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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天子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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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杳下了马车,刚走到明德门外,就被两条大汉挡住了去路。

左一条大汉说:“顾大人,鉴于您参与过朝廷绝密行动,在您完成甄别之前,您不得前往任何地方,也不允许见任何人。”

右一条大汉道:“请顾大人随我们回鸿胪寺。”

顾青杳在心里“嗬”地冷笑了一声。

鸿胪寺的条件到底还是要比大理寺好多了。

顾青杳被以礼相待地请到了一间厢房。

房间打扫得很干净,有一桌、一椅、一榻,榻上的铺盖是新弹的棉花,还有阳光晒过的气息。

按时按点会有人送来饭食,门口有左右两条大汉日夜看守,顾青杳不能出门、不能见人,除了吃喝拉撒她无事可做,看守的人不肯给她一本书看,甚至连张带字的纸都不给她,她提出要一本万年历的请求也被礼貌而又无情地驳回了。

她在心里又冷笑一声。

于是顾青杳开始坐牢。

她无所事事,因为斗室之间没什么活动的必要,就蒙头睡大觉,很快就睡得昼夜颠倒不分。

“杨骎以为这样就能逼疯我,”在一觉睡醒和再睡一觉的间隙,顾青杳头枕双臂无所事事地想,一边想一边冷笑,“有本事他就关我一辈子,看谁能耗得过谁。”

她翻了个身接着想:“他还是心软。我要是他,就把罗戟杀了,但他不会这么干,他这个人心眼儿不坏。若论起狠来,他没我狠。”

想着想着她也对自我进行了一番批判:“这件事的确是我做的有问题,但我还能活几天呢?我这辈子可能也就任性这么一回了。我只对不起他这一次,他对不起我的事可多了,反正算也算不清,理也理还乱。”

思来想去,末了,顾青杳觉得自己虽然有错,但绝不至于罪大恶极。

至于这个错误需不需要被原谅、值不值得被原谅她则更加的无所谓。

出去一趟,历经几番生死以后,很多她从前在乎的事情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很多世人在乎的事情,她也不在乎了。

也不知过了几轮日升日落,总之外面有人来见顾青杳了,说“提审”也并不准确,人家态度挺和气,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只能算作是问询。类似此前她每次为普密泰王储侍讲通译完毕都需要汇报一样,属于鸿胪寺的例行公事。

来人问的问题也很固定——离开长安后一路上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要一一交待。

顾青杳的回答只有一句话:“我所参与的属于绝密级别的行动,我只单向对鸿胪寺卿杨骎大人汇报。”

问询的官员很有耐心,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到点了就该吃饭吃饭、该下值下值,并不像熬鹰似的熬着顾青杳不让她睡觉。

这一点,也比大理寺有人性多了。

问询的问题一个没变,顾青杳的回答也只字未改,无论什么问题她都只有这一句,问询的人换了好几轮,但回答问题的就只有一个她自己,未尝不是车轮战似的苦劳,说到最后她是嘴瓢加吞字,终于显出一点忍无可忍的不耐烦来。

“无、可、奉、告。”

撂下这么一句之后,顾青杳便一言不发了。

就在顾青杳在鸿胪寺里重复着没滋没味没意义的回答时,杨骎在延英殿里也呈上了那幅魏强的人皮地图,以及按图索骥而来的木匣中的秘辛。

杨骎一五一十地向皇帝奏报关于“流莺行动”的每一步计划和部署、每一个细节与安排,以及每一次意外和转圜,在他的描述中,“流莺行动”原本是个几近流产的计划,因为魏强在遭遇了无数次刺杀,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于女刺客的刺杀后,已经彻底地对异性产生了恐惧和厌倦,可以说他生了“厌女症”也不为过。

继在突厥时遭遇了土浑殁的刺杀后,魏强由化名为高昌济的高丽游侠护送着前往辽东的渔港,在那里邂逅了一名老到又稚嫩的少年,说他老到,是因为他在娈童和男娼届已经算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而说他稚嫩,则因为他以年龄来看,实在是个令人很难不为他的命运生出恻隐之心的年纪。

而化名为高昌济的高丽游侠,实则是杨骎同父异母的弟弟董骙,在发现魏强对这位娈童有着病态的眷恋和痴迷后,便巧妙地利用这一点,经过几轮的试探,终于发现了魏强身上纹身的秘密。而这代号“流莺”的娈童在完成任务期间,被多疑的魏强下毒,割下魏强的人皮不久后,毒发身亡。

杨骎巧妙地在叙述中移花接木,严丝合缝地用一个不存在的流莺替代了真正的流莺,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没有人真的在乎流莺是否真的存在、真实身份是谁,“流莺行动”重要的只有结果,至于过程,杨骎择取他需要的部分涂涂抹抹,他是行家老手,只有他不想糊弄的人,没有他糊弄不了的人。

皇帝果然对杨骎的话深信不疑,但这并不妨碍他再做一次最终的确认:“你说的这个‘流莺’确实是死了吧?”

