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墨西哥湾暖流影响，冷锋过境将引发强对流天气，明晚纽约市全区将迎来强降雨，国家气象局预测可能还会伴随密集雷暴，提醒市民谨慎出行。”

迈尔斯工作时不希望太安静，于是艾伦又扭开了那台老式收音机。收音机还停留在他们常听的本市治安警情频道，一道交通超速追尾新闻播到半途被打断，硬生生挤进来这么一条天气预报。

“开始回温了，这下的都不是雪了，”艾伦的重点东倒西歪，“还出什么行！明晚连红绿灯都不亮，出行能出到哪里去？这墨菲还真会挑时间，不利条件全撞一起，又是暴雨又是停电，召唤撒旦呢？鬼片都没这么有氛围。”

“这些零件可以用来改装雪佛兰。”迈尔斯对叔叔的吐槽不为所动。

说实在的，若非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侄子，艾伦绝对得感叹一句他残忍得可怕。如果秃鹫本人有幸爬到这工作室窗框上看一眼，约莫会气得心脏骤停辱骂着他们戴维斯家祖宗从窗外掉下去。

迈尔斯似乎没意识到他的行为有多挑衅。工作台被平行接上了延长板，而他们白天的收获、那对集秃鹫科技最尖端技术铸就的翅翼就像被吃剩的麦当劳炸鸡翅一样被拆得七零八落。翅膀龙骨尚保持着完好状态，被两根滑索像标本一样吊在开放式厨房的抽油烟机和暖气管道轴之间。至于翅膀的“血肉”部分，则在刚才的两个小时里被迈尔斯一片片卸成了集成线路块和零件切角。他边拆边分拣，检阅速度极快，有用的按照规格尺寸在工作台像强迫症似的一字排开，而没用的则全扫进备用工具箱。

艾伦就那样摩拳擦掌地看着他拆，以为那些被视为“有用”的零件有着逆转徘徊者战局的关键功能，没想到迈尔斯收完最后一块指着那些零件说这些都是为了修那台二手车准备的！

“……不是，你要改装变形金刚吗？修完你妈开车开着开着车站了起来？大战要用的装备呢？”艾伦觉得自己不至于期待错了方向，“都这么明显明晚会有场恶战了，秃鹫的翅膀就不能给改进徘徊者装备帮上任何忙？”而且这关头了侄子还想着给他妈修车，真令人感动，莫拉莱斯家的绝世好孩子。

“其他必要材料已经从犀牛人和蝎人身上获取过了，这些是重复的，”迈尔斯说得仿佛尖端材料一文不值，“所以修车用不上的就是没用。”

艾伦：“那费劲让我从第五大道用摩托车扛回来是图啥！”他还用白色泡沫纸包了一圈装作是从宜家自提的软装材料,半路上甚至被人拍下来和那些地铁跨栏逃票视频剪一起配了泰勒斯威夫特的《Welcome to New York》BGM做成了纽约神人集锦。

“图这个，”迈尔斯从工作台上精准地拾起了一块多面体状的能量储存条，“还记得我们曾经偷袭秃鹫科技大厦那晚么？你得到消息说他手上的图纸与某种将庞大的能量压缩进小型储存载体的技术有关。”虽然后来事实证明消息有误，那张图纸涉及的完全是另一码事。

“但没找到图纸不证明这项技术不存在，”迈尔斯端详着它，黑色的储存条与褐色的瞳孔重叠，“听证会上我试图抽干秃鹫翅膀的能量，发现这架便携装备的能量储存容量极高，甚至远远超过我直接和供电设备接触时感受到的量级。”

“这就是除了二手车零件之外，大停电时唯一会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请问这里是莫拉莱斯家吗？”

瑞奥原以为放走那对叔侄能短暂地缓解家中充斥的焦虑气氛，却没想到楼下的访客铃再度被人按响了。她接起门禁电话，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她不记得自己邀请过如此不分昼夜的客人：“请问你是？”

“NYPD，”来客很有礼貌，听上去是名女性，即便报出的身份像石刑里的第一块砖那样砸得人头皮发麻，“是个警探。”

瑞奥立马罩住门禁听筒，另一只手按电话，保护神啊，希望哥斯达黎加租客的手机晚上开了震动，有条子上门遣返了！

“不用紧张，”听筒对面的人似乎察觉了瑞奥默然间竖起的防护甲，适时解释，“是私人事件，与公务无关。”

