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对劲。”王岩在后面盯着姜雀看了一上午，发现他时不时视线落在窗外，他跟着向外看，除了几只飞鸟什么都没有，“还是因为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件事？他在骚扰你？”
姜雀刚把手机放下，不肯承认，“我没有不对劲。”
为了证明，他提前把下节课要讲的试题翻开，他什么都记得。
王岩用按动笔撑着下巴，思考几秒还是说：“你骗人。”
同学三年，他眼中的姜雀是一台精密的仪器，按说明运作，没有出差错的时候，更没有断断续续发呆的现象。偶尔会让人觉得姜雀有点闷，任谁知道了他的身世又会觉得太正常，在姜家循规蹈矩才能生活的安全。
但姜雀长相出众，学习也好，那点闷把他伪装成中式教育下典型的乖学生，看起来正直善良，谁接触他都会喜欢他。
至今，王岩还是会觉得恍惚，他曾经不小心看见姜雀的另一面是不是真的。
高一元旦晚会散场，他回到教室发现带去的耳机找不着了，跑步回到礼堂座位去找，离开时听见两道很熟悉的男声。
一个在笑，一个吞吞吐吐地说着话。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同班的姜雀和耿鸿，后者是他们班主任的儿子，据说名师老耿是为了带他才推了高二重新带班高一。
王岩躲在走廊转角，没有走出去。
“姜雀，这个、给你。”耿鸿微垂着头，从背后拿出一个扎着丝带的四方礼盒。
姜雀说：“谢谢，我不要。”双臂垂着，没有一点抬起的意思。
“最新款的游戏机，国行还没上，托我小叔从国外带回来的，我当时就想着你了，咱们可以一起玩……”耿鸿说话越说越快，眼前人没有拒绝他给了他莫大的信心。
姜雀静静听完，极有礼貌，没有打断他任何一句话，“谢谢你，我不要。”他多说了一个字。
“我……”耿鸿叹气，破罐破摔，“我喜欢你。”
姜雀还是说：“谢谢。”看出对方的落寞，他想了想伸手，“这样吧，情书我会看的，礼物就不收了，高中毕业前我们都很好的朋友，可以吗？”
没有答应，没有拒绝。
对方伤心之余感到欣慰，重重点了点头，把情书递出去，把礼物收回，这一场告白不了了之。
王岩偷偷吃瓜，确定外面没有人说话准备离开，一个转弯，他看见姜雀站在室内垃圾桶旁边，很慢很细地把那封情书撕碎，然后抓起垃圾袋打结，准备扔到垃圾车上毁尸灭迹。
听到脚步声，姜雀回头，他面无表情地上下扫视他，“你听见了。”
收下情书又马上撕碎扔掉的行为堪称恶劣，王岩觉得姜雀没有看起来那么乖。
认真起来姜雀有自己的道理，在告白之前耿鸿已经连续骚扰他几周，据传闻对方上一段早恋恋情闹得很不堪，仗着是教职工子弟才没有被处分。
在考虑别人的心意之前，姜雀先要保护好自己。
但姜雀没有做任何解释，就像他没有给耿鸿任何回应。
这一次巧遇拉近了姜雀和王岩的关系，起码在王岩面前姜雀可以稍稍放松一下。
王岩很肯定，“你和那个男人一定有什么。”
姜雀只承认一半：“是我在吊着他。”
王岩表示怀疑，想起他偷看到一切，又不得不相信一半。
王岩：“你玩的过他吗？他看起来可不简单！”
姜雀：“他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就这样，姜雀还记得每天发照片报备，偶尔发一句文字消息，很快迎来了高考。
一进六月天气便是连绵的小雨，一直持续到高考结束，姜雀正常发挥，走出考场不忘给养父母发消息让他们放心。这是他搬出来后第一次主动联系他们，但他暂时还不想搬回去。
萧鹤生在考场外等他，他们约好考完试见，“最近计划做什么？”他带他去吃饭。
姜雀心想卢宝已经给他安排好了，萧鹤生还跟他装不知道。
姜雀：“准备谈恋爱。”
萧鹤生瞥他一眼，没说话。
姜雀又说：“不谈也行，该续费了。”
萧鹤生笑：“吃饭时打给你，报名考驾照吧，再给你买辆车。”
姜雀咬牙，他账上的十万块没动，萧鹤生的价码越开越高，这样下去他得什么时候才能摸到萧鹤生的底线。
姜雀：“我想开飞机，你能给我买飞机吗？”
萧鹤生：“买。”
姜雀：“我还想坐火箭。”
萧鹤生：“答应你之前，我得先确认你能安全着陆回来见我。”也没有拒绝。
姜雀很生气，“我想当你公司的老大，说一不二的那种。”
萧鹤生：“可以。”这一回可不是他哄骗姜雀签字，是对方主动要求的。
姜雀更生气了。
“我要下车。”他解开安全带。
萧鹤生终于拒绝他，“不行。”
姜雀这才安分些，萧鹤生的纵容并不能让他心安理得。
