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似乎从长久的梦境中苏醒过来。
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做着一个漫长的梦,那梦似乎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在他专心投身于某件自己所喜爱的事物时,在那一刻时间飞逝,时间失去了概念,时间得到了暂停。
从那一刻开始,他浑浑噩噩,不知度过什么。
他来到陌生的世界,他经历了陌生的人生,尽管遇到了让自己珍惜的朋友和爱人,可他在这个世界的孤独感,却永远没有办法消解。
非常短暂的清醒那么一刻两刻,然后继续投身于那浑浑噩噩的人生,如同周遭的其他人一样,其他人以此生活,活得如此之好,如此之精彩,为何他不可?
抱着这样的想法,时光又往前走了那么几遭,当他再次清醒时,发现生命已经过去了许久。
不过对于他如此漫长的生命来说,不过是打了几个盹,不过是沧海又桑田。
但对于短暂的人类来说,那已经是他们生命的大部分了。
他试图厘清那漫长的生命线之中缠绕在他身上的那部分,然后他发现了自己恐惧于多年前向前射出的那个子弹正中于他的眉心。
正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他才一直不敢再继续。
自己如此为这个世界思考,最后得到的却不过是别人的记恨和别人用来伤害他的武器。
听够了谩骂,遭遇了冷眼,最后却要接受自己一事无成的结果。
迪伦很难接受这样的人生。
即便他如此为这个世界着想,随便他抱着救世的想法,可难保不会又人类觉得他永远只是个恶徒,甚至并不因为他怀揣着拯救世人的想法而觉得他是个人类,因此对他有所改观,认为他和他们站在一起。
甚至迪伦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对立面,他所有地为这个世界好,所有为了施展自己抱负而做出的行为,在其他人看来不过是抱有恶意的对待这个世界,并且被冠之以毁灭世界的想法,何其无辜?
迪伦觉得自己何其无辜,自己是人类,自己也一直觉得在为世界做有益于人类的事情,甚至自己所图不过是为这个世界留下一些属于自己的创造,认为漫长的人生所想的无非是留下一些属于自己的印记,虽不说让世人铭记,可至少在那历史的扉页上能留下自己的名字,能够知道曾有那么一个人努力的生活,努力的为了这个世界在奋斗,尽管最后世界并不如他所想,但至少他曾努力过了。
西绪注意到了自己身旁之人的失神,从碰到那黑袍人开始,迪伦的状态就有些失常,是遇到奇诡了吗?西绪询问迪伦,“你怎么了?”
迪伦看到了西绪眼中的那个自己,失魂落魄,是个失意人。
迪伦突然惊讶自己为何如此去想?
灵魂的一道闪光通过那漫长的时间线传递了过来。
原来那是灵魂的不甘,向自己传递了过来。
迪伦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遇到那个黑袍人就能让自己激起如此之多的想法?难道自己和他有什么渊源吗?
“不,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东西。我们必须前往超深渊,我必须弄明白自己因何而来到这个世界,也必须要弄明白自己到底前往后方。”最终所有的思绪都变成了那最基本的问题,他来自何方,又去往何处。
即便那意味着只有毁灭,可漫长的人生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又哪里比得上睁开眼看一看这个清醒的世界呢?
迪伦一一扫过船员们的面孔,再看向了一直站在自己身旁的西绪。
于是迪伦也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既然远航号来自于超深渊,那么这是他的回归,所以我决定我一个人和远航号回到超深渊即可。虽然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
众船员心中惊讶那是怎样的任务,不会是迪伦船长故意说出来安慰他们的吧,虽然确实人类无法也不应该进入深海之下的地区。
于是众人询问,“那是怎样的任务?”
“我心中总有隐隐的不安,尽管我认为我的力量强大,但我能够感受到这片深海之下藏着我所不知的更为强大的力量,我不能肯定我此行是否会惊扰他们,或者是给了他们能够从深海之下苏醒的契机。不过那对于我们所面临的危机来说,可能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神在死亡,世界在毁灭。我希望你们留下保护这个世界,在我找到能够解救这个世界的方法之前,我需要你们守护住这个脆弱的世界。”
这个世界如同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那些真神也好,那些邪神也罢,他们不过是贪婪地望着瓶中的这些养分。但神的死亡让他们感受到了威胁,在神的世界发生了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如同神死亡的结局一般,瓶中的世界是否也将迎来灭亡?
