听说河里死过很多人。”

“那也不该是这样浓重的腥味。”孟方琼凝思道。

河边泥土湿泞难走，孟玺走着走着滑了一下，被孟方琼稳稳搂在怀里，“没事吧，师弟。”

“没事。”孟玺摇摇头。

孟方琼笑了笑，打趣道：“要不一直牵着师兄的手吧。”

孟玺看着那双向自己伸来的骨节分明的手，想起的却是孟砚青搂着他腰时用力到泛白的手掌，他眨了眨眼，抬头对上孟方琼有些温柔的视线，摇了摇头。

“谢谢师兄，不必了。”

孟玺转头看向密布的灌木丛，晃神间察觉到一抹红色。

这样低的灌木丛也会结出果实吗？

孟玺心里想着，无意间绊了一下，撞上那处树丛，霎时，一股浓重至极的腥味从中传出来，比河边吹来的腥风浓烈好几倍不止。

孟玺离那处太近，险些熏得吐出来。

孟方琼将他扶起，随后拨开枝杈和树叶，捏下一颗红色的果实。

只见这植物状似小树，顶上长着浓重似血的红色果实，像是人血凝固的颜色，如果孟玺昨天去梁柚家，会发现这果实和卧病老人屋内的是同一种植物，且都散发着浓重的腥味。

孟玺看着那红色的果实，问道：“师兄，这是何物啊？”

孟方琼将其捏碎，发现其中流出鲜红的果汁，像是流动的鲜血，将其放在鼻尖嗅了嗅，摇摇头：“我也不知，但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人在河边看了一圈，才发现整个低矮的树丛内长得都是这种果子，只是这里离河边太近，稍有不慎就会落到水中，这曲明河深不可测，鲜少有人敢来这里闲逛，所以至今没人发现。再加上曲明河水鬼谣言太甚，无人敢近水查看一二。若不是他们是灵力傍体，恐怕来这里也要慎重。

孟玺要碰孟方琼手上红果的汁液，被后者躲开，“这东西有些邪性，你先别碰。”

与此同时，一只灰白色的小金丝熊动了动鼻尖，确定了方向，拼命在地上跑，然而它腿太短，跑得很慢。

金丝熊身后跟着好些个信步闲庭的人，庄红儿挥动手帕，给金丝熊比手势，示意它快跑，“走一个！对喽！这个大石头……对，跳！真棒！”

朱安沉默片刻，“按这个速度，我们什么时候能找到果子的生长处？”

昨天从梁柚家回来，孟砚青见那红果不同寻常，让朱安捏了一颗拿回家。小金丝熊别的不行，嗅觉还是很敏感的，只是不爱干活，对给它嗅红果味道的安斓爱答不理。

后来被孟砚青拎起脖子，对着那两颗黄豆眼一字一顿说：“你要是还想见到你主人，就给我老实干活。”

小金丝熊果然老实很多，对孟砚青眨眨眼，似乎在说“保证完成任务。”

孟砚青这才将小东西放下，被威胁过的金丝熊委屈至极，贴上了唯一对它温柔的庄红儿，庄红儿去哪儿它便去哪儿。

朱安看着小金丝熊走的方向，摸着下巴道：“看这方向，怎么有些像曲明河？”

他看向孟砚青，想要征求一下意见，却见孟砚青沉着脸色，指尖有光线隐约闪烁，最后又熄灭了。他倏然对安斓道：“你若是再给孟玺那些乱七八糟的符，我便上门让安掌门好好管教你。”

这是又没追踪到孟玺的行踪。

安斓无辜道：“我冤枉啊，我翻箱倒柜就找出一张，不是被剑尊你废了么。”

正是那日孟玺离开众人独自行动，往左肩贴了张符，暂时隐匿摄魂符的追踪，然而不过一炷香便被孟砚青废了。

这种场合庄红儿最爱参与了，立刻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他不是和他师兄在一起吗，没准是他师兄那儿做了什么呢。”

说完这话，庄红儿见孟砚青一眼不眨地盯着他，脸色冷得难看，立刻改口：“我开玩笑，开玩笑哈哈。”

朱安在旁边咳了一声，“那个……剑尊，还是先办正事吧。”

眼看着小金丝熊走出去好大一块儿，孟砚青垂下眼眸，跟着往前走。

确定了曲明河的方向，孟砚青一行人走得快了些。

离近河边，带着腥味的风扑面而来，庄红儿立刻掩住口鼻：“今天这腥味怎么这样重？”

他话刚说完，便见河岸边并肩站了两位男子，离得很近，身体几乎要贴在一块儿，高一点那个像是要把矮一点的搂进怀里，后者正抓着前者的手，仔细地看着什么。

安斓惊声道：“那不是孟玺和……”他话说一半，看了眼孟砚青的神色，被极低极冷的气场压得不敢说话了。

听到远处传来声音，孟玺转头看过去，正对上孟砚青的视线，他当即动作一僵，眼神直直落在孟砚青身上，所有的心思都被吸引过去，似乎天地间的所有都颠倒着离去，孟玺世界的中心只剩下这样一个人。

男人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直视孟玺，眼神毫无波澜。

孟玺呆呆的，没忍住脱口而出：“小师叔。”

然而孟砚青移开了视线。

孟玺眨了眨眼，有点委屈。

还是朱安眼尖，看到了孟方琼手上的血红汁液，解围着扬声道：“这是什么？”

孟方琼自然也看到了孟砚青一行人，他垂下眼眸，微微一笑，一副玉树临风的温润公子模样，然而拉着孟玺的手重了些，从远处看来像是十指紧扣。

他直视着孟砚青，“又见面了，小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