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凄清,唐尼苏不管不顾下山搜人,零下的温度冻得所有人瑟瑟发抖。
一直挨到第二天清晨,在那些轿车残骸里,他们也没有找到江淮的尸体。
唐尼苏只好扩大范围,拿钱聘了许多村民一起寻找。
从事发地到轿车坠毁地,一片山几乎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
青石板铸就的古街上
“哎呀,能吃是福,能吃是福~”荆钗布裙的胖大婶看见张景月从兜里摸出来的一沓红钞票笑的合不拢嘴:“哎呀呀,一块肉而已,要不了这么多,要不了。”
张景月把钱塞进大婶的腰兜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张景月心思沉重,脚边放着个行李箱,他要走了。
胖大婶不是很能听懂他的话,脸上挂着笑:“孩子,以后要吃,随便来拿啊。”
“谢谢阿姨。”张景月提起行李和她告别:“如果有机会,会回来的。”
来到当晚事发地,站在断裂的护栏旁,张景月俯望下方草坡,一路的衰草断枝以及凌乱扭曲的车辙印痕,他手中捏着江淮留下的素描,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唐尼苏自事发后就失了魂,也没有心思搭理任何人,张景月远远看见他一个人在山下忙忙碌碌,漫无目的的寻人。
“景月老师,上车吧,待会儿赶不上飞机了。”负责送他到机场的温旭温声提醒。
“温旭,如果找到了他,请一定要通知我。”张景月上了车。
“我会的。”温旭低应一声,车子驶离这片荒芜。
车内空调开得足,张景月缓缓打开手中捏了半天的素描纸。
当看见纸上展露出来的人像后,他的心揪成了一团。
“哥,沐心,是沐心!”张景月一下飞机,就立即给许燃打电话。
“喂?”谁料,听筒内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
听到这声音,张景月脑袋一下宕机。
“喂...你好?”听筒里温柔的声线再次响起。
“沐心,好久不见。”张景月声音沉下来。
听到张景月的声音,那边的柳沐心既惊又喜:“景月哥,景月哥是你吗?”
“景月哥,你没死,太好了!”
“景月哥,你还好吗?你现在在哪里啊?”
“我在机场的。”张景月不知她的开心是真是假,转移话题道:“沐心,我找我哥。”
柳沐心回应:“许大哥啊,他带心仪姐去散步了。”
“手机落在病房里呢。”
“哦。”张景月回:“那我现在去医院。”
“好的呢。”
“景月哥,”柳沐心突然叫住他:“刚才...我好像听到你叫我名字了。”
“你听错了。”张景月回。
“好吧,景月哥,我们在医院等你。”
“好。”张景月挂断电话后,想了想拨通了李成峰电话。
“沐心,是谁啊?”医院病房内,简心仪和心仪妈妈一前一后走进病房。
简心仪看见柳沐心拿着许燃的手机,刚才在门外听到了柳沐心正在通电话,但并未听清楚。
“是景月哥打过来的电话,”柳沐心笑看着简心仪:“心仪姐,景月哥他没死,他回来了。”
“什么?!”简心仪听到张景月的名字,一时不敢置信,她有些激动,顾不上身子重,赶忙小跑过去:“是景月,手机快给我。”
简心仪接过手机,那边却已经挂断,只留下嘟嘟嘟的余音。
简心仪回拨过去,却在占线中。
眼看她脸上的欣喜换成愁容,柳沐心立刻安慰:“心仪姐不用担心,景月哥刚才给我说,他正在来医院的路上。”
“是吗?”简心仪笑中带泪,看向自己的母亲:“妈,景月回来了。”
心仪妈妈赶紧过来扶住她,眼中扑闪着泪花点点头:“我听见了。”
短短几个月心仪妈妈头上已经爬满了细细密密的白发。
简心仪拉着自家母亲的手:“妈,景月回来了,你赶紧去买些菜,做顿好吃的,他原本身体就不好,这段时间肯定吃了很多苦,一定要给他做顿好吃的。”
“这让人揪心的臭孩子终于回来了,是要给他做顿好吃的,我马上就回去买。”心仪妈妈擦掉落出眼眶的泪:“但是你...”
