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走进了总经理套房的办公室,克丽丝汀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看着他。她嫣然一笑,使他回想起昨晚他是多么想跟她谈谈啊。
她问道,“一切都好吗?”看到他迟疑未答,克丽丝汀感到好笑。“难道你已经忘了?”
他摇了摇.头。“一切都很好。只是,我在安排上搞糊涂了,我到现在还觉得非常难过哩。”
“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了。你现在可以不必难过了。”
“如果你有空,也许今天晚上我就能请你。”
“这么多人请我!”克丽丝汀说。“今晚我已经和布里斯顿小姐约好一同吃中饭了。”
彼得竖起了眉毛。
“还没到退房时间,所以我们就在这里吃中饭。如果你午休晚的话,不妨午休后也来。”
“如果我能够来,就一定来。”他指了指侍者领班关闭着的两扇门。“穆斯塔法在吗?”
“你可以进去,不过我希望不是什么麻烦的事。他今天早上看来情绪不大好。”
“我有个消息或许可以使他高兴。”他认真地说,“我想你已经看到报纸了。”
“是的,我看到了。”
他点头同意,最后他对克丽丝汀微微一笑,便去敲赫尔比·穆斯塔法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彼得带来的消息似乎并没有引起注意。这位侍者领班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好像不大愿意从他内心的沉思中把思想转过来似的。他好像要说什么——彼得感觉到他要谈另外一件事——然后又忽然改变了主意。只三言两语地谈了几句之后,彼得就离开了。
克丽丝汀想,她预料彼得·麦考特这几天会来邀请她,果真不错。她一时感到懊悔,因为她故意作了安排,不能应邀赴约。这一交谈使她想起了她昨天所考虑的计谋,使布里斯顿小姐的中餐少付些钱。她打电话给大餐厅的侍者主管奥古斯。
“马克斯,”克丽丝汀说,“你们那里的中餐价钱高得吓人。”
“价钱不是我定的,弗朗西斯小姐。有时候我希望由我来定价就好了。”
“你们那里近来上座情况不怎么样好吧?”
“有几个晚上,”侍者主管回答说,“我觉得好像是利文斯通在盼斯坦利(1)一样。告诉你,弗朗西斯小姐,顾客越来越精明了。他们知道像这样的饭店有个总厨房,不论他们到我们哪一个餐厅去,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由同一个厨师用同样的方法烧的。因此,为什么不到价钱便宜的地方去吃呢,即使服务不那么讲究?”
“我有一个朋友,”克丽丝汀说,“喜欢大餐厅的服务——她是一位姓布里斯顿的小姐。我们今晚要来吃午饭。我要求你保证把她的帐单开得便宜一点,但不要便宜得引起她注意。你可以把少付的钱记在我的帐上。”
这个侍者主管咯咯地笑了起来。“嘿!像你这样的姑娘,我自己也愿意和你交个朋友哩。”
她反击道:“对你我就不会这样干了,奥古斯。谁都知道你是本饭店的两大富翁之一呀。”
“那另一个是谁呢?”
“不就是赫尔比·穆斯塔法吗?”
“你把我的名字跟他连在一起,可不是对我的恭维。”
“不过,你会照应布里斯顿小姐吧?”
“弗朗西斯小姐,等我们送上帐单,她将以为是在自助餐室里吃饭呢。”
她笑着挂上了电话,知道奥古斯会机敏而得体地去处理这事的。
在雅致的有铁栅的阳台和有凹槽的铁柱下面,在忽闪忽闪的煤气灯照射下,天堂岛大酒店灰白的、古色古香的正面忽明忽暗。琥珀色的灯光透过弓形、直棂的窗口.射出来。在饭店外面可供散步的人行道上,一个身穿华丽的金色制服、头戴带舌头的圆筒帽的看门人来回踱着步。在突然一阵微风中,旗帜与旗索在高高的旗杆顶上哗哗作响。
“真是古怪。”克丽丝汀放下那份精致的用多种颜色印的菜单。“我这个星期老是觉得有一件什么严重的事要发生似的。”
彼得·麦考特坐在餐桌的那一边微笑着,桌上摆着银餐具和浆得雪白的餐巾,闪闪发亮。“也许已经发生啦。”
“不,”克丽丝汀说。“至少,不像你想的那样。这是一件令人不安的事。我但愿能把它甩开。”
“吃饭喝酒就能把它甩开。”
“很多人认为,”彼得说,“天堂岛大酒店是北英格兰最好的酒店,你同意不同意这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它告诉人们,一家酒店可以好到什么程度。”
赫尔比·穆斯塔法老早就来到酒店里,但这是为他自己的利益,而不是为了天堂岛大酒店。
