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郊除了图书馆,其他地方对绪安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天已经黑透了,绪安跟在夏琮后面,看夏琮带着自己在新郊左绕右绕,最后走进了一家新开业的KTV前。
门前的人看行他和夏琮这边,然后就向他俩招手,绪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夏琮拉着手往对方哪里走去,随着距离拉近,绪安也看清对方的脸,是李君彦。
但是他怎么会在这儿?
“大炜都准备打车去你家找你了,幸好被我们拦住了。”李君彦见到绪安打了个招呼,接着往夏琮肩膀上锤了一拳。
“刚才吃饭叫你也不来,再不来我们就打算散场了。”
绪安从李君彦的话里推测出夏琮今天来这边应该是有事情的,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夏琮打断:“说了少让他喝酒,而且我说了今天吃过饭了就过来,还有你,自己说的,不到十二点不回家,做不到是孙子。”
“我就是那个意思嘛,别那么较真。”李君彦替自己找台阶。
“不巧,我今天特别较真。”夏琮没忘记李君彦刚才锤的那一拳,扬扬下巴,“带路。”
绪安一路走来,对这里的隔音设施挺满意的,两边的包房内灯光绚烂,只有打开的时候会露出一些声响。
推开门,一阵音浪扑面而来,夹杂着起哄的吵闹声,两人都在这这阵动静里蒙了一会儿。
夏琮最先反应过来,伸手拉着绪安走进包房内。
包房内灯光昏暗,绪安等了一会儿才慢慢适应,包房很大,但是架不住里面人多,看起来黑压压一片人,拥挤嘈杂得很,包房内音量开得极大,绪安感觉头都在震荡。
绪安不自觉捏紧手,这样的氛围不适合他。
想撤。
奈何夏琮的手一直就没放开过绪安的手腕,他牵住绪安往人群中走去。
黄志炜第一个凑到跟前,在夏琮耳边大声喊着:“夏哥,你可算到了,再不来我们都准备去你家里绑你了。”
黄志炜之前已经喝了酒,说话间一股酒味儿,夏琮嫌弃地把黄志炜推开:“说话离我远点。”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和人凑得太近。
“谁离控制屏近的,把音量调小点。”听不到夏琮说话,黄志炜看向屏幕那边,然后又看向夏琮:“夏哥,你说什么?”
待音量降大小之后,总算可以正常说话了,习惯了图书馆安静的分贝,到了包间就连夏琮都有些头痛。
夏琮看着黄志炜,没好气地说着:“我说,你去玩你的。”
黄志炜他们队去省里参加比赛,得了个冠军,昨天晚上参回来,正好今天周六,于是大家决定出来聚一聚。
灯光调亮,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夏琮后面的男生,长得白净清秀,和夏琮比起来有些瘦小。
刚才黄志炜本来在摆弄着手机,突然抬头告诉他们,待会儿夏琮还要带一个人过来,大家以为夏琮谈恋爱了,准备把女朋友带过来,没想到居然是个男生。
夏琮将绪安拉到自己跟前,像包房里的人郑重介绍了绪安的身份,仿佛宣誓主权一样,还将绪安搂在手臂间。
“绪安,我朋友,之前转学了,上周刚转回来。大家认识一下,以后别把人给欺负了。”
停顿一下,夏琮接着说着:“我朋友你们也看到了,斯文安静,一不小心就容易被欺负,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大家还要帮我照顾照顾。”
当然这种情况应该不太会出现,毕竟这里也没有人比自己更无所事事的。
众人震惊两人的关系,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了,又开始瞎起哄。
在众人的瞩目下,绪安不自在地扭了扭手臂。
夏琮说完了就带着绪安走向一边,这里今天不是他的主场。包房内的气氛很快又又热闹起来。
这群人从没有和饮料的习惯,桌上全是已经打开的瓶瓶罐罐,于是夏琮叫来服务员给绪安点了一杯蜂蜜柚子水,看着场上闹哄哄的人,两人所在的这个角落已经这个区域已经是难得的平静。
“你喝这个。”
夏琮将蜂蜜柚子水递给绪安,自己则开了一瓶酒,他也是喝酒的。
绪安抿了一口,朝夏琮笑了笑:“嗯,挺好喝的。”
看着夏琮一副很熟练的样子,绪安想起夏琮还是未成年,应该少喝酒的。
黄志炜凑到夏琮身边,和夏琮碰杯,夏琮说着:“恭喜啊。”
“感谢。”然后黄志炜凑到夏琮边问着:“你带他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介绍一下?”
