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部长手里竿又是一抖,一条小鱼再次上钩。他握着勾把鱼取下来,看着墨烟流说:“看来审判长钓鱼技术一般。”
墨烟流往那边瞥了一眼,平静地说:“我喜欢钓大鱼。”
赵部长把竿甩下去,笑着说:“我就喜欢你这种,有野心。”
“关于审判庭和顾安的合作,你知道多少?”
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墨烟流收起线又挂了饵,边抛边反问:“关于我和顾安之间的事,赵部长知道多少?”
“略知一二。”
“我也一样。”墨烟流说。
姓赵的冷哼一声,厉声说:“你跟顾安之间有恩怨,又知道审判庭跟顾安合作的事情,按理说我应该替他除了你。”
墨烟流有些冷,把手插进口袋里,任竿自由坠着。
“但你不信任他,就像他不信任你一样。所以你才会用秦暮,因为秦暮没什么政治上的野心,你给什么,他就要什么。”
鱼上钩了,墨烟流只是抖了抖鱼线,将鱼赶走后又挂了些饵。
赵部长见他把鱼放走,问:“审判长这是什么爱好?”
“我和秦暮不一样,我只挑我需要的。”墨烟流把鱼饵扔下去。
“那你需要什么?”
既然姓赵的提起裴野,墨烟流想顺水推舟借裴野给自己立个人设。
“我要裴野活着,而且是光明正大地活着。”
“就这?审判长就这么喜欢裴野?”
“喜欢,他死了我也活不了。”
这句话倒是没说错,裴野死了墨烟流直接任务失败,确实活不了。
最重要的是恋爱脑这个人设,听起来就很好控制。
贪财者未必不爱权不好色,但恋爱脑终究会为了一个人倾其所有,背叛世界,甚至不惜付出生命,最后还觉得自己是完成了一件空前绝后的壮举。
这世上比恋爱脑更容易让人信任的角色,恐怕只有脑残。
但让墨烟流扮演脑残实在为难。
赵部长听后会心一笑:“保条人命而已,不算大事。”
墨烟流明白,姓赵的这意思便是自己能彻底接替秦暮,游走在审判庭和顾安之间,为他办事了。
“那其他的对我来说,也不算大事。”
墨烟流竿一颤,他猛地拽起来,一条肥鱼从鱼勾落进桶中,一条鱼占了满满一桶。
墨烟流起身,提着桶递过去:“赵部长,您钓的大鱼。”
-
墨烟流回到街区已经晚上十点多,饭店的大姐出来关门,见他才回来,笑着打招呼:“墨教授才回来,我看你那边灯亮着,还以为你在家呢。”
居民区这边楼普遍低,只要稍留意些,看到谁家灯亮着不是问题。
“有朋友在。”墨烟流敷衍地笑笑,问:“大姐这么晚才关门?”
“做了个噩梦睡不着,出来透口气。”大姐叹息道:“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咱们这一片总做噩梦,就跟遭了鬼一样。”
随即又“呸”了一口:“瞧我这大晚上说的什么话。”
墨烟流冲她笑着点了点头,朝家里走去。
刚开门,裴野阴恻恻站在门口等他。
“怎么站这儿,差点吓到我。”墨烟流边抱怨边嗅了嗅屋里的味道。
“什么味道这么好闻。”墨烟流鞋都没来得及换径直往屋里走去,被裴野一把拽回来。
“问我今天晚上吃什么,还以为你要回来吃饭。”裴野横着把玄关的路挡住。
“我不是发消息告诉你我有事要晚点回来吗?”
“你梦里发的吧?”裴野逗小动物似的挠了挠墨烟流下巴。
墨烟流“唔”一声摇了摇头,把手机拿出来翻了翻,还真是梦里发的,脑过即发过,把这事儿全忘了。
裴野凑墨烟流身上闻了闻:“今天没喝酒?”
“哪儿敢啊,自从顾安给我下药,我出去都不敢吃东西了,现在还饿的胃疼。”
墨烟流绕过裴野去洗手,出来后坐在餐桌那边,跟裴野说:“今天国防部长找我,就那天被秦暮打了一枪那胖子。”
“我没见过。”
“我知道,但你认识。”墨烟流夹了块鸡肉,有些烫嘴,他含糊着说:“唔,好吃。”
墨烟流用筷子拨了拨,调侃道:“这是柠檬吧,还有洋葱。”
说话间夹起一根香菜,放在裴野跟前说:“还有绿色的植物,你这是彻底放飞自我了?不怕审判庭再把你抓起来,罪名就是,虐待植物。”
“好吃不就行了,再说审判长就在我跟前呢,我这算,溜须拍马。”
裴野拿起筷子接过那根香菜,抽了张纸垫在桌上,又把菜叶放上去,问:“为什么说我认识?”
