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头昏脑涨,邱嘉怡撑着窗台晒太阳,他叫了她一声,两人一起出发去城隍庙,刚出大门,就听见一阵细细的低泣,祁九清回头就见两位青丝掺白发的夫妻相互搀扶着走出来,他看看这对夫妻,又看看邱嘉怡。
邱嘉怡目光紧紧的跟随着夫妻:“那是我爸妈,他们来认领我的尸体。”
祁九清不知道说什么,很快又有一位青年追出来,看面相是她哥哥,三个人相互支撑着走了。
这种事说什么安慰都是多余,于是两人相顾无言的走了一段路,邱嘉怡整理好了自己杂乱的心情,抬起头退回到祁九清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才不着□□的问:“你怎么不叫车?而且,你不是哪家少爷嘛?怎么住警局?”
祁九清刚刚还在为她难过,现在就被问倒了,有种被嘲讽并直击痛点的尴尬和恼羞成怒,但人家问的是事实,而且他这个人很少能怒的起来,一般都是憋在心里暗自烧成燎原大火,所以只好加快脚步,把邱小姐留在三步之外。
见到付晓齐的时候,这位女士正在给一位管家交付成衣,祁九清站在门口看她,这是一位非常知性优雅的女性。她穿着比较宽松的旗袍,这件衣服应该是定制的,非常符合她的身体曲线,不同于现下时兴的旗袍样式,呢绒看起来是会穿着暖和又舒适的样子,外面披了大氅,皮草帽上别了朵仿真的腊梅。她也有温婉的长相,尤其是那柳叶眉,看着就叫人想象起她眉头微蹙和微笑舒展的样子。
祁九清和付晓齐打招呼:“老板,可以给我一套适合我的成衣吗?”
付晓齐不紧不慢的请他到里间挑选:“男士成衣都在这里了,您是要长衫还是西装呢?”
祁九清一边回答:“长衫吧,拿一套蓝色。”一边掏出从警局顺来的便签,写下:您认识邱嘉怡吗?
付晓齐面不改色回答:“那我给您拿那一套吧,先看看这色合不合适,大小后可以修改。”她接过便签,答到:我已听闻昨日之事。
她摘下衣服,招来一个学徒,叫他去试衣间换衣服,学徒乖乖进去,并不多问,付晓齐一边跟“学徒”吩咐闲话,一边领着祁九清到了二楼隔间。
付晓齐:“这件事情,的确是我约见的邱小姐,但很快我就发现监视我的人多了一批,我察觉的不对,就让可信的人传了话,推迟了见面,看来话没有传到,我手下人也是凶多吉少了。”
付晓齐店的二楼应该是非常安全的,她很放心的讲话:“见面的消息只有传话的人知道,但我不在店里的时间却代表了很多事情。”
恰巧此时有客人来访,付晓齐走下二楼,来的是一位带无边眼睛穿西装的男人,付晓齐叫他:“是文助理啊,来拿季先生的衣服?”
文助理客气的点点头:“麻烦付老板了。”他拿出钱包,将定金补齐,礼貌的双手接过包装盒,和付晓齐打过招呼,便转身离开。
祁九清这才鬼鬼祟祟的从二楼下来,还没站稳,就看见学徒“刷”的拉开试衣间的门帘。轻轻咳嗽两声,祁九清顿悟:“老板,这颜色我觉得不咋衬我啊,而且我觉得领子还有点紧,要不你再给我挑几个我再试试?”
付晓齐拿了几件衣服递给学徒,学徒“嘿嘿”一笑,祁九清下意识就接上:“麻烦老板了,我以后一定多来你家店。”
学徒进了试衣间,二人迅速上了楼上,祁九清道:“那文助理提醒我了,有没有可能是你的客人?”
付晓齐:“我正是这么想的,那文助理是季景淮的人,他刚来的时候说是周家介绍来的,呵呵......周家,说起来周家近几年生意做的突飞猛进啊,这是跟了谁,才这么水涨船高的一路升天了。”
她温和的眉眼向中间聚起,露出凶相,锐利的像把刀,正如她说出的话那么刻薄。祁九清尴尬的问:“季景淮是谁?”
