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时逸一到家就被活爹二号和胜似亲妈正主催着加衣服。
锦绥这两天冷得早上能结霜，飞机上和车上都有热空调没什么感觉，蹦久了就知道什么叫“冷飕飕”了。
孔时逸坚信自己居家有地暖穿件儿厚毛衣加棉拖就够了。
孔秋黎：“小娄，去他房间找件厚衣服来，找不到穿你的。”
娄云齐入住第三月达成成就——第一次进孔时逸房间。
孔时逸的房间是简约风，很宽很大。落地窗外映着仅剩几片黄叶的树杈，蓝灰色的厚窗帘在一旁静静地垂着，拉紧的白色的窗纱随着从缝隙里钻入的微风轻飘。
窗前放着双人吊椅，地上吊椅下铺着灰色圆形地毯。吊椅后面的白墙上挂着几幅字画，都写了——“白描”，“求财君”，“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再往里一点，是深蓝色的大床和定制白色衣柜。床顶上挂着黑色投影仪，床旁的书桌上放满了笔记本和一盏白色台灯。床对着一张大白墙，墙顶上挂着卷好的遥控投影幕布。
这风格就很孔时逸。
娄云齐心想。
他没再多看，而是走向衣柜，透过玻璃门观察哪里放着外套。
“唉。”
娄云齐被一声叹气给吓了一跳，他哐当一下就把玻璃柜门给抽了回去，结果夹到了还没收回的手指，疼得他轻声倒吸一口气。
“小心点儿，我又不吃人。”孔时逸抱着手走进来看着他。
跟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似的。
“阿呃……姐……”娄云齐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要喊孔秋黎什么，在此之前也没人跟他说过，“你姑姑……”
孔时逸啧一声打断了他，“你就喊她姑姑也没什么问题。她忙得很，走啦，吆喝我上来跟你一起找外套。”
娄云齐点点头，重新打开玻璃门，从里面挑了件黑色呢子大衣，“这件可以吗？我看你都没有什么稍微厚一点的衣服。”
孔时逸顺手接过来，“行行行，去买去买，顺便给你也买几套。锦绥气温降得很快的，下个月估计就下雪了。”
再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天际蓝黄白三色相交，慢慢被夜色吞噬着。
孔时逸和娄云齐步行出门打了个车去最近的商场，随便嚯嚯了几件衣服，又给在校社畜高中牲带了奶茶和小零食。
走回去的时候，孔时逸忽然觉得得买辆车才方便。他一直没考驾照，可是娄云齐有驾照。
可是娄云齐总有天得离开。
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怎么在叹气？”孔时逸一只手拎着几大袋购物袋，一只手揣在外套兜里。
“没什么，”总不能说舍不得你离开吧，“想野性消费一下。”
娄云齐没打算追问。
二人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影子被路灯拉得很远。这样冷的天已经没有飞蛾再扑路灯了，树叶落得所剩无几。无人开口聊天。
孔时逸心里有了个底，娄云齐大约是对自己有意思的，但他就是个不爱说话又乖巧的性格，跟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似的。这几天他总在想，如果娄云齐做自己的对象好不好，自己能不能接受，会不会说出很难听的话伤害到他，或者循序渐进，先告诉他自己的性向。
娄云齐心里很乱，他怕自己的追求激起孔时逸对自己的防备意识，让自己连靠近也靠近不了了。活了二十二年都没谈过恋爱的人，没看过什么电视剧，没打过什么游戏，更没追过什么人，在家无非就是看书写作业跑步。
这么想想自己那么没意思的一个人怎么值得心上人喜欢。
“嗯……”
“我……”
二人愣在原地。
孔时逸透过镜片看向青年，“你先说吧。”
“孔哥先说，我没什么事。”
孔时逸轻轻点了点头，迈着步子继续往前，“其实……”
前方不远处，两个人影缠绵于路灯阴影下，其中一人身穿红黑校服，发长稍低于肩。她抱着的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与牛仔裤，头发有些叉耳，看着像是个大学生。
娄云齐顺着孔时逸冰冷的目光往前看去——孔钰楚。
孔时逸忽然觉得胸口堵着一团石头，怎么也不等他正常地呼吸。耳鸣眼花的熟悉感爬上头，孔时逸一个没站稳，倒了下去。
再一睁眼，他差一点从宽阔的肩膀上滑下来。一只手轻轻搂着他，将他重新扶回了原来的位置。
“娄……”孔时逸正欲抬手揉眼睛，就被另一人的手给按住了，“别动，这只手上有针头。医院没有多的床位了，将就一下，输完液带你回家。”
孔时逸没动。他微阖着眼，脑海里浮现着不久才看到的场景。
他听到旁边的人开口说话，肩膀微微颤动，所听声音更低沉了，“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心态平和，切记不要大喜大悲，否则很容易发生像你刚刚忽然晕倒这种情况。”
“先别多想。”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打着孔时逸的肩膀，拍得孔时逸忽然感觉眼睛很酸。他轻声叹了口气，一滴眼泪簌然落下。
即使是晚上，医院过道依然有来来往往的人。
娄云齐轻揽过旁边人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那人无声哭泣着，连肩也没颤两下。
