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城实验学校并不似大多别的学校在城市边缘，或是比较偏僻的地方。相反，它几乎坐落在整个尚城的正中心，同时也是整个尚城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段。这也使得尚城实验的师资力量极好，在整个江阳省都是第二第三的地位。
当然之前还没有这么厉害。
周边除了季常殷所住的老式小区之外，还有几个新盖的小区。包括但不限于林虑所住的谰延湾。因着经济中心和学区房的双重加持，房价极其吓人，甚至可以说是高出天际。
因此，实验的资金一直以来都非常充裕。这也直接导致了整个学校的面积很大，近年来还开设了一所分校在尚城城南，便是庄舟口中的“官陇分校”。
有人称其为“教育界的一朵奇葩”。
如果说尚城实验是“教育界的奇葩”，那么季常殷绝对能算得上是“教师界的奇葩”。年龄并不大，资历也不算老，然而硬是凭借着过硬的教学水平和一丝不苟的严肃认真态度让全校上下几乎所有老师都称一声“季老师”。
与此产生巨大反差的是她的容貌。金色眼镜一架就是三年，短发因为不常修理参差不齐竟有了些“狼尾”的感觉。配上她不苟言笑的表情和微微上挑的眼角，活脱脱的“姬圈天菜”。
……小声补充，还是那种高冷禁欲“攻”。
季常殷踏上教学楼。办公室换了，改成“夏栀”楼二楼中间的一间。实验办公室向来是按照科目分配，美其名曰“教研室”。是以和她同办公室的老师倒都还是熟人。
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已经有两个老师收拾好东西坐下来了。她们办公室是四人间，却给放置了六张办公桌，有两张用来放置作业或者杂物。
见她进来，两个老师分别同她打了声招呼，季常殷也回以一句“早上好”。随后便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也不太多，三两分钟便理顺了。
“季老师，”与她较为相熟的一个老师放下手中的纸笔抬起头来调侃她一句，“今年终于要开始带班了？”
季常殷淡淡回答，“嗯，十五班。”
苏呓，便是那老师点点头，“我也被庄舟抓做苦力了，教十三、十六、十七三个班。”顿了顿又说道，“季老师还教哪个班？”
“十四班。”
苏呓想了想，感叹道，“是那位新来的林老师带的班？听说那班资质还不错，老徐抢了许久都没能抢到，没想到最后分给了个新老师。庄舟这是有意要磨练她，还是要给她个下马威啊……”
季常殷听前半段时还十分淡然，在听到“老徐”二字时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徐俭华？”
“除了他还能是谁？”苏呓继续处理手中的事情，“讲真的，我真看不起他。年年都争着评优，年年都评不上。不想着提高自己的教学质量，光想着送礼拉票或者抢好班。我看就是功利心太重。”
“哦，对了，这人还有点重男轻女。十四班要是落到他手上，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我倒是觉得庄舟这么安排其实也挺好的。”苏呓耸耸肩接着道。
季常殷不继续接话，只是在心里想了想那个“徐俭华”。
徐俭华，资历很老的一个数学老师。教学方法尚可，只是思维太过绝对与老套，认为成绩和名声就是一切。在他手里的学生，要么是成绩差的，被打击得体无完肤，要么是成绩好的，被护得无法无天。奈何资历太老，上面又有几个被送了礼的人护着，没法直接筛掉。季常殷稍一想便明白了，庄舟此举不只是为了“磨练”林虑，也是借林虑之手看看能不能除掉他。
毕竟林虑的背景不小，其他老师或许不知道，但她清楚，掌握林虑资料的庄舟也清楚。
思及此，季常殷看了眼时间，掏出手机来点开聊天框。消息还停留在庄舟发的那一句“麻烦了”。
季常殷指尖微动，两条消息发出。
【季常殷：徐俭华的事情，有个度。】
【季常殷：别牵扯到学校也别祸及自身。】
更别……伤害到她。
季常殷将编辑了一半的文字一点点删掉，熄了屏开始着手准备班里的事务。
八点整，学生们准时坐在座位上，林虑和季常殷也前后脚到班。
十四班就在自己办公室的隔壁，林虑对这安排颇为满意。不过隔壁班便是十五班——季常殷带的班。
林虑站在班门口还愣了一瞬。教室里的孩子们有的小声交谈着，有的安安静静看着书，和她们当年那么像。她鬼迷心窍般瞟了一眼隔壁，情况也差不多。
自己怎么一转眼就毕业了成了四十多个孩子的老师了呢？林虑摇摇头，大步流星走进教室。
余光里似乎有一片衣脚闪过，进了隔壁教室。
＊
见到林虑进来，班里瞬间安静了许多。但也不乏胆大的几个依旧在窃窃私语，似乎在讨论他们的新老师林虑。
“大家好，”林虑落落大方，“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未来三年的班主任，林虑。双木林，忧虑的虑。你们可以喊我林老师。”林虑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粉笔字颇为遒劲。
台下同学倒是出人意料地乖巧，没有人打断她的话，或是无视她。林虑暗自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今日一见大家都十分乖巧，那么下面便请挨个自我介绍一下吧。”林虑看着教室里面的四十三张面孔，即便方才已经记忆过每张脸对应的名字，真正到了现实中要辨认起来还是有不小的难度。林虑随机点了第一组的第一个同学，“便从这位同学开始吧。”
“介绍得详细或者简略都不重要，或者如果实在害羞不想介绍也没关系，”林虑补充道，“每个人都性格不同，我可以理解，也会包容。”