夏琮看了一眼绪安,间绪安也正看向自己,心情颇好地说着:“也有来祝贺你的意思。”
说完和黄志炜碰了一下:“恭喜啊,有希望成为一个大学生。”
“什么考大学啊,我就是不想学习才读的体育生。”黄志炜满脸痛苦,想到一年后的文化课,头也开始疼,“还是阿姨好,管你学不学习。”
“所以不是人人都有我那么好的妈。”
黄志炜补充着:“还有你那个哥,你就是一辈子不上班都无所谓。”
夏琮摇摇头:“那还是不行,我最多以后去我哥手下当个助手吧。”
他虽然没有大梦想,但也不想做个米虫。
黄志炜不一会儿就又被人叫过去了,夏琮这两个角落暂时安静下来了。
绪安听着他俩的交谈,有些心不在焉,无意识摩挲着杯子。
他以为夏琮今天是特地过来陪他的,现在听着两人的交谈,绪安猜想夏琮本来就是要过来这边的,不过是刚好听到自己也在这边才来找自己的。
虽然这么做没有什么不对,但是绪安心里渐渐涌上一份失落,毫无来由,就像白天那份不知为何而起的欣喜。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绪安回神,撞入夏琮的眼睛里,夏琮的眼里一直都是温柔的包容。
其实夏琮并不是什么温柔的人,第一天在办公室门口见到他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
吊儿郎当,行事随意,爱憎分明。
四年时间,足够一个人变成外人,但是那种冷酷仅用一天时间就被夏琮自己化解。
绪安知道他是被夏琮独一无二地对待的人。
于是他可以稍稍放肆,可以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不用害怕哪句话就会犯了夏琮的什么禁忌。
就像今天下午一样,是夏琮一直以来的行为给了他底气。
只是现在,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反复吐不出口。
你今天来这边是为了来陪我还是顺便来陪我?
乍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可就是这点微小的区别让绪安不敢开口。
不是怕这个问题会让夏琮不开心,只是因为害怕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达到自己的期望。
到了这里绪安才真正意识到,夏琮从来都不是个缺朋友的人,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和任何人成为朋友。
可绪安不想自己成为只是被顺便的人。
“你说什么?”夏琮只看到绪安嘴巴张张合合。
“我说。”绪安话头一转,“那你带我来这儿干嘛,这些人我都不认识。”
包房内音乐震天响,两人凑得很近,即使再昏暗的灯光下也能看清绪安有些不自在的表情。
夏琮安慰着:“你不用认识他们,他们认识你就可以了。”
他今天确实是抱着这个目的才硬拉着绪安过来的。
绪安这么老实的人,看起来很容易受欺负的样子,就像那次在篮球场的时候发生的事,明明他就在旁边,绪安还不知道找他,他得给别人提个醒,别给不长眼的人欺负去了。
“再说了,你看我一个人来了也是坐在这里,你就当来陪我怎么了?”
