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妍一早就到了公司。因为集团权力更迭，整个集团都处处都透着股躁动不安。即使沈妍乘坐的是总裁专属电梯，但依然能感受到公司里弥散着的略显病态的亢奋。似乎所有人都想做点什么，却又没有明确的方向。

沈妍不觉得意外，毕竟一个做好了能保公司十年的大项目，即使拿到，想要切实的落地、执行绝对不会太容易。就凭沈陌连个“南柯”都管不好的水平，沈妍不觉得他能管好这个新项目。

当然，现在的沈陌根本觉察不到问题，因为他现在也处于异常的亢奋中。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拉拢了沈微跟沈泓，“一统”集团，又架空了沈老爷子，成了名副其实的太子爷，还把一个能把集团带飞的大项目拿到手，沈陌现在的状态，用一步登天来形容也不为过。

沈陌觉得最近的日子真是爽翻了！他一个豪门公子哥，金尊玉贵地长大，但直到最近，他才体会到什么是真的爽。

“沈总，人差不多都到齐了。”秘书处的人一边帮他拉开会议室的门，一边小声汇报，“只差沈泓先生，打过电话了，说临时有事在处理。”

沈陌颔首，缓步走进会场，坐上了以前沈老爷子的位置。

不记得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公司里的人对他的称呼已经从“小沈总”变成了“沈总”。一字之差，但地位可谓天上地下。就比如现在，从他进门开始，所有人的目光就汇聚到了他身上，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发号施令。

这一刻，沈陌忽然就理解了老爷子还有沈妍，尝过权力的滋味，确实很难放手。只不过，他们争抢的一切，现在都是他的了。

沈陌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才压住上翘的嘴角，朝助理点了点头：“开始吧。”

助理调好投影，调出PPT，然后开始挨个给与会人员发放文件。

“这次找大家过来，主要讨论公司结构调整的方案。内容比较多，就让人打印出来了，大家先看看，顺便等等泓叔。”沈陌说着，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那几个沈泓党。

他知道沈泓为什么要迟到。刚发下去的文件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次调整势必消解沈泓在集团的势力。沈泓在公司多年，耳目众多，估计已经通过眼线，提前知道了这点。只是碍于情势，没法现在就跟沈陌撕破脸，这才搞点迟到的小动作泄愤。

不过沈陌不怕他不来，这次会议要敲定结构调整的最终方案，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沈泓也一定会到场。而且把老爷子弄进“人造梦”以后，他无意中得知了一些公司旧事，其中包括沈泓的把柄。

“泓哥也是，会议时间一周前就通知了，有什么事非得现在办？浪费大家时间。”沈微抱怨，声音不高不低，但在一片翻动纸张的声响中，也够在场的高管们听清楚了。

刚才沈陌说等，是给了沈泓面子，现在沈微这个旗帜鲜明的“太子党”开口抱怨，在场的人精们就知道沈陌的态度，一部分人已经附和了起来。

“再等十分钟，泓叔不来我们就开始吧。”沈陌看了眼表，就坡下驴。

……

“开始了。沈泓还没来。”覃睦扫了眼监控。

沈妍仿佛没听见，不紧不慢地用面包蘸着酸奶，在只有他俩的办公室里惬意地享受着早餐。

覃睦又说：“其实他和另外两位结盟不牢靠，谁也不服谁，闹掰是早晚的事。我们或许没必要费这么多功夫。”

沈妍从餐盘里拈起一颗蓝莓，晃了晃：“干等不是我的风格，加点料能让食物更加有滋味。”说完，那颗饱满的蓝莓就被她投入酸奶杯中，随后，她用勺子挑那颗裹满了酸奶的蓝莓，一口吃掉。

“你知道人什么时候最容易露出破绽吗？”吃完，沈妍才问。

“当然。”覃睦接过话头，“一帆风顺的时候最容易露出破绽。就像在旷野上开车，一条笔直的没有任何弯道公路往往容易出车祸。”他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沈妍摇头：“不完全。说得更具体一点，是一个人明明距离权力极近，却又长期没法触碰，然后好不容易走狗屎运尝到权力甜头的时候。我说的就是现在的沈陌。从小沈老爷子就不看好他。沈陌也知道。所以哪怕现在他控制住了老爷子，心里还是会憋着口气，要作出成绩来打老爷子的脸。”

说到这，沈妍莫名地笑了一下：“可惜，人越是想打脸别人证明自己的时候，越是容易被打脸。他现在的心情，我倒是很能理解。”

沈妍这话显然是在隐射她自己。当初她为了搭上傅家不惜给傅景明给下药，在外人看来，这绝对是一步昏招，甚至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覃睦知道这话题一向是沈妍的雷区，他不明白沈妍为什么突然扯到自己。

沈妍却像是完全释然了，坦然地看着覃睦说：“以前我总怀疑那段时间自己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头，不愿意回忆。但最近突然想通了。我会那么做，是因为当时陷入了思维定式。”

“怎么说？”作为一个合格的捧哏，覃睦适时追问。

沈妍笑笑：“我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保住自己在沈氏集团的地位，要让沈老爷子承认我能继承沈氏。既然老爷子注重血脉，要把我这个假千金踢出去，那我就要用利益来胁迫他妥协。可我的所有都来自沈氏，剥去沈家给我的一切，我觉得自己唯一的价值就剩联姻了。所以才会走了那么一招臭棋。”

她说着顿了顿，自嘲一笑：“那时候我自己都没注意到，我已经在不经意间把‘得到集团’等同于‘获得老爷子的承认’，挖空心思让沈老爷子继续认我，这才把路走窄了。不过我现在才发现，思维定式真是个好用的工具。”

沈妍说着把话题扯了回来：“我们联合安能暗箱操作，让沈陌顺利拿到了项目，沈陌又靠着这个项目得到了权力，出尽风头，所以他在潜移默化中，已经把“拿捏住新项目”等同于“得到集团大权”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后来给他挖坑越来越容易。他所有注意力都在用新项目搞事上，其余地方就都成了视野盲区。”

所以，沈陌绝对想不到，今天给高层开会的时候，将会有个意想不到的坑在等着他。

沈妍跟覃睦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监控里的画面却忽然乱了起来。只见会议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群穿制服的人冲进了会议室。

现场声音十分嘈杂，通过监控听不清楚里面人说了什么。但画面上能看到穿制服的人明显是冲着沈陌来的。只见他们对着沈陌展示了证件之后，就客气又不失威严地把沈陌从会议室里“请”走了。

“堂姑。”被带走前，沈陌转头叫了沈微一声。

沈微冲他点点头，示意会场有她，让他放心。沈陌这才憋着一肚子火跟人走了。

刚才正讲到兴头上，突然来了一帮人说他跟一起案件有牵扯，要调查，也不搜公司，就让他一个过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定是沈泓搞的鬼，难怪人一直不来，感情是给他找不痛快去了。

沈陌捏了捏拳头，觉得他对这个堂叔还是太仁慈了。

与此同时，在十几公里以外的高速路边，一辆豪车突然失控，朝路边撞去，幸亏护栏结实，车子擦着防护栏开出百来米才堪堪停住。司机已经不省人事，坐在后排的沈泓因为没系安全带已经在一连串的碰撞中磕伤了脑袋，他跌坐在座椅上，浑身像被用锤子敲过一样疼，甚至没注意到一股粘稠的血水正从他头上伤口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