立在一旁的柳沐心立即道:“阿姨,我今天有空,可以照顾心仪姐。”
简心仪也道:“妈,有沐心陪着我呢,还有两个护工,我不会有事的。”
“好,那我这就回去准备。”
简心仪嘱咐:“妈,景月吃东西喜欢清淡的,你做菜只给他放盐就好了。”
“我知道的。”心仪妈妈拿上包:“你身子重,我不在,你今天就不要下楼散步了,不然我会担心的。”
“好。”
心仪妈妈走后没多久来了个推着轮椅的医生叫简心仪做好准备去做检查。
“两位护工麻烦过来帮忙搬一下东西,待会儿孕妇检查回来要用的。”一名护士走进病房,指了指走廊上沉重的仪器,对两个护工道。
这两个护工分别为一男一女,是警方安排负责保护简心仪的。
医生催简心仪快一点,坐上轮椅就推着她往外走,柳沐心跟在后面。
两名护工有点犹豫,看着简心仪不愿意动,他们想跟着简心仪。
而简心仪却怕柳沐心看出什么,赶紧说:“你们先搬吧,我做完检查就回来。”
临走时,简心仪递给护工一个安心的眼神,告诉他们:在医院,她还不敢做什么。
两名护工以极快的速度搬完东西后,赶紧回到走廊去追简心仪,可是长长的廊道,人来人往,却怎么也看不到简心仪的人影。
“成峰,你们队长呢?”方才简心仪回拨电话时,张景月正跟李成峰通话。
“我和队长在绥南,林储源一家的故地。”李成峰的声音从听筒内传来。
柳沐心说了谎。
“景月老师,你,回来了?”李成峰嗓音沉沉,再没有从前的明朗。
“成峰...”张景月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他有些变化。
还想说什么,电话那头的李成峰已经开了口:“景月老师,我们都被误导了,认为能做出这些事的林清源是个男人,但其实,林清源是女的,当初林储源为了保护她,做了假身份,假名字,而且她从小就患病,人走不了路,一直在绥南待着,近两年才离开绥南的。”
“是柳沐心。”张景月沉沉回应。
“景月老师,你怎么知道?”李成峰讶然。
“说来话长,成峰,柳沐心很危险,她和心仪姐在一起,我很担心,我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你和你们队长...”
张景月话没说完,那边一阵响动,接听电话的人换了一个。
“我知道了。”许燃接过李成峰的电话,问张景月:“你到哪里了,我找人接应你。”
“哥,不用管我。”张景月道:“先找到柳沐心,如果她就是林清源,那么沈大哥的死...”张景月顿了下,沉重地说出口:“跟她脱不了关系。”
“哥,她很危险。”
“队长,队长,不好了!”张景月话刚落,那边蒋靖慌张的声音由远及近从听筒内传来:“两个看护打电话来说,简法医不见了!”
简心仪不见了,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的心在一瞬间揪紧。
许燃想也没想立刻下达命令:“马上回程!”
寂静的走廊,只有脚步声在天花板回荡。
“今天要做什么检查?怎么没听护士说过。”简心仪由医生推着往前。
“到了你就知道了。”医生戴着蓝色口罩,身穿白大褂,全身散发着生人不近的气息,十分冷漠。
柳沐心的高跟鞋哒哒哒地敲击着地面,在她身旁安慰她:“心仪姐,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简心仪不说话,默默护住自己的肚子。
来到一扇大门前,医生停下脚步:“两位先进去等一下我,我去拿个东西就过来,或者你们可以先去影像室。”
“进去?要等你多久啊?”柳沐心放大声音问:“影像室又在哪里?”