那同学愣了一瞬，随即站起身来道，“大家好，我叫莫奕风，性格……应该算是开朗，比较擅长理科，钢琴九级。”又看向林虑颇具正义感地道，“以后如果班里搞节目需要我，义不容辞。”
林虑没想到第一个同学会如此“给力”，但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她笑道，“莫奕风同学给大家作了一个很好的示范，下面有请下一位同学来介绍一下自己吧。”
“大家好，我叫宋于生，比较擅长语文和英语，会画画。”
“大家好，我叫容薛……”
“林南渡。”
“祝忱。”
“顾茗。”
……
四十三个同学，很快便轮了一遍。
林虑记性不错，各个同学的性格记了大半。其中格外关注的有几个人。
一是打头的莫奕风，性格开朗，谈吐大方。
二是班上唯一一个与她同姓的林南渡，性格稍显内向，但成绩不错，她在办公室就关注了，语文和数学都很亮眼，英语稍逊，但也不错。
三是顾茗，因为……在稍后的班委自荐时，她鼓起勇气举手当了班长（bushi）。
咳咳，当然更主要是因为人家也十分全能。
自我介绍结束后便到了班委竞选。因着大家都是刚认识，尚且不熟，林虑特地采用了自荐的方式。她说一个职位，有意向的同学举起手。若是有多人竞选同一职位，便通过谦让，或是石头剪刀布的方式决定。
林虑第一个问的是语文课代表：
“那么，知道大家都有些拘谨，我们便先将班长同副班长放一放，”林虑狡黠，“想当语文课代表的举手。”
教室里静了几秒。随即教室中间一只手举了起来，紧接着另一只手也举起。林虑看到，第一只手的主人是林南渡。第二只手是李漾，一个颇为文静的女孩儿，面容清秀，存在感并不高，方才自我介绍时她并未注意到。
林虑暗自回忆，好像李漾的升学考语文成绩并不高？许是考试一时失手或者初中想要提高一下自己吧。
“好的，请坐，”林虑心里有些雀跃的高兴，看来她还是很有“个人魅力”的，都没有出现预想到的冷场尴尬的现象，“林南渡，李漾，你们两个记得一会儿跟我认一下办公室，其实也就是隔壁那间。”
两人点头应下。林虑继续选出了数学、英语及其他小科目的课代表，还有一些班委。最后是重头戏，班长和副班长的竞选。
“下面，想要当班长的同学举手，”林虑温柔道，“大家可以大胆举手，相信在座的许多同学小学也是班长。”
同学们不为所动。林虑看到几名同学眼里有试探的神色，却未敢举手。
“没关系的，不要害羞，大家共同进步，共同成长嘛。”林虑接着鼓励道。
下面仍然十分安静。林虑有些失落，想着大家都比较腼腆，竞选班长的事情以后再议也可以。突然一只手举起。
林虑顺着看去，是顾茗。她在办公室时就特地关注过她，首先因为她的相貌——是班上女生中唯一的短发，而且那双眼生得极好，像是狗狗眼，但又少了分柔弱，多了丝凌厉与冷淡。
没办法，林虑其实是有点颜控属性的。像被她关注到的另一个同学——林南渡，长得其实也很好看。但她一定不会因为容貌，或者家世而偏袒哪个人，这是基本的道德素养。
其次是顾茗的成绩。不偏科，且每一科成绩都很好，几乎全能。小学里是班长，后来又当了大队委。几乎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当然，十四班里面几乎都是“别人家的孩子”。那顾茗其实可以算是“别人家孩子”中的“别人家孩子”。
哦，除了一个，体育。
有了顾茗的打头，后面副班长的竞选也容易了许多。最后定下是莫奕风。
班委确定下来之后，林虑让同学们先自习，她去请其他科目的老师过来。
路过隔壁时林虑忍不住向内瞟了一眼。十五班似乎比他们结束的还要早些，已经开始了自习，季常殷并不在教室内。
林虑路过十五班与十六班之间的教师办公室，门侧写了“英语教研室D”的字样。任初孟同她说，这是季常殷的办公室。
纠结了一瞬，林虑还是决定先找其他老师。
……比如教数学的徐俭华。
不知道庄舟怎么想的，把十四班分给她了之后，还要把徐俭华调到她班上来。
当然林虑还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所以当她敲开“数学教研室D”办公室的门时，看见徐俭华对着她冷着一张脸，还有些不明所以。
“徐老师？”林虑试探道，“可否随我去见见同学们？”
徐俭华轻哼了一声，被林虑听见。林虑只觉得，怪莫名其妙的。
“走吧。”徐俭华放下手中的笔，也不等林虑便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不过幸好其他的老师都很和善，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林虑跟其他小科目的老师们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又走到季常殷的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十分安静，林虑几乎要以为里面没有人。
林虑想鼓起勇气一股脑打开门，却在手碰到冰凉的门把手的时候止住了动作。
若是没人还好，若是有人，若是里面的人恰好是季常殷，若是里面不止季常殷一个人，自己又要怎么解释来这儿的目的呢？
噢，来请英语老师和同学们打个招呼。
进门之后怎么说呢？直接打招呼，还是……
正当林虑胡思乱想时，门把手微微往下。林虑一惊，竟忘了拿开手，便任由手随着门把手往下挪动。
门缝里露出对面的人。林虑没敢去看来人的脸，而是将视线下移。对面的门把手上，放着一只白皙而细长的手，还隐隐有青经显露。
这双手林虑再熟悉不过了。
“林老师，”头上方传来季常殷的声音，“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