孔时逸忽然觉得自己好是没用。身体不觉间变得差得离谱，写书却不能如先前那般有源源不断的灵感，孔钰楚在应该好好读书的关键时期却没得到自己的管束。
“孔钰楚知道我们回来了？”他声音有些喑哑。
“嗯，把我们买的东西给拎回家了。我叫她好好休息，明天还得上课，”娄云齐轻轻拍着孔时逸的背，“明天她开家长会，你实在是难受，我替你去吧。”
他顿了一下，继而又道：“明天我没什么事，有空。”
孔时逸哭够了，抬起头一看，就见黑色的衣摆被浸湿出好几个圆圈，相互叠铺着。
他将眼镜取下，正欲用衣袖将眼泪擦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接过，再一递过来时是两张纸巾。
孔时逸心里感叹，娄云齐的对象以后得多幸福。
精虫上身了似的，他居然就把这话给说了出来。
用纸巾仔细擦拭镜片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如果我的另一半只能关注这些而未多去替自己打算的话，我估计他也不会很幸福。”
“啊？是么？”孔时逸轻笑了一声，嘴角勉强扯开，“我觉得，两个人过好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可能是年纪增长的缘故吧，我觉得真爱什么的只能出现在小说里，具有人们对爱情的向往性与幻想性。”
“真正的爱还得是看长久的，坚定不移的陪伴。小年轻们现在说着很爱一点也不能分开，但在漫长的岁月里不能磨合在一起，必定是会相互伤害的。”
说到此，孔时逸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孔钰楚与他人相拥的场景。
他输完液回家已是凌晨了。困意支配着他的四肢，孔时逸本来是打算躺在床上眯一会儿再起身去洗漱的，结果一睡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本穿在他身上的呢子大衣被衣架支着挂在了衣柜的把手上，毛绒拖鞋脚跟朝床并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边。深蓝色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已经九点了。他一觉睡了八个多小时。
洗漱完下楼，家里果然没有除他以外的人了。客厅里还放着三明治和一杯温热的牛奶。
他坐在餐桌前喝了一小口牛奶，按开手机，就见孔钰楚的班主任给自己发了条信息。
［孔钰楚班主任：孔钰楚的哥哥你好，今天开家长会看见是另一娄岳位姓娄的先生代替你来，请问情况是否属实？］
［子曰：是的，麻烦老师多过问一句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跟他说。］
班主任发了个收到的表情包。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班主任从一堆A4纸中翻出了最近一次的成绩单，手上的金戒闪闪发亮，“各科的老师都很喜欢她，都希望她能够考一个好的大学。这会儿再努力可能是太晚了，不过不努力才真的会后悔。”
娄云齐看着成绩单。
“嗯，好的，谢谢老师。”
娄云齐正欲起身出办公室去找孔钰楚，又被班主任叫住了。“冒昧探听一下私人事情，嗯……娄先生单身吗？”
娄云齐看着班主任手上的金戒，沉默了一瞬。
班主任看着他没什么表情但是依旧抗打的帅脸，再看看手上的戒指，“啊不是，先生你误会……”
“抱歉，”娄云齐微微垂眸，将视线从金戒上移开，“我已经有爱人了。”
娄云齐出了门，回忆着路径，从教室角落里找到了孔钰楚。
孔钰楚脸色不是很好。棕黑色的短发扎在了一起，露出还有些婴儿肥的正侧脸。她轻拧着眉头，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焦虑。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句“孔钰楚你哥哥来了”，孔钰楚忙转头去看，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娄云齐。她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
孔钰楚还真心以为孔时逸跑来把她小娄哥换了。
“走吧。”
二人再无言。
下了教学楼，人更少了。穿着红黑色校服的学生跟着家长匆匆离开了学校，高一高二的学生明天才返校上学，校园里所剩的人已经不多了。
“我哥……他还好吗？”孔钰楚跟在娄云齐身旁。她往常见娄云齐板着个脸已经习惯了，但这次她觉得娄云齐应该也是生气了。
难道小娄哥已经和孔哥together了吗？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还好，”娄云齐淡淡道，“可以跟我说说你的男朋友吗？”
听到“男朋友”三个字，孔钰楚感觉脸烧得疼，“你……会不会告诉我哥？”
娄云齐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好像在说，你觉得可能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