晚饭约在一家星级西餐厅，萧鹤生是这里的熟客，服务生在前领路，一路将人引到包厢里。
姜雀跟在他身后左右打量，一点也不怯，他对萧鹤生本人和他的生活，都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接招。
“老萧？你怎么在这儿。”迎面走来男人视线落在姜雀身上，表情玩味，“这位是？”
姜雀本能地皱眉，他讨厌对方看着他的眼神，轻佻无比，一点也不尊重人。
“少说几句。”萧鹤生有些无奈，阻止盛鼎说出什么让人不爱听的话，他将小爱人正式介绍给他，“这是姜雀。”
盛鼎自报家门，伸出手跟姜雀一握，松手的瞬间跟萧鹤生吐槽，“换口味了……”
哪怕他故意压低声音，姜雀仍然听得清楚——只有他在费尽心机抵抗萧鹤生的腐蚀，萧鹤生和他的朋友恐怕见多识广，认为他的拒绝无足轻重。
姜雀心情差劲。
萧鹤生心道要坏事，与盛鼎周旋两句，拽着姜雀进包厢落座。
“看看想吃什么。”萧鹤生把菜单推过去。
姜雀翻都没翻，对服务员说：“把你们最贵的酒菜都上一遍。”
这样直白的要求从业生涯不曾遇见过，服务员向萧鹤生确认，最终下单用来镇店的红酒和当天远跨半个地球空运来的时令海鲜。谈不上品位，只有一位任性的十八岁暴发户。
红酒入杯，姜雀对着灯光摇晃着，“萧鹤生，我是不是最难搞的高中生。”
这个“最”字的范围不是全国高中生，仅限于萧鹤生的过往情史。
“是。”萧鹤生回答，“是唯一一个，是最难搞，也是最珍贵。”
这样的实话听起来太暧昧，像信手拈来的情话。
姜雀轻嗤一声，不信。
萧鹤生叹气，绕来绕去他又遇上和另一个时空同样的难题，他的真心要如何向姜雀明证？
萧鹤生把决定权交给他，“姜雀，你尽管来考验我，我舍命奉陪。”
那种怪异感又浮现了，萧鹤生越是郑重，姜雀就越是疑惑，有什么原因必须让他俩在一起吗？
萧鹤生让服务生退出去，私密的空间足够让他俩放松谈话，他卸下帝王蟹的蟹腿，白嫩的蟹肉堆进盘中，推给姜雀。
姜雀吃第一口前说，“我是被收养的。”
萧鹤生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
姜雀：“我的八字不准，就算有大师说咱俩在一起旺你的事业，估计也是假的。”
萧鹤生笑出声，“没有这回事。”
姜雀心想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呢，完全猜不到……
萧鹤生：“你对玄学感兴趣？”
姜雀否认，“你们做生意都迷信。”
于是萧鹤生又拿不准该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跟姜雀摊牌。
跟小爱人这样相处下去他们注定会再一次重新相爱，萧鹤生感觉到了。
再等一等也可以。
萧鹤生转换话题。
“大学想读什么专业？”
“管理学方向。”
“为什么？”
“准备管理你的公司。”
姜雀已经被迫走上萧鹤生为他选择的路，选什么专业都不重要，他只能占点嘴上的便宜。
另一个时空姜雀自己的娱乐工作室办的风生水起，他有这方面的潜力，萧鹤生说：“挺好的，适合你。”
他们都藏着各自没说的信息。
为了找到萧鹤生说“唯一”是骗他的证据，姜雀一连几天都出现在对方的办公室，悄悄打量每一个来找萧鹤生的人。
爱财，小心眼，嫉妒，三张牌一起打，一定能把人惹生气。
可姜雀一连跟了萧鹤生七天，一个可疑人物也没有，对方乐在其中，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多了姜雀这么一个小尾巴。
主动送上门公开也不过如此，姜雀发现自己这步棋走的太烂，必须撤退。
他后撤的第二天卢宝就出现了，对方安排圈内名师洪音给他上一对一的小课，费用高昂，让姜雀听得心惊。
不用多说，背后肯定是萧鹤生的主意。
姜雀装傻，“宝哥，为什么是洪老师，电影学院的那位刘老师名声更响。”
“是呀！”卢宝附和一声，差点露馅，毕竟他的老板让他去请洪音时他也很迷惑，“洪老师更适合你。”
他支支吾吾，给不出确切理由。
姜雀追着他问，“哪方面适合，你给我讲讲，我刚了解这行，还不太懂。”
卢宝硬着头皮忽悠人，“这，再多上一个月课你就懂了。”
希望他们都能懂萧鹤生的深意吧……
看来下次他得多多揣测老板的意思，不然连高中毕业生也糊弄不了。
姜雀肯定这件事有鬼，虽然他和洪音相处的不错，可萧鹤生怎么能预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