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你觉得值得吗?”
我很认真地去思考时临亦问我的问题。
他问我我觉得值得吗。
我觉得他都这么问了,应该是值得的。
就和很久以前的时临亦一样,明知道染头发对发质不好,甚至家里人会生气,但他还是染了。
没告诉任何人。
时临亦自己一个人做出了决定,做出决定的当天下午他就去染了头发。
叛逆又疯狂。
这是时临亦前不久和我说的。
说起曾经过往的时候,时临亦声音很平稳,语气很淡定,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一点情绪都没有显露出来。
听着听着让人觉得有些无聊。
我一边打哈欠一边听下去。
后来时临亦更加放肆,从不怎么明显的棕色染成蓝色,又借着下一次成绩上升染成了红色。
一次比一次张扬,一次比一次大胆。
时若枫说过他一回,他记了没两天就把忠告抛之脑后。
再后来时若枫开始支持他,看到他的发色也不会叹气,只是会伸出手揉揉时临亦的头发,既不生气也不怪他。
我想了有一小段时间,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门口的导员已经走了进来。
导员说:“别紧张,例行检查。”
每当新生入住,导员都要找时间过来看一圈,见没什么问题,导员吩咐了几句注意安全后就转身准备离开。
门关上最后一秒,我听到导员忧心忡忡的声音:“今天晚上宿管好像是十二点回来吧,也不知道十一点的查寝怎么办。”
我把这句话重复给了时临亦,继而说道:“你刚刚问我的问题我想了,我觉得我没办法给出答复。”
时临亦扬起眉,困惑地说:“为什么?”
我一本正经、一正一板地说:“因为我可能觉得不值得,但你可能觉得值得。你和我说过,你染头发之前就已经想到后果了,但是你还是染了。火锅也一样。在我看来这件事情危险性很大,一旦被发现就是处分,但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听完时临亦轻轻嗯了一声:“你说得对,他们自己心里有分寸,买的锅功率一点也不大,根本没到宿舍的最大功率。”
我听出了时临亦话里的外话音。
就算被宿管发现,就算这件事情不轻易罢休,他们四个人最多最多受到处分,轻一点教训一下,写一个检讨就结束了。
这些惩罚完全在他们的承受之中。
所以深思熟虑过后,厉苍元他们三个人去买了小锅,底料,食材等一系列小料。
整个过程大胆冒险。
导员一离开,厉苍元欢呼一声迅速把所有的东西再次搬到了桌子上,嬉皮笑脸地说:“我还以为是宿管,原来是导员。没事,继续啊。”
厉苍元:“隔壁那句话太容易让人想多了,这可不能怪我一个,大家都有责任啊,都有。”
他手指着时临亦,从时临亦身上一直拉到趴在床边的社恐小哥。
我看到他顿了一下,神情一言难尽。
厉苍元:“舒文轩,你……你让我怎么说你。”
他气笑了,喉咙阵阵漏风。
我手脚并用爬到时临亦的领口,自觉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趴下了。
“你不帮他说两句吗?”我力度很轻地点了点身下的皮肤,恰好在时临亦感觉不到的边缘。
时临亦拉开阳台门走了进去,我以为他要把锅端回去,谁知道时临亦看都不看,反而自己站在了阳台边,双手抓着栏杆看。
时临亦很轻地说:“你想多了,厉苍元没生气,跟舒文轩闹着玩呢。”
听着时临亦这段话,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具体形容的话……闷闷的,鼓鼓的,又涨又难受。
就像是被绳子捆住了身体,正好卡在胸膛呼吸的地方。
我扬起脖子,大口喘了几声。
“时临亦,我难受。”我很小声地说,“我想睡会。”
时临亦摘了一片叶子放在手心摩蹉,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漂浮上升想看一眼然而下一秒被扯了回来。
我沉默了一会,欲言又止,拧眉询问:“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我看着时被亦手上的动作越发不耐,力度越来越大,猜测时临亦的心情不怎么美丽。
“你要不要说给我听听?我不会告诉别人。”
因为我就算是想告诉别人,也没有人能听到我说的话。
所以时临亦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可以对着我说,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见时临亦不说话,我吸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怎么开心。”
时临亦低头:“不开心?”
我大方承认:“昂。是的。我不开心,我也想吃火锅。”
时临亦笑了,眉眼弯弯:“那我给你拿个碗。”
我抱着胳膊跷着二郎腿悬在空中,点了点脚尖,巡视般地仰头看了一眼时临亦。
在发现这样的举动根本没用的时候,我能屈能伸,垂下了脑袋,“时临亦,你现在把我挂在你衣服上可以吗?”