在这位侍者领班的外快中,有一种在许多饭店里被称之为“剩酒”的外快。当旅客们离开饭店的时候,总有一两寸酒剩在酒瓶里。这样点点滴滴收集起来的酒都集中到地下贮藏室的一个角落里。这里是赫尔比·穆斯塔法的密室。
最近这一阵子“剩酒”外快挺不错,要不是赫尔比心事重重,今天积聚的数量一定会使他高兴的。彼得·麦考特已约定他在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下午三点钟在麦考特的办公室见面。麦考特究竟知道了多少实情?穆斯塔法回答不出,但是他自己却一直在琢磨,这位新任领袖对于侍者领班本人在这件事中干了些什么知道了多少。
到三点钟还有六个钟头哩。赫尔比·穆斯塔法希望时间过得慢些。
在哈利一行人被护送到他们相毗连的套房之后不久,“黏黏手”租到了一个单人房间。
黏黏手使用这家酒店在机场的直线电话(与当地最好的酒店通话,不收费用),在上午五时四十五分打了个电话,问一下早几天从城外预定的房间是否已定妥。电话回答说可以放心,他定的房间已作了安排,如果他尽快进度假村的话,就可以马上住进房间。
由于黏黏手只是在几分钟前才决定住在天堂岛大酒店,他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可是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按照事前的计划,他向所有的大酒店都定了房间,对每家酒店各用了一个不同的名字。
多年前,一个检察官曾在法庭上说过这么一句话:“阁下,这个家伙作的每一件案子都是偷窃酒店行李案件。坦率地说,我已经把他称之为‘黏黏手’了。”这是不无道理的。
这句话已在警察局里登记在案,他的这个绰号也一直被人叫着,以致连黏黏手自己现在也自鸣得意地使用起这个绰号了。他所以自鸣得意,是因为凭丰富的经验,他知道只要有时间、耐心和运气,就会有很好的机会偷到行李,以至偷到几乎一切东西。
他目前的这套看家本领,是和人们对酒店安全的漠不关心分不开的,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黏黏手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是各地酒店老板经常感到失望的一件事。就是后面这种人使黏黏手这样的职业旅馆窃贼得以不断地进行偷窃活动。
而现在他最近在附近又顺利地进行了十天偷窃活动,他进行的一连串偷窃活动似乎也很顺手,能在夜间顺利地潜入许多家酒店的房间,并且收获累累。他目前渴望在度假村再干一个星期左右,捞它一把。
事情开始很顺手。上一夜他呆在公路上那家便宜的汽车旅馆里,从这里开车,早上快到七点半时到了码头。他把其余的行李留在汽车旅馆的房间里。他早已为这个房间预付了几天的租金。再另开一个房间不经济。他这样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汽车旅馆可以充当一个窝藏赃物的地方,凡是他偷窃得来的东西都可以藏在那里,而且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以完全弃置不顾。他谨慎小心,在那里不留任何可以被认出是他的东西。他费尽心机,把汽车旅馆的钥匙藏在福特汽车的空气滤清器里。
他满怀信心地走进天堂岛大酒店,把手提包交给看门人,并登记了名字。房间登记员看到他衣服裁剪合时,面貌刚毅、轮廓清晰,说明是个大人物,就毕恭毕敬地招待这位新来的客人,把他安置在830号房间。
当他自己走过门厅时,玛格丽特·伊莎贝拉公爵夫人也同时经过这里,这不仅仅是巧遇。这是预兆中的预兆,指引着他走一条路,路的尽头放着公爵夫人光彩夺目的珠宝。
不可否认,公爵夫人像神话般收集的珠宝不可能全部都在酒店。众所周知,公爵夫人在旅行时,随身只带着一部分阿拉廷珠宝。即使这样,可能偷到的东西也许还不少,虽然有些珠宝可能藏在酒店的保险箱里,但是肯定会有一些放在手边的。
他几次乘电梯,有意乘不同的电梯,以免惹人注目。终于有一次电梯里只有他与电梯驾驶员两个人,他便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公爵夫妇住在这个饭店里,是真的吗?”
“不错,先生。”
“像他们这样的客人,我想,饭店一定给他们特等房间吧。”黏黏手和蔼地微笑着。“可不像我们这种普通人。”
“是呀,先生,公爵夫妇住在7号豪华套房(公爵夫妇已经搬到了1209号房间)里。”
“哦,真的吗!哪一层楼?”
“十二楼。”
黏黏手心里解决了“第一点”,电梯开到了他自己所住的八楼,他便走出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