付晓齐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小儿痴呆:“你哪里人?这不重要......你就当是沪上豪门吧,前几日除了文助理来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取货,就是这周文斌了。”
祁九清:“为什么你对他这么有敌意?”
付晓齐向前一步,看向窗外,恢复了平静,变回楼下那个老板的样子,和气的说:“你大概不太清楚,前几日周文斌的人来过我店里,我不在,他又是常客,店员就对他说最近没有时间接新定制,老板有事要外出,他们这些人的订单向来是我亲自监制,想要套出我的行踪非常容易。”
她顿了顿:“而且,我本来就在怀疑,到底为什么这个人不去截我,偏偏要骗来邱嘉怡杀她呢?”
祁九清:“实不相瞒,我怀疑贵派有叛徒,凶手根本没有从邱嘉怡小姐身上获得情报,而是直接将她杀害了。”
付晓齐疑惑:“你又如何确定这事呢?我们知道这情报的人屈指可数,如果不是要与北平的人对接,本来也是不会冒这种风险的。”
祁九清将邱嘉怡拉到身边,将食指与中指齐并道:“失礼了。”
他一手高抬一手背后,看起来游龙走蛇的隔空对着付晓齐的双眼一抹。
付晓齐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只觉得双眼眼皮微微一凉,睁眼便看到一位粉色洋裙的女士站在自己面前,她认出那洋裙出自自己之手,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这陌生的姑娘:“邱小姐?”
邱嘉怡对她挥挥手:“初次见面,老朋友。”
祁九清:“这样就方便解释多了,请不要这么看着我付老板,我没病,你也没病。我只是一个有点修行在身上的神棍,你可以理解成这是我师门的不密之传,总之这的确是邱嘉怡小姐没错。”
这当然不是什么不密之传,这也是“选修”的一部分——即精通算术那一族的必修课,由于祁九清广撒网多捞鱼,于是学而不精,时效仅有两小时。
邱嘉怡将她和祁九清的推测三言两语讲给付晓齐,祁九清听完只觉同事不愧是同事,即便没有见过面,默契也不是一般的高,效率比之他和付老板,简直牛刀杀鸡。
而在他暗自吐槽之时,付晓齐已经理顺了内容:“按照你说的,如果党内真的已有人泄露消息,那么选择除掉你,大概率就是周文斌做的了,他可能觉得如果能扒出你党内的身份就更好了,邱家会和齐燮元站在对立面,介时他姓周的就是最大赢家,你父亲的“船王”身份他可是觊觎了很久了。”
邱嘉怡:“的确,我家海运堂这两年找麻烦的人不少,我也调查过,找不到头,但我预感和追踪我的是一拨人,那时候我就觉得有别的家族想打我家的主意,和齐燮元联手了!”
她阴冷冷的嗤笑:“当年他家要跟我家联姻我还说他小白脸,没想到啊,还挺有本事。”
祁九清:“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杀你,你只是传递消息的人,杀了你,还会有第二第三个,而且就算为了搞垮你家,怎么不能直接借你当年跟着搞革命的书生跑了的事,说你跟着他加入了革命党呢?为了让你爸妈心慌意乱,借机好一击毙命吗?”
邱嘉怡看着他呵呵一笑:“很好明白不是吗,下一个接手我任务的人的,将是那个叛徒,而打压我家有齐燮元授意,周文斌一定和他有约定,比如拿下邱家海运堂,以后收入平分,另外还能通过叛徒,给齐燮元我们的情报,齐燮元一定很需要这笔钱来进军火吧,哇哦,真是一石二鸟的好算盘啊。”
付晓齐叹息一声:“我会注意这个人的。”
两人一鬼下楼的时候,小学徒正无奈的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们,祁九清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久了,他故意发出声音四处走了走,转到前台到:“我站镜子跟前看了好久,还是感觉这个更舒服,就给我那这个吧。”
付晓齐把第一件包起来递给他,借祁九清将她挡住,张口无声:“有问题来找我。”
祁九清点点头,拎着袋子离开,出了门走出了很远,邱嘉怡才后知后觉:“你不是没钱吗?”
祁九清:“这不是付老板送我的吗?”
邱嘉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