我说得含糊不清,也不知道时临亦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这里?”
我刚一听到这两个字眼前一花,整支笔挂在了时临亦的领口。
我不自觉地按了按鼻梁,虚虚地扫了一眼——腹肌真的好香,不知道自己有没有。
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把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捏了捏。
还挺有料的。
我惊讶地摸了两把。
没想到我不用锻炼身体就有腹肌。
这就是钢笔的快乐吗?
我美美地想,我不比时临亦差诶。
时临亦还要锻炼,我不用诶。
好棒好爽。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拥有帅气的身材——
等等,好像有点不公平。
刚想开口炫耀的嘴巴倏地闭上了。
还是不让时临亦知道了,免得他心里不平衡。
嘿嘿。
我没有忘记最初的想法,开心过后我飘在空中跑到了时临亦的耳朵边,大摇大摆地坐了上去。
像个挂件坐在时临亦耳朵上。
也还好我没有重量,时临亦也摸不到我,他只能感觉有什么东西落了上去,但他现在在外面,不一定知道是我。
我抓着时临亦的耳朵边捏了一下,“猜猜看,我现在在哪?”
我俯下身,顽皮地倒挂在时临亦耳朵旁,阴森森地说道:“猜对没有奖~”
时临亦一顿:“奖是什么?”
“奖是我私人给你的奖励,我还没想好……不对!时临亦你套我话!!”
时临亦笑着说:“被你发现啦,你好聪明。”
我:“我当然聪明——时临亦你别转移话题!快说,我现在在哪里!不说把你耳朵踩烂!”
我真挺担心树林亦猜不出来的,虽然我认为以他的智商不可能猜不出来。
我鼓了鼓嘴巴,手下用力。
“这样吧时临亦,你要是猜出来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怎么样?”
时临亦侧头捏了一下耳垂,“不猜,我去吃饭了。”
我死死拽住时临亦的耳朵,大叫:“不行不行不行,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在生气什么。还有那句话什么意思,你在怪我吗?”
我终于明白自己刚才诞生的不舒服的感觉是从哪里传来的了。
因为时临亦把那句话原分不动的还给了我。
连语气都近乎一样。
发现这一点后我一点都不爽,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学我的语气把那句话还给我。
这和之前玩闹的时候不一样。
我觉得,我和时临亦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时临亦不是这样抓着不放的人。
我摸着下巴像模像样地思考,努力让自己站在时临亦的角度,免得时临亦又不开心了。
突然,一个念头从我脑海里闪过。
我叫住时临亦,问他:“你是不是因为我反驳你你生气了?”
平日时临亦待我太好,我说什么是什么,时临亦也由着我来,导致我现在太得意忘形,幸灾乐祸,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就是超级想看时临亦碰壁时候的表情。
感觉怪有趣的。
另一方面我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的习惯,不想让时临亦知道。
毕竟时临亦待我这么好,要是让他知道他视作伙伴的人在背后偷偷地期待他碰壁,他肯定会伤心的。
我托着腮,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看着就弯起了眼睛,越看越觉得时临亦长得真的很符合我的审美。
有一种内敛的伶气。
“很难受吗?”突然,时临亦问了个问题。
我揉揉眼睛,啊了一声:“我吗?”
时临亦:“嗯。你。”
过了几秒他问:“很难受吗?”
我摆手:“你说说话,说说话我就不难受了。”
时临亦低头似有不解:“为什么?”
我四肢悬空,只靠着肚子整个人呈倒U型挂在时临亦耳朵上。
因为姿势的原因,声音有气无力的:“我害怕你生气了,我不希望你不高兴。”
时临亦的神情充满了疑惑,小声地问,不知道是在问我还是在自问。
“我难不难受重要吗?反正我不会把你丢掉,也不会把你交给别人。”
时临亦极其细小声地询问,语序平稳头脑清晰,一针见血地挑出了藏在我内心最深处的畏惧。
我在他面前好像什么都藏不住。
我呼出一口气,鼓着嘴巴说道:“是呀是呀对呀,你难不难受一点都不重要。但是你现在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很重要。”
时临亦怔怔:“啊?”
这样的时临亦显得很呆,仿佛跟没睡觉似的,看起来极其容易被骗。
我托着下巴:“你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时临亦,我之前说过的吧,你不高兴了可以和我说,我告诉不了别人,到时候只会成为你我之间的秘密。”
尽管最后我放缓了声音,可问题依然尖锐:“你是不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