“最近我一直在想,你究竟属于哪个阵营。”墨烟流单手托着脸看裴野。
裴野也学他的样子托着脸问:“想明白了?”
“能和审判庭反叛党同时不对付的,我只能想到两种人。”墨烟流掰着手指头说:“要么是因不满集聚的平民,要么是被架空权力的高层。”
“我去查过资料,”墨烟流说:“虽然理想国现在已经废除了君主制,但因为水系氏族被供养原则,他们依旧被平民称为‘贵族’。”
“这群贵族虽然担任着重要职位,但在很多年前,就没出现在这个国家的规则制定和决策之中了。甚至很多人被莫名按上‘思想罪’驱逐出境。”
“所以你觉得他们其实仇恨审判庭?”裴野嘴角轻轻上扬。
“所以我觉得你是贵族。”
墨烟流在推演或捋事情的时候,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中闪着亮亮的光点,裴野不自觉往进陷。
“为什么这么说?我看起来更像平民吧?”
“我还顺便查了你的生平,你父母……”墨烟流话说一半又停了下来,最近这段时间他学了些人情世故,也明白在别人面前提这种往事很不礼貌,所以他点到为止。
裴野觉得墨烟流不仅眼睛里有光点,连周遭都散发着光晕,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又凶又可爱,还这么聪明。
花园里那四具尸体肯定是他们该死。
不过——
“你查的是我的生平?”
裴野问了个很怪的问题:“你真的失忆了?”
墨烟流不知道这跟自己失忆有什么关系。
莫非墨十月之前就认识裴野?
墨烟流点了点头。
裴野把托着脸颊的那只手放下去,含笑说:“虽然误打误撞,不过你很聪明,我确实算你口中的‘贵族’。”
“既然审判庭跟顾安一伙的,你还要帮他们做事?不如加入我吧。”
“我以为在我把秦暮拖下水的时候,你已经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了。”
墨烟流看着裴野的眼睛,并未正面回答,但是两个人心中都已明了。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墨烟流放下筷子,一脸严肃:“我跟秦暮做了交易,答应救他出去,但我没办法。”
“所以我想你们能不能……”
“这好办,”裴野毫不犹豫,“算是你加入我们的第一份礼物了。”
裴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玻璃瓶放在桌子上,里面是白色的粉末。
“你让我找的解药,我也找到了。”
“‘无根水’的解药?”墨烟流拿起来,粉末朝着倾斜的角度一点点落下去。
“这种禁术居然是真的,我一直以为是吓小孩专用。”
裴野说:“有一个家族,他们的祖先是专门研究黑魔法和禁术,有记录这种邪门的术法。他们说,只有在施术者还未开始施术时,这种药才有用。”
“所以你要赶紧吃。”
“这要怎么吃啊?”墨烟流看着一大罐白粉末皱了皱眉头。
“直接吃,倒嘴里,咽下去。”
要不是裴野一脸严肃,墨烟流都觉得他在伺机报复。
墨烟流拧开瓶盖,正要往嘴里倒,裴野却起身握住他的手腕。
墨烟流愣了一下,裴野趁他愣神时掰开他的手指把瓶子拿走,在杯中倒了一点粉末又掺了些热水,递过去笑着说:“刚逗你的,就这么信任我?”
他果然是在伺机报复!墨烟流端起来一口灌下,苦得又皱了皱眉,脸皱成一团。
还让他报复了个大的,想想都有点生气。
裴野单手握拳放到墨烟流面前,又轻轻展开,一枚包着透明糖纸的水果糖出现在他手心里:“吃糖。”
墨烟流拆开吃到嘴里,脸颊鼓了一块。
“那你怎么还拿这么多?”
“怕你后面还要用到,”裴野把瓶盖拧好,“他们好抠,最初只给了我一小瓶,是我偷偷拿的。”
“那你真的好厉害。”
墨烟流只是想阴阳怪气,裴野倒是一脸被夸的样子,还挺开心。
“不过我今天回来时,碰到之前给我送牛肉那大姐了,我问她怎么还不睡。”
“你猜怎么,”墨烟流拿起那瓶粉末怔怔看着,“她说她做噩梦了,睡不着。”
“你说,会不会他们已经被……”
“你怀疑顾安对平民下药?”
“不止是平民,”墨烟流说:“我怀疑他直接把药下在了饮用水里。可能我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实验品,他最终目的是控制所有人。”
“你刚才说,没施术时,这药才有用……”
墨烟流抬头,把药瓶递过去。
裴野接过来,看着药瓶沉思道:“他们说一旦开始,只有杀死施术者才能解开这项禁术。”
他突然抬头:“或许我们也可以把解药下到城市饮用水中。”
墨烟流笑着打了个响指:“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