明明你是为了陪我才坐到这里的吧,绪安心想。
“下次你要做什么,可以先告诉我,我不会拒绝的。”
他并没抱怨的意思,只是突然被带到这里,他一开始确实很心慌。
这副老实低头的动作,一颗毛茸茸的头,夏琮又手痒了。
没什么人来打扰他们,绪安渐渐适应这里的氛围了,也不再向刚才那样坐立不安了。
那边黄志炜拿起麦,激情开嗓,周围的人瞎起哄,听得夏琮直皱眉:“唱的什么玩意儿。”
像只被偷了蛋的公鸭,当然公鸭也没有蛋。
绪安随夏琮的视线看过去,黄志炜身心十分投入。听了一会儿,绪安中肯地评价着:“他很努力。”
“是吧。”听到这个含蓄的回答,夏琮也笑了,“他这人自信心爆棚,还以为自己唱得有多好呢,最怕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绪安闻言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夏琮,他好像没有资格这样说别人。
虽然夏琮嗓音很好听,但是白长了一副硬件,没加载那个天赋。
不知道现在夏琮唱歌的技术有没有进步,反正小时候夏琮唱歌可是从不在调上。
“你看我干嘛。”夏琮一秒就明白绪安的眼神意思,“我和他不一样,我从不在公众场合唱歌。”
他有自知之明,这就是他吐槽别人的底气,绪安笑起来。
“我去上个厕所。”绪安就站起来准备往外面走去。
“我带你去。”
夏琮也跟着站了起来,绪安没有来过这边,夏琮就太熟了。
夏琮就站在外面靠着墙,直到绪安出来才直起身子。绪安走到夏琮面前:“你等会儿继续玩吧是,我想先回去了。”
一晚上陪着自己,夏琮都没怎么玩。
夏琮掏出手机一看,已经快十一点了,对夏琮来说这个时间点不算什么,但是这个时间绪安差不多快休息了。
现在这个点公交车早停了,夏琮瞧着绪安眼底的疲惫,果断决定送绪安回去。
回来的路上路过大厅,夏琮就让绪安在大厅沙发上等着:“你等我一下,我给你拿书包。”
包间里黄志炜已经将麦移交他人,自己坐到一旁休息去了,夏琮走到黄志炜旁边,告诉他自己先走一步。
黄志炜不解:“不是吧你,一晚上光顾着陪你那小男朋友去了,现在还提前走。”
知道黄志炜有些喝多了,对于他话里某些词汇夏琮也不想多解释:“行了,今天记我账上可以吧。”
说完夏琮就离开了。
这个处理方式黄志炜可以接受,不过他还是不能理解夏琮需要送别人回家。
李君彦倒是看得明白,他打趣着:“你都说绪安是别人小男朋友了,夏哥送他家小男朋友回去怎么样?”
男生和男生谈恋爱?这不能吧?夏琮不是不喜欢男生吗?
黄志炜表示不懂他夏哥。
见黄志炜一副当真的痴傻模样,李君彦吐槽着:“都说了叫你不要随便动脑子。”
旁边一个人八卦的问着:“谁的小男朋友啊?”
黄志炜脱口而出:“夏哥的。”
旁边的几个人恍然大悟:“原来那个人是嫂子啊。”
原来刚才那个绪安是夏琮的小男朋友啊,难怪特意带着过来认识,这不就跟介绍嫂子是一样的吗?
黄志炜意识还有些不清醒:“真是是嫂子吗?”
这么劲爆的消息立刻就传遍整个包房。
原来刚才那个安静又低调的人就是嫂子啊。
李君彦笑够了,才出声警告着:“出了这个门,就别乱说话,更别当着别人的面乱喊。”
绪安脸皮有多薄,李君彦是见识过的,那天夏琮上讲台说了那通,整整两天绪安没理夏琮。
坐在回去的出租车上,绪安累得靠在休息着,慢慢头就倒在了夏琮肩上。
昏黄的路灯在车内明明灭灭,划过绪安的脸颈,夏琮的视线被吸引,渐渐移到绪安的侧脸上。
一下又一下的呼吸扑在夏琮颈间,呼吸里残留着果酒的味道,胃里的酒精慢慢被唤醒,夏琮觉得空气变得热起来,于是抬手摇下车窗。
夜晚的风吹散后车座莫名的热意,绪安睡得更沉,还在夏琮肩膀上动了动,找到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夏琮一动不动,任绪安整个人身体靠在自己身上。
有一瞬间,他觉得这样的绪安是孤独的,像落叶一样轻飘飘的,风一刮,就飘远了。
在这个城市,绪安是孤单的,海邺没有东西是可以挽留住他,他随时都能离开这里。
这种把控不住的感受像只突然出现小虫子在夏琮的神经上爬来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