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鸟拖着长音吵醒了无夕,无夕睁开眼,扭头看窗外透进的天光。
一只灰雀扑扇翅膀飞到窗下,在地上捡着什么东西吃。
无夕坐起身,窗外路过的人朝里面喊了句:“醒了?”
无夕转过头,见贺融正端着一碗粥。
贺融推门进来,把粥放到了桌上,“醒了就下来吃粥,再不吃东西你就该死了。”
“我不饿。”无夕下床,道:“殿下呢,殿下如何了??”
贺融用勺子搅和着粥散热,“慕人他没事,在宫里待着,我马上得跟赵将军进宫一趟,我会提前把你送出去,你自己保重。”
无夕没有理会贺融,他直直往门口去,贺融起身一把抓住他肩头,“我把你救醒放这没人知道,你要是就这么出去了,叫人告到赵将军那——”
“放开。”无夕抬手甩开贺融。
贺融拔剑,长剑架子无夕脖子上,“你的命是我瞒着将军救的,你要是现在跨出这道门,那我只能杀了你。”
无夕轻轻回头,他盯着那剑刃看,剑刃慢慢结出冰霜,贺融赶紧松手扔了剑。
无夕头也不回,跑了出去。
将军府很大,无夕跑了许久,觉得气喘,停下来休息,低头时忽然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了,身上的伤也被包扎过。
他最讨厌别人动他衣服,就连无岸也不行。
他皱起眉回忆,想到贺融说救他这件事没有告诉任何人。
贺融换了他的衣服。
无夕觉得浑身不舒服。
一路躲着将军府的巡卫,不知走到了哪,只听见身后一个小院里有喊叫声。
“你放开我,救命啊!!”
无夕倏然回头。
这是纪楚衣的声音。
他赶紧往那小院跑,见院门前有许多人守着,他躲到树后慢慢靠近墙院,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声音。
“喂!本小姐让你嫁进将军府是你的福气!你为何这般抗拒,难道我长得不够漂亮??”
纪楚衣抓着自己的衣领,缩到床角,“哪有男子嫁人的?!还有,你你你把那刀拿远一点,那可是真刀啊!”
赵清潭晃了晃手中的弯刀,道:“知道这是真刀,为何还不从我?我可是大将军之女,你一个小小阴阳岳来的乡下人,你这叫高攀了你知道吗!”
“我呸!”纪楚衣跳下床,“谁说我们阴阳岳小,我告诉你,阴阳岳大着呢,你们京城才是小地方!要山没山,要水没水!”
“你胡说什么!”赵清潭手中的弯刀挥的吓人,在空中发出呼呼声,“我大哥可是上过六次战场,打赢五次敌军的大将军!”
“啊?怎么还输一次呢?”纪楚衣摇摇头,道:“我二哥从来没输过。”
赵清潭不服,觉得纪楚衣在瞎说:“怎么,你二哥赢的是你们乡里的斗鸡比赛??”
纪楚衣垂下眼眸,没兴致了,“算了,和你说不清楚,总之,你快放我出去,我二哥要是知道我被关在这,他会掀了整个将军府的!”
“好大的口气!给你脸你还不要,你以为京城比你俊的男子少吗?我就只有你一个选择?”赵清潭一横弯刀,扑向纪楚衣,那刀刃抵在他衣襟上,“那就让你二哥来啊!我倒要看看你们乡下人怎么掀翻我们堂堂将军府!”
“你这人真奇怪,既然京城不缺男子,你困着我干嘛?”纪楚衣虽说话强装硬气,但有刀在这,不敢乱动,“你,你把刀拿远一点,你会不会用刀——”
话音未落,门口侍卫急促敲门,道:“二小姐,国师来了,赵将军要您过去。”
“国师来了!我马上就去!”赵清潭两眼放光,撤了弯刀,“我现在要去见咱们京城最厉害的人物,你给我在这老实等着!我让国师给我指婚,本小姐非要你从我!”
纪楚衣嘴角抽了抽,心道将军府的小姐骄纵如此,跟个小孩似的。
但指婚这事,不是皇上干的吗,这国师有这么大的权利?
赵清潭刚走,躲在侧面的无夕探出身子,想去把纪楚衣带走,刚迈出一步,肩膀就被人抓住了。
无夕猛地回头,抬掌一击,贺融侧身躲避。
“慕人来了,跟我来。”
无夕一愣,收了手,急忙跟着贺融走。
将军府正堂,国师坐在主位,紧挨着的是纪慕人。
赵临站在堂中给国师行礼:“实在不巧,这几日家父都在练兵,要不过几日我与家父进宫亲自给您——”
国师抬手,道:“无妨,今日主要是扶樱殿下要来见见你,赵老将军在不在都不打紧。”
赵临把目光小心移到纪慕人脸上,纪慕人正端着茶杯,吹了吹滚烫的茶。
难不成就因为自己带兵围东宫,说他是叛贼,这会儿就来报仇了?
赵临心不甘情不愿,将身子面朝纪慕人,道:“扶樱殿下找我有何贵干?”
