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这半年多与蜀商走动,让他们不要疑神疑鬼的瞎猜疑。”
这晚,泽尔同赵淮安边吃边聊直至深夜,偏厅的烛灯都换了三次。
因地域不同,风俗迥异的原因泽尔在西帕高地从未饮过酒,回到伊斯坦布尔也只会小饮几杯果酒。赵淮安给他上了剑南烧春,三杯下肚就面红耳赤。
泽尔眼波迷离,却舍不得放下酒杯对赵淮安大着舌头说道:“三日开瓮香满域、甘露微浊醍醐清。古人诚我不欺!姑父!这果然是好酒,好酒!太香了,怎么能这么香。”
赵淮安也是趁此机会小饮一番,见泽尔酒力不胜还坚持与自己对饮,到底还只是二十出头的小子,透着股可爱劲。这让他想起自己这个年纪,殿试三甲,参加琼林宴坐在最末席远观坐在最靠近金陵台位置的状元郎林书翰。从他当贡生参加牡丹宴诗会开始,他就把林书翰当成标杆勉励自己。
他来了兴致,对泽尔说道:“今日家宴,只有酒没有歌,缺了些兴致。青阳,你去把我的三弦琴取来,我给侄儿弹唱一曲。”
这晚林夫人没阻止丈夫喝酒踏歌,来蜀州之后他的精神太过紧张,不管泽尔跟他谈了些什么,能让他高兴的必然是事情有所转机。
赵淮安调了调琴音,弹拨起曲调满江红。
“秋水弥天,飞沙渡,几番风雨。玉露深瓶,琼滑杯过,欲醉难醉。
轻罗细姊拨琴声,谁家伶音惊珠泪。更向晚,良辰旧约空负,景不再。
叶尽时,裘难暖;云停处,曲终散。天公怜离苦,传音鹊桥。
乍看月影叠重重。不知归期何年年。
终不过,望断银河路,空嗟叹。”
赵淮安唱罢对泽尔笑道:“这首词是你父亲高中状元之时写给花魁的曲词,所谓少年风流不过如此。”
秋月高悬,寒蝉凄凄,凉风吹酒醒。
泽尔打了个寒颤,他从未听过父亲写的词,也不敢相信他爹的心思如此温婉细腻。他嘀咕道:“我爹那样的人,能写出这样小女儿家心思的词?”
林夫人掩袖轻笑,心说你爹这首词是写给国师大人的,当然要多温柔就多温柔,要多缱绻就多缱绻。她对泽尔笑道:“这首词是挂在樊楼当招牌揽客用的,卖个人情。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对林青阳说道:“你给少爷弹首二哥哥写的水龙吟,让他听听二哥哥的真情实意。”
在旁伺候的林青阳接过赵淮安的三弦琴,直接以站姿执琴作弹,唱道:“金戈宝刀玉带钩,擎鹰御马猎长空。将军白发,玉门关外,何曾回首!翠波江头,凌烟阁上,作经纶手。看江山万里,功名本是,尽狼烟,灭烽火。况乎胡地凉霜,今又是,送君沙场。秋来捣衣,与天争寒,早寄北疆。沃野风清,粟酿新酒,何日可尝?待他年回朝,乾坤事了,添新人妆。”
泽尔喜欢林青阳的唱腔,清爽空灵让他想起广阔的西帕高地,旷野的风四面八方的乱吹,风沙走石间是断断续续的驼铃声响。他伏桌抬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林青阳竟似呆了,待她唱完他才痴痴的说了句:“姿烈如阳,甚好。”不知是在说词还是说唱词的人。
赵淮安顺着他的眼神望向林青阳,异域的美那么张扬,与帝国传统含蓄的审美观那么不同,就像戴着眼罩的泽尔一样,不容忽视。赵淮安心念起,泽尔要操盘回笼铁币,要拿走巨额铁劵进入沙海,不能不在他身边放个自己人监视他。
赵淮安指着林青阳对泽尔说道:“你姑母这个养女会照顾人,是个算盘手。你去沙海带上她,让她帮着你。”
泽尔不知是真醉了还是装糊涂,他望着林青阳说道:“甚好!”
林夫人想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赵淮安对林青阳说道:“这次你表哥要去沙海,你也是沙海人,过去该帮衬的就得帮衬,好好伺候,知道吗?!”
林青阳一听能回沙海,不待林夫人同意便向泽尔行了一礼。
赵淮安顺势抬手说道:“那就先扶你表哥回房休息吧。”
林夫人站起身想要反对,泽尔已经早她一步拉起林青阳,半边身子直接靠上她身,一步一顿地说道:“那就麻烦表妹妹领路,带我回房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