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H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HH小说网 > 春屑 > 第80章 第 80 章

第80章 第 80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杜灵犀这些天常住工作室,忘记了自己房间堆满杂物。各色布料缺东少西地丢在一起,占了半壁江山。李阿姨想帮她收拾一下,被她嗷一嗓子吓得缩回了手。

“你收拾了我就找不到了!”杜灵犀把我们往门口推,“我们去客厅。”

别墅和我去年来时没什么变化,连窗外尚好的春色都是熟悉的模样,烟柳葱翠、孔雀漫步。只有杜灵犀比去年更瘦了,她的肉都长在了珊迪身上,珊迪胖得像一根长了毛的大香肠。

她告诉我,自己的品牌已经起好名字了,就叫“灵犀”。本来大家拟定了好几个英文名,但她觉得只有自己的名字才能代表自己,所以一锤定音,就叫这个。

见我来了,她又捧出几套衣服要我试穿。我就像她柜子里的芭比娃娃,任由她打扮,僵硬地在她面前转圈。

肖燃躲在一边朝我挤眉弄眼,在杜灵犀整理衣服的时候跑过来,搂着我的肩膀,问:“要不要来当模特?”

我给她一顿白眼,她低下头,小声说,童模。趁我的脚还没踢到她的屁股,她飞也似地跑开了。

我并不矮,只不过身边都是肖燃叶丹青这样的巨人,衬托得我像从矮人国来的。

整个上午我都在不停地试衣服,如果海澜之家是男人的衣柜,灵犀之家就是我的衣柜,还是彩色衣柜。但就如杜灵犀所言,我穿彩色的确不难看,只是还需要适应。

肖燃为了捧杜灵犀的场,巧舌如簧,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我穿上杜灵犀的衣服,马上变身秀场最亮眼的那颗星,连她都自愧不如。

“不如你把代言让给我吧。”我皮笑肉不笑地对她说。

她知道我在说笑所以也不生气,不过嘴上还是欠揍:“说话前考虑一下别人公司的名声。”

说“别人”时,她对杜灵犀的背影眨了眨眼。我对她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肖燃却一点不脸红,依旧舒服地躺在沙发上喝饮料。

以前我觉得我和肖燃是棋逢对手,现在只能说甘拜下风。我们攻击力不分上下,但她脸皮厚,防御高。

中午,肖燃为杜灵犀请来一位外国厨师做西餐,吃饭时杜灵犀问我这一年不见都干嘛了。

肖燃玩味地看着我,我吞下盘子里的牛排,煞有介事地说,也没干什么,就是回老家,上山挖挖野菜,打打猎之类的。

“打猎?”杜灵犀瞪圆了眼睛。

“对啊,山上很多动物,还有古墓呢。”

“古墓!”两人都露出惊奇的神色。

杜灵犀把椅子往我身边挪了挪,问:“是不是像小说写里那样,那里面有各种机关和怪物,僵尸还会复活?”

我弹弹她的脑袋:“不,那就是个普通的墓,很小。”

杜灵犀好生失望,我接着说:“那些考古队在挖呢,听说是辽代的,里面好多古董。”

我向她描述了我和叶丹青在古墓里看到的一些破破烂烂的陪葬品,还有在网上查到的辽代出土的文物,最后我又讲起那座铜烛台。

杜灵犀听得认真,时不时哇两声。我仔细观察她表情的变化,想知道她是否见过类似的物品。

如果杜国良参与过盗墓,肯定会分到其中一些赃物,没准还留在手里一两样,说不定杜灵犀在他那见过。

很可惜,杜灵犀完全是故事听众,压根想不到她的爷爷或许就是故事里的人。

吃完饭我们打了一会游戏,她们有些困了,东倒西歪躺在地毯上。屋里面静悄悄的,我问杜灵犀,能不能去书房看看书。她努力撑开半只眼睛,说去吧,书别折角。

我的脚步放得很轻,不忍心打扰午后的寂静。肖燃似乎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抱着一只靠垫,杜灵犀枕在她腿上,沉沉睡去。