纪慕人望着茶杯中浸泡的茶叶,这茶的味道和他在东宫闻见的一样。
里面有药。
他又将茶杯放回桌上。
“来找人。”纪慕人不拐弯抹角,抬眸看向赵临锐利的双眼。
“什么人要来我将军府找?”赵临快速回忆最近关进来的人,有谁能和扶樱有关系,很快就想到了抓进来的妖“无夕”。
赵临皱起眉,如果扶樱是那只妖的主子......那他跟着国师的目的就不纯。
“不知将军府有没有一个叫纪楚衣的人。”纪慕人问道。
赵临一愣,“纪楚衣?没听说过。”
这头说着,赵清潭就狂奔而来,她大喘着气,扶着赵临的肩道:“哥!是国师来了吗??”
赵临转过头,“你跑什么,慢慢来没人催你。”
说罢,又抬头看了眼纪慕人,提醒赵清潭道:“今日有客人在,说话注意点。”
赵清潭以为她哥说的是国师,立马高兴地抬头道:“国师,您来——”
她抬头时,见国师身旁坐着别人,那人一身洁净,肤色雪白,一下子就吸引了注意,她痴痴望着那人,道:“这,这个哥哥是......”
赵清潭是京城最受宠的女子,连段揽月她都称一声“哥哥”,所以只要是她觉得貌美或者厉害的,都是叫一声哥哥。
赵临没有主动介绍,他看纪慕人不顺眼。
纪慕人也没有自我介绍,他怕一开口就说“我是你逼亲那人的哥。”
国师解围搭话倒不是因为性格好,他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虽说是凡人,但赵清潭果敢坦诚,比许多男子都要英勇,又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姿色,他觉得可以替他儿子留一留。
“这位是扶樱殿下。”国师见赵清潭看呆了,他笑道:“扶樱殿下不愧是三界第一俊美,论谁见了都要多看上两眼。”
纪慕人垂眸,没看赵清潭。
赵清潭回过身,道:“扶樱殿下?我怎么第一次听说,咱们宫里不就揽月哥哥和摘星哥哥两位皇子吗?”
“这位是天界太子扶樱。”国师故意把纪慕人抬高,继续道:“殿下乃天界武神之首,是这天上地下最厉害的神官,最近京城闹妖,百姓不得安宁,殿下特意来助我除妖邪,保百姓平安。扶樱殿下心系苍生啊。”
赵清潭大惊,双手捂嘴。
纪慕人低着头笑了一下,“国师的话说的好轻松,一句‘心系苍生’就把我治乖服了。”
这句话赵清潭听不懂,但纪慕人说话声洋洋盈耳,又将她听得一阵悸动,小鹿乱撞,竟少有的双手交叉,像大家闺秀似得行了礼:“清潭见过扶樱殿下,殿下初来京城清潭可以领殿下逛逛,或者......您要不要住在将军府,您还没见过我爹爹的吧?等我爹爹回来......”
站在一旁的赵临面上发愁,他知道赵清潭再说下去,就该说出“您要不要与我成亲”这种丧心病狂的话了,于是赶紧插话阻止。
“扶樱殿下您方才说要找一个叫纪楚衣的人,不知您为何会到将军府找这个人,您是听谁——”
“纪楚衣?”赵清潭回过头,望着赵临道:“纪楚衣在我那呢,我叫人把他带过来。”
赵清潭没有多想,以为这纪楚衣在扶樱殿下面前犯了什么事,殿下亲自到将军府抓人来了。
于是她回头叫人把纪楚衣带来。
赵临却吃惊:“怎么会在你那?你抓人做什么?”
赵清潭双手一抱,道:“看他长得好看,抓来玩的。”
赵临虽然头疼赵清潭随便抓人,但自己妹妹抓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猜测扶樱找纪楚衣的目的。
纪楚衣被绑着手,推到了堂中,摔跪在地上,“放开我,你们凭什么绑我啊!”
赵清潭一脚踩在纪楚衣的背上,道:“你别乱叫,我告诉你乡下人,你摊上大事了,今日扶樱殿下要亲自审你,有本事你将你那什么二哥叫来救你啊,不是说要掀了我将军府吗?”
“啊?”纪楚衣被踩得抬不起头来,但听到“扶樱殿下”心中大喜,“二哥,是二哥吗??二哥救我!!”
赵临意识到不对,又想不通,一个凡人一个神官,应该不会是兄弟吧......
“你叫啊,你叫啊,我看你二哥从哪来!”赵清潭脚下用力,把纪楚衣的脸踩得贴地。
纪慕人见状,皱起了眉,那一瞬他在想,现在开始得教楚衣一些功夫,日后也好让他独当一面,不说保护妻儿,起码先将自己护好。
纪楚衣挣扎着,“二哥,二哥你快掀了这个将军府,将军府里就没有好人,他们还抓了无——”
忽然间,轰隆一声巨响,大地剧烈晃动,院中大树落地一地叶子,服侍的下人摔了一地。
赵清潭跌撞要摔,被同样跌撞的赵临扶住了。
纪楚衣在地上打了个滚。
只有纪慕人和国师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赵清潭惊讶转过身,看向远处。
远处天空冒着黑烟,有什么东西盘旋在上空。
“是皇宫!”赵临道。
国师邪邪一笑,低头转动食指上戴的紫色玉戒。
纪慕人瞥见那一笑,回头时就见国师手下血蜡冲进来,单膝跪地道:“启禀国师,宫里出事,太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