可身为瓶中的他们,怎么甘心就此接受自己的命运?他们绝对不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就此灭亡,即便他们如同蝼蚁,可他们依旧愿意为了自己的生命而努力。
经过迪伦这么一说,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任务的重要性了,于是便也接受了迪伦的安排。
于是迪伦开始细细安排他们之间的任务分配,“虽然我对岛城并不熟悉,但你们需要尽快找到岛上的异常并且戳破命运之神已经死亡的真相。即便人可以永远昏睡在被大火围着的屋子之中,但清醒地看一看这个世界仍有破窗而出的可能,若只是昏睡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那便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随后,迪伦便开启了星空会议,对12位虚影详细地说明了目前的情况,但并未揭露他身为身为迪伦船长的身份。
12为虚影虽然早就有所察觉迪伦身份不凡,甚至认为祂是与四大真神所竞争的一位隐世之神,所以非常容易地接受了他所说的四位真神已经死亡,而世界正在逐步走向毁灭的说法,他们认为这不过是迪伦为了成为第五位真神的借口。
很可能神都是介于死亡和生命之中,死亡是他们未坍塌之前的状态,一旦他们被人类所察觉,便成为了死亡的状态。而这场死亡注定要伴随着漫长的时间。
但那并不重要,他们出现在星空会议之时就已经注定他们已经被绑上了迪伦的这艘船,他们除了信奉这位真神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于是12位虚影忠诚地向迪伦宣誓效忠并执行迪伦交代他们任务。
在大厦将倾之际,在世界灭亡动荡不安之际,他们要站出来拯救世人。
迪伦消失不见,回到了岛城之上,安排好了星空会议和远航号船员之后,迪伦还放心不下的西绪。
他经过了熟思熟虑,确定还是不带西绪到达深海之下。
西绪早就预料到了迪伦会来找自己,他坐在岛城的海滩之上,望着那轮太阳徐徐地降落于海平面之上,天空被染成了一丝嫣红,似乎预示着他们也即将落幕的处境。
但西绪心中并没有恐惧之意,身为人类,他早就已经接受了死亡的命运,即便那死亡可能来的很早。
迪伦突然出现在西绪的身旁,顺着视线看向了那轮嫣红的落日,沉默许久才开口,“我来自一个你们都不知道的世界,那个世界比这里要好,比这里要安全,最重要的是那个世界是我的家,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到我自己的家。”
这是西绪早就已经猜到的,他惊讶于迪伦这个时刻把真相告诉了自己。
“我曾想过用很多美好的词汇去形容我的故乡,但真正讲出口时,却突然失去了想要描述的想法。因为再美好再华丽的词汇,都难以去表达我心中她的地位。或许仅仅是故乡二字,这已经足够代表了她对我的重要非凡的意义。那是无数的言语无数的时光都无法抹去的珍贵的重要。”迪伦确实不知该说些什么,感觉好像放下了身上所有的重担,只是想到什么便和西绪说什么。
“我一直觉得在这个世界我挺孤独的,没有人能够说我心中的这些想法,我甚至觉得别人无法理解我。但此刻我觉得幸运的是,能够在这个时刻,把我心中的这些事情向你说出口的我。”
虽未明说,但西绪已经明白了迪伦的意思,这是他们之间的信任,西绪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身上的一切你早已知晓,我也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遇到你。人生总有很多的选择对的或错的,那其实并不重要,只是当自己的人生被翻开来放在其他人面前时,当世人去评估时,总会盯着那些错处不放,而忘记了将人作为一个整体去看,这样看来人人都失败,人人都有缺点,可对我们来说,过好自己的一生不就够了吗?随他们吵去吧。”
迪伦歪头,靠在了西绪的肩膀上。
西绪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他一直在等一个契机,眼下时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