书房的窗帘拉着一半,金灿灿的阳光从半扇窗户挤进来,落在桌上那本倒扣的书上。

我忘记曾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杜老三”这个名字,只记得是一本佛经,好像还是外文的。

一年不见,藏书又多了不少,每个人都梦寐以求这样一间书房,如果我家也有,我可以永远不出门。

佛教典籍还在原处,但现在占满书架的是成套的经卷,以前那些都被放在了更高的位置。我拖来梯子,伸手够到几本,都是上世纪出版的旧书,纸张已经发出憋闷的气味。

来杜灵犀家之前,我查了杜国良的发家史。他和古峰出身于同一座城市松台,离我老家不远,坐一晚上火车就到了。

杜国良加入森茂源公司是1986年,当时古峰还在浙江。杜国良加入仅一年,就从一个小员工摇身一变成了总经理。

改革开放后下海从商的人很多,赚得盆满钵满的不在少数。森茂源生意蒸蒸日上,古峰发财,杜国良也鸡犬升天,短短几年就有名有姓,再也不是老家那个生活拮据的杜老三。

如果在网上搜杜老三这个名字,多半是一些乡土电视剧和短视频,但有一条陈年旧闻,消息来源是松台市的一家报社,报道了杜国良在当地的亲戚,痛骂他忘恩负义——

“……他杜老三当年就是个小流氓,现在飞黄腾达了,翻脸不认人……”

除此之外,就搜不到更多信息了。有名有姓总归能搜出来点有用的,如果搜索“大狗”,想找到相关信息只会像大海捞针。

正当我坐在梯子上翻手里的书时,书房的门开了,杜灵犀揉着眼睛走进来,问我在看什么?我扬了扬手里佛经,说:“我在看佛教的书。”

“你能看懂吗?”她打了个哈欠,“都是我爷爷的。”

“看不懂,看个新鲜。”封面上鬼画符一样的文字对我微笑,“你知道这是什么语吗?”

杜灵犀摇头。

我把几本书挨个翻了翻,好巧,最后一本的扉页上,正写着我要找的东西——

“赠杜国良老三:

不悟即佛是众生,一念悟时众生是佛。

兄古峰1991年于不丹”

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轻轻地念:“杜国良……老三?”

杜灵犀接过书翻了翻,说:“我爷爷小名就叫老三,他在家排行第三,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不过现在早就没人这么叫他了,也就古峰爷爷吧。”

“你爷爷的哥哥姐姐也在上海?”

“没有,在老家,东北那边。我五六岁的时候去过一次,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我点头,回身把书放回书架。忽然又想起一事,趁着肖燃不在,赶忙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问她:“这个人你认识吗?”

照片里是戴星野,这是叶丹青发给我的。杜灵犀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说不认识。眼神不像在说谎。

“怎么了?他是谁啊?”杜灵犀冲我坏笑。

我不紧不慢地收起手机,说:“别人介绍的。”

她眼睛亮了,八卦之心油然而生:“怎么样?看着像学生,多大了?要不要我帮你查查?我朋友可多了,应该有认识的。”

“不用了,”我怕她动真格的,万一让戴星野本人知道就不太好了,“我们……不太合适,就是随便问问。”

我们边说话边往外走,到门口时,我猛地拉住杜灵犀,说:“保密,别告诉……”

我指了指楼下。杜灵犀了然于心地挑起眉毛,对我点点头。

瞒这个瞒那个,我也很辛苦的。

下午我们一直在打游戏,杜灵犀想留我吃晚饭。我悄悄发消息问叶丹青什么时候下班,今天周五,我们不应该庆祝一下吗?算起来这周我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一起吃饭了。

然而叶丹青一直没回话,到了吃饭时间,我只好留下来,听杜灵犀和肖燃的饭桌八卦课堂。

晚上肖燃送我回去,上了车才收到叶丹青的消息,她说今天要加班,让我自己吃。肖燃从我瞬间低落下去的神情读出了我的心思,问:“和大忙人恋爱不好受吧?”

我没好气地瞪着她,吼道:“要你管!”

