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发现顾青杳自己的被子被她不知道怎么睡的,早已甩到了天涯海角。杨骎动手要把自己的被子抢回来,又被顾青杳睡梦中无意识地一脚蹬在了要害之处,痛得像一只大虾米一样弓起了身子,很想爆锤她一顿解恨。但顾青杳偏偏此时自己醒了,发觉了她夺人棉被的恶行,窸窸窣窣地又把棉被小心翼翼地盖回蜷成大虾米似的杨骎身上,然后悄咪咪地捡回她自己那条被子,自以为没人发现似的把褥子远远地拉到舱室的角落里缩起来继续睡了,两人隔着个颇为遥远的楚河汉界,杨骎再要发难,就显得他太小心眼了似的。
他没有办法,他还是只能捶床。
船是在一个凌晨靠岸在了高句丽的一个小小渔港的。
杨骎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老高,船上的乘客都下得七七八八了,他迷迷瞪瞪地坐起身子,久违的脑子一片清醒,不再天旋地转,发现顾青杳的铺盖规规整整地摆在舱室的角落,她人此刻却不知所踪。
慢条斯理地洗漱完毕,杨骎给自己泡了一壶热茶,门外咚咚咚地跑过闵海石,杨骎把他给叫进来,问他见没见到顾青杳。
“船一靠岸妹妹就下船了,那会儿天还没亮呢!”
闵海石兴高采烈、满头大汗地跑了。
除了随身携带着的那把家传匕首,杨骎所有的东西都在那场海难中丢失了,他在舱室里楞楞地坐了许久,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做什么。
日上三竿的时候,杨骎饿了,只得先下船去找个饭辙。
此处渔港属于高句丽管辖,但地处高句丽和新罗的交界,因此往来客商不断,十分热闹,码头附近各式各样的食肆商铺应有尽有,人们的服饰也五花八门,所说语言也是汉胡夹杂的,所以无论什么样的人行走其间都不会觉得突兀和不自在。
刚刚过了二月,早春乍暖还寒,尤其在这北国以北的渔港更是如此,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杨骎老远就看见顾青杳从一个小贩那里买了一个胖乎乎的烤地瓜,她用手帕托着一掰两半,露出里面热腾腾、橙红红的瓤来。
顾青杳托着烤地瓜,左边咬一口右边咬一口,吃得不亦乐乎,她也穿过人群看到了杨骎,就举着烤地瓜往他这里一路小跑过来。
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异国渔港,有这么一张熟悉的面孔,还是叫杨骎觉得很亲切的。
跑近了,顾青杳伸出一只手递了一半烤地瓜到杨骎的面前。
杨骎现在是打定了主意不给顾青杳一丝半点的好脸色:“我可不吃这玩意儿,我留着肚子吃点好的呢。”
顾青杳丝毫不以为意,说出的话十分气人:“不是给你吃的,我让你帮我拿一下。”
杨骎皱着眉头,从顾青杳手里接过了那半个烤地瓜,烤地瓜很烫,闻着又很香甜,他又实在很饿,于是他觉得拿都拿了,不能白拿,于是低下头咬了一大口,就这么烫了舌头。
抬起头来的时候,他正想给自己偷吃找个借口,或者干脆转移矛盾骂这烤地瓜两句,结果就见顾青杳从怀里掏出来了个什么东西,一根红色的丝绦系着,此刻正挂在她的手指上,在杨骎的眼前晃来又晃去。
顾青杳把那东西往杨骎的眼前又递了递,生怕他看不清似的说:“这个,还给你。”
是那只先被她摔成两半,又被杨骎扔到海里的玉兔坠子。
此刻兔身已经用金子从中间镶好,阳光一照竟跟披挂了一条金腰带似的。
那天杨骎跟顾青杳说这玉兔是他捧给她的心。
扔进海里的心还能捞上来吗?碎掉的心还能缝起来吗?
“这边匠人的手艺还可以,把玉镶起来用了两片金叶子,手工费花了一片金叶子。”
杨骎的心里茫茫的,看着这只用金子再镶起来的玉兔,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来——哪怕和氏璧也就这个待遇了。
顾青杳拉过杨骎那只闲着的手,把这金镶玉兔放到他的掌心。
“红宝石镶的眼睛实在找不着啦,你就当她是只瞎眼的兔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