瑞奥绷紧的肩膀松了一瞬，很快再度提起来，如同被反复拉扯的皮筋。她想起了这个家庭能与警察沾得上边的“私人事件”：“……你是杰弗逊的前同事？”

“看来是莫阿莱斯家没错，”女警探从她的反应中迅速归纳出了自己需求的信息，抓住听筒被撂下前的最后一秒，“莫拉莱斯夫人，抱歉叨扰。我要找迈尔斯·G·莫拉莱斯。”

“迈尔斯不在。”

母亲打开了门，但语气格外冷淡。警探从她的尾音中读出一丝不确定，它意味着忐忑的交涉。警探扫了一眼客厅的模样，注意到沙发前几只未收走的水杯，想再往前进一步却被莫拉莱斯夫人的拖鞋拦住了。

“不方便在门外说吗？”莫拉莱斯夫人的戒备心很强。也对，以曾经莫拉莱斯警长的交际圈而言，没有哪位前同僚会深夜造访遗孀的家门，而从儿子招惹上了事的角度看，母亲更想把人拒之门外。

警探摇头。她不知道这栋公寓楼梯间有没有安装监控，不能就这样冒险说出来意，只能摇头：“你了解的，NYPD出外勤需要两人为一组结伴。而我现在是独自前来，说明的确是私人事务。”

瑞奥·莫拉莱斯坐的那只沙发靠背正对着墙。女警探的视线从她的肩膀往上移，落到墙上挂着的相框上，相框里莫拉莱斯警长看起来还很年轻，比他因公殉职时看上去嫩了至少五岁。

“我在调职前曾在莫拉莱斯警长所在的相邻分局工作，第75分局。他是位令人敬仰的好警察，大家都知道他多么热爱提起家庭，”警探自报家门，主动交代个人信息以及唤起熟人关系是拉近距离的最好方式，“很冒昧利用分局内部的登记信息找到这条地址。”

那就是因为认识杰弗逊而知道迈尔斯的，这有些令人想不通。瑞奥还是很紧张，她曾读过一些关于单亲家庭小孩犯罪率升高的研究，但迈尔斯一直都很懂事，除了最近……十七年来她从未想象过自己也会迎来这个时刻：“你告诉我，是不是迈尔斯在外面犯事了？”

算事儿吗？女警探想起她和迈尔斯·G·莫拉莱斯唯一的那次交集，觉得景象仍旧令人印象深刻的……荒诞。

她觉得直入主题才是打消莫拉莱斯夫人紧张情绪的唯一方法，于是她翻开了随身携带的皮包——不需要执行公务便服出行时，她带的甚至是一只Gucci皮包，前女友送的。而警探就这样从奢侈品皮包里提溜出来了一串沉重又亮眼的东西。

“请问这是莫拉莱斯警长的手铐吗？”她谨慎地将物品递给莫拉莱斯夫人，并转动了手铐冰冷的外缘，让人注意到上面刻蚀的编号和缩写，“这是我之前从小莫拉莱斯那里，呃，没收的。”

瑞奥小心拾起手铐，冰冷的不锈钢制材和光滑的环体，上面有几道粗粝的划痕。究竟得是多么激烈的冲突和多么坚硬的武器才能在手铐上留下这样的痕迹？“我不认识。”瑞奥看到了手铐上的刻纹，编号她不熟，缩写也很陌生，但这一切都可以用公务中的代号解释，因而也无法断然否认。

“这是NYPD的制式□□，”女警探解释她为何有此推断，“既然是从小莫拉莱斯处没收取得，那么它很可能原本是莫拉莱斯警长的物品。但我查询过编号，它不属于NYPD现有装备库中登记的装备，或许已经随着数据库更新而被弃用了。手铐不同于配枪，管制没那么严格，所以我想物归原主做个纪念或许更合适。”

瑞奥：“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段时间了，半年前的一个深夜，”警探知道对方的疑虑，主动解释，“我的巡逻警员同僚撞见小莫拉莱斯和一位同龄女生被这对手铐困在了一起，于是将他们带回了警局，是我帮助他们脱困的，”她原本也几乎将这桩小摩擦抛之脑后，直到看了新闻才霍然想起，“其实我也希望借此行提醒你一件事，或许你不知情，那位与小莫拉莱斯有过纠缠的女生，就是这两天新闻上的……”

警探话还没说完，没想到对面的母亲先捂住了额头，表情不知是喜是悲是愤怒。对方长叹一口气：“已经纠缠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