“我才懒得管你。”肖燃心情很好,点开音箱,听摇滚。

车停在酒店楼下的时候,肖燃对我说:“别忘记遵守约定。”

她指的是让我帮她和叶丹青缓和关系。我没回答,反而掏出手机,把戴星野的照片摆在她眼前。

“这个人你认识吗?”

她鄙夷地看着戴星野,那张文弱的脸在照片里死气沉沉,嘴巴勒成一条线,生怕别人撬开一样。

“我该认识他吗?”

肖燃从来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不过从她猝不及防看到照片的一刹那,我知道她并不认识戴星野。

“无所谓,不认识算了。”我打开车门。

肖燃扯过身子对我笑:“回去好好恋爱吧。”

我拎着杜灵犀给的好几袋衣服,狠狠地关上车门。肖燃一秒都没停留,消失在我的面前。

叶丹青还没回来,我自己住在这里时总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这里太大太空了,我的恐惧像一只囊,酒店的大和空呼呼地往里面灌,撑满整个房间。

我开了灯坐在沙发上,室内的暖光和室外的冷光乱糟糟地勾在一起,织出的却不是一件暖和的衣服,而是一张兜住寂寞的网。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如果泄密的既非杜灵犀,又非肖燃,那么会是谁?谁还知道这件事?难道是杜灵犀的父亲杜威?

我把去年到现在认识的人都想了一遍。突然,我灵光一闪——

绑架案里,除了叶丹青,还有绑匪,还有绑匪背后策划这件事的人,戴星野会不会是从那边得到的消息?

除了已经进去的刘衡,已经死了的麦振华,目前和绑架案有关的,还有一个不确定的李莹。

她跟绑架案有没有关系我不清楚,但她跟疗养院的关系,终于被我挖了出来。原来她是康福荟的股东之一!

我激动地在沙发上跳,给叶丹青打电话的手都在颤抖。可是迎接我的却是“您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我孤孤单单地站在沙发上,才感到刚才跳得太剧烈,胃开始疼了。我坐下去,改成文字消息,告诉她,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等你回来告诉你。半小时后,我又补充了一个,嘿嘿。

叶丹青在十二点钟打了过来,那时我已经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她的声音有点沙哑,疲惫不堪。

“阿柠,吃晚饭了吗?”

我说吃了,但没告诉她今天去了杜灵犀家。

“今晚我不回去了,”她叹了一口气,“周末可能也不回去了。”

她的声音穿过电话,听着很虚幻。

“对不起,最近公司有事。”她听起来很努力地扮演着好心情,“你说的大秘密是什么?”

我捂住话筒,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才说:“没什么,你先忙,回来再告诉你。”

叶丹青说好,但也没挂电话,我们就这么保持着沉默,那边有一点杂音,好像很多人在说话,但听着很小,远不如她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她笑了,说:“干嘛不说话?”

“你不是也没说吗?”

“嗯……那就,晚安。”

我也对她道了晚安,并提醒她早点睡。

挂断电话,我望着被夜景渲染成蓝色的天花板。反正得到了一点线索,周末就接着查,没准能从李莹这边得到更多蛛丝马迹。

谁知道星期六我睡了一整天,醒来时晚霞铺满黄浦江。叶丹青打过两个电话,我竟都没听到。我一边回拨,一边伸手拿下床头的资料。

除了梁经理给的手册,我还找到了一些疗养院的照片,看到上面的装潢,我苦思冥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去过类似的地方?而那个地方同样出现过戴星野,我究竟有没有见过他?

他们紧紧埋在我的记忆深处,就像突然想起小学时丢过一只印着米老鼠的铅笔那样,也许某天它会毫无预兆地蹦出来。

只是时间紧迫,我不允许它某天降临,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榆木脑袋赶快想起来。

一连两天,我都在思考这件事,答案呼之欲出,但就是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星期一,叶丹青依然没有消息,我吃完午饭躺在床上,决定今晚如果她再不回来,我就去找她。

我闭上眼,眼前勾勒出拉上窗帘之前卧室里充盈的光晕。待光晕褪去,我跌入幽深的黑暗,它如稀薄的雾气行将消散,而藏在它身后的、那片接近浅灰的淡蓝色便逐渐显现出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