那医生却没有回应她,转过走廊就没了人影。
“这里是哪里?”柳沐心推开面前的大门,一条长长的空中连廊出现在面前。
简心仪摇头道不知:“先进去吧,慢慢找,应该能找得到。”
“好吧,”柳沐心走到她身后,帮她推轮椅,两人走进冷清的廊道。
连廊空无一人,简心仪高跟鞋的声音磕在地砖上,发出空旷又尖锐的回响。
沉默地走了一段时间,柳沐心率先开口:“心仪姐,这段时间以来,你有没有想过姐夫啊?”
提到沈渐离,简心仪心口一阵颤抖:“想,每天每夜都在想。”
“我在想他是怎么死的,一个人形单影只孤零零坐在那个阴森的别墅里,害不害怕。”简心仪的声音有无法压抑的痛苦:“许燃说,他死后就一直坐在那里的了,连脑袋都没有...”
“我想他是会害怕的,可是我连他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想,当时如果我早一点表露心意,是不是他就不会舍得去死,可我偏偏要忍着,是我的高傲害死了他。”提起沈渐离,简心仪眼泪在眼眶里聚集,她又控制不住流下泪来。
“人要死,你拦不住的,都是命。”柳沐心叹息一句,绕到轮椅前蹲身和简心仪说话:“心仪姐,我和你一样,我有个哥哥,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等我长大后去查才发现,他死的很惨。”
简心仪望向她的双眸,暗自将情绪恢复下来,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摁开了随身携带的录音器,问:“他是怎么死的?”
“被人打死的。”说完这句话,柳沐心站起来继续推着她往前:“我去给他收的尸,他的尸体并不完整,我拼凑了很久很久。”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死的?”简心仪再问。
“因为我。”柳沐心垂下眉睫:“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他为了我,做了很多事,被打击报复而死。”
“......”
前方已到走廊尽头,再转过去就是一道门,门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向下的步行楼梯,一层又一层旋转而下,这里与医院整洁敞亮的装修完全不同,墙皮泛黄脱落,留下斑驳的印痕,楼梯也是水泥浇筑的老式步梯,安装的铁扶手已经锈迹斑斑。
门上有屋檐,檐下常年有水滴落下来,楼梯口青苔遍布,又湿又滑。
“这里...是哪里?”柳沐心看着这个地方,有些讶异。
“好像是以前的老医院,这里早就废弃了,影像室不可能会在这里,我们回去吧。”简心仪转动轮椅要离开这个地方,她心中不安,不明白那个医生为什么要引导她们往这里走。
柳沐心却在她身后叫住她:“心仪姐,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
简心仪回头错愕地看着她,只见柳沐心站的直直的,双手环抱,脸上挂着浅笑。
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心仪姐,别急着走。 ”柳沐心一步步靠近她:“我不会伤害你。”
柳沐心态度的突然转变让人措手不及,简心仪稳住心神看了一下周围,讽刺道:“大费周章带我来这个地方,说不会伤害我,你觉得,我该信吗?”
“沐心,你今天,想在这里解决我?”简心仪问她。
“不是解决,我只是需要你,交换一个东西。”柳沐心走到她跟前,再次蹲下来,好言道:“我刚刚给你说,我哥死了,现在我又弄丢了他,我必须把他找回来。”
“你是什么意思?”简心仪满脸防备。
柳沐心却紧握住她的手心:“心仪姐,骨灰盒,我哥哥的骨灰盒,我必须要把他找回来。”
听完这话,简心仪迫切地要把手从她手心里抽出来:“你哥哥的骨灰盒,跟我没有关系,我要回去,景月马上回来了,我要回去等他,你放手。”
“怎么跟你没有关系?!”柳沐心却紧抓住她挣扎的两只手,让她无法动弹:“许燃他拿了我的骨灰盒,他带走了我哥!”
“没有你,他不会还给我!”
柳沐心说:“如果张景月不回来,我还可以多陪你玩一会儿,可是他回来了,我的身份很可能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