杨骎点头。

“死无对证的死?而不是隐姓埋名躲起来了的那种死,可千万不要哪天又蹿出来了,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啊。”

杨骎深深地看了一眼皇帝:“‘流莺’的确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我亲手把她推进了海里,亲眼看着她沉下去的。”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着谎,皇帝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干得好!子腾,”皇帝指了指书案上的羊皮纸,“这些密文也要抓紧破译,你大概需要多久?”

杨骎躬下身子行礼,是鞠躬尽瘁的躬,语气中是恳求:“姐夫,请您成全子腾的请求。”

“嗯?”皇帝微微一哂,“干了这么点事,就跟朕提条件了?”

杨骎跪下去:“顾青杳在巴沙尔继承突厥可汗王位的行动中立下汗马功劳,求您为我和她赐婚!”

他俯身叩首,拜了再拜。

皇帝却沉吟着,久久没有表态。

“子腾,没有这个顾娘子,难道你就不吃饭、不过日子、不办差了?”

杨骎抬起头来:“有她在,我才能做得更好。这次循着地图找这支木匣,若非她的点拨和启发,单凭子腾一个人是找不到的。”

皇帝的表情莫测:“你连这种机密都告诉她,她有那么重要?”

杨骎面不改色:“她对我很重要,我视她为我的幕僚。”

皇帝微微地皱了眉,不说话。

“娶她为妻是子腾长久以来的夙愿,碍于门第差异才不得不一拖再拖,现而今,她已经凭借在出使突厥期间的表现成为当之无愧的国之功臣,请陛下锦上添花,为我们做一桩天子媒吧。”

皇帝的声音反而变得低沉了:“子腾啊,依朕看,这位顾娘子所作所为倒是很有富贵险中求的魄力,她让我想起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杨骎抬起头来,表情浮上浅浅的一丝惑色。

皇帝似笑非笑:“贺兰氏。”

“不!”杨骎断然否认了,“顾青杳和贺兰氏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皇帝并不理会杨骎的反驳和否认:“你说她和你囿于门第差异无法结为夫妻,朕反而觉得,门第是你二人之间最不值一提的阻碍。”

他站起身绕到杨骎的身侧,伸手在他的脊背上轻轻捋了一把:“你真正需要说服的不是朕,而是你的母亲。试想,齐国夫人已经被一个贺兰氏抢走了丈夫,又怎能容忍另一个贺兰氏夺走她的儿子?”

“顾青杳不是贺兰氏!”

“子腾,你在这里跟朕否认再多次也没有用,你心里也明白她和贺兰氏实在是有太多共同之处,你所褒扬的有关她的一切,都无一不在证实她既有能力也有野心,唯独缺少的是一点权力和地位,可偏偏缺的这一块你正上赶着要给她补齐。”

“她越能干、做得越多,你们俩走到一起的可能性就越低,”皇帝伸手掺了杨骎腋下一把,把他扶起来,“她在官场上离你越近,她也就离你越远,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杨骎:“朕和皇后,齐国夫人,弘农杨氏整个家族,甚至你父亲本人,都不希望看到你走你父亲的老路,尤其这条路还是条弯路,布满沼泽和荆棘,一旦踩上去就是万劫不复。”

杨骎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难道我为家族做出的奉献和牺牲还不够多?还不足以换取一个我心仪的妻子,一个我想要的家庭?”

“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这样的,”皇帝拍拍杨骎的肩膀,“家族是大树,我们只是枝干和树叶,既要依赖家族的养分生存,也要为家族的昌盛奉献自己的一切。树只能和另外一棵树连枝并叶,偶尔一阵风吹起地上的泥土,引发一场邂逅,但最终尘归尘土归土,树要一直向上生长,永远不需要低头。”

杨骎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所有的树都得扎根在泥土里,否则只有枯死一个下场。”

皇帝觉得杨骎有点执拗,也逐渐失去耐心:“子腾,你不要如此固执!”

而杨骎打定了主意要固执到底:“我只是树上一片微不足道的叶子,化为泥土也没什么不好。”

说罢,他再度躬身,行了个告退的礼数。

皇帝在杨骎离开前叫住了他。

“好好好,朕答应你,只要齐国夫人和皇后不反对,朕愿意为你保这桩媒,行不行!”

杨骎不动声色,只在眼角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子腾还指望姐夫这边替我说服母亲和姐姐呢。”

皇帝不假辞色:“对家里人,朕一贯主张用说服代替命令!”

“陛下,不瞒您说,我已经无所谓了,”杨骎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说得坚定有力,“从前的子腾希望把事情办得尽量漂亮,现在的子腾,只求把事情办成,不讲究手段和方法。”

说完这句话,杨骎面孔森然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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