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属实愚钝,“区区商队,全数拦下便是。只要盘问一番,有捡到人的那便是了。大漠不比羽州,孤零零地奔逃,不寻求庇护,那便是死路一条,他若没死,必定在商队里。”
官兵们不会听他指示,见他态度凶狠,皆不服气,几欲反驳,可又觉得有理,一时憋住了气,望向大吏寻求指示。
那大吏淡淡看着几个官兵,等了一会,开了口,“你们站在这里看我,就可以找到人是吗?”
官兵们听此,顿时慌了神,拉起缰绳四散飞奔而去,扬起漫天尘土,全扑在了布铺掌柜脸上,呛得那掌柜一阵咳嗽,那军官偷偷笑了笑,引马回城。
一个时辰后,前往大漠的商队和途径大漠进入大俞的商队全数堵在了路上,北漠三城进不去,大俞也进不去,这下沙漠滩涂也热闹起来。
到了夜里,篝火燃了遍地,商人们相互交流,竟也做起了生意。
你有什么我要的,我有什么你要的,相互交换着,还没了中间商,这盘查变成了聚会,官兵都觉得新奇,于是看见了商队有什么好玩儿的物什,他们还买上了点儿,带回去给家里的妻儿玩赏,甚好。
可一夜过去了,该查的查了,该放的放了,就是没找到那个仓羯官兵,也没人说见过,官兵们不得不回去禀告,都觉得怕是死在大漠里了。
布铺掌柜又补充起来,“临安关押了羽安楼百余人,就算找不到证人,也要救一救他们啊。”
谁说不是呢?可发兵是要先上报的,那大吏回了住处,便书信给了羽州,可陆匀不在家,那信件便需周转多几日,送到京城去,侯府若没人,再又寻到陆匀那里,可许些时日。
就在夜里,陆匀一双布满褶皱的手也颤颤地写了封信,让驿卒加急送到雍州去,给沉迷字画的老邻居,王潜,找点事情做。
信叠整齐,找来锦帛细细封好,刚交出去,他正准备回屋休息,左脚刚跨进客栈里,右脚还没来得及抬起,他家探子又回来一个,奔过来便喊大人,他一回头,是上次回报仓羯仅余三万军粮的那个。
“大人,三座城池全封了。”
陆匀以为听错了,“全,封了?”
那探子看着陆匀不敢再说一次,自己亦有心惊,他是跑到一半赶紧又回来的,陆匀这边一想,遭了,羽安楼铁定出事了,他收回了左脚,转身往宫里赶去。
皇宫里,刘宜知道自己擅作主张,把顾言惹着急了,他是一整日的浑身不对劲,也不敢回去九华殿看看,在宸英殿里来回焦虑,似是殿中梁柱都有刺。
坐一会,不对,站着,累,午膳开始就没吃,林总管又端来晚膳,“陛下吃些东西,侯爷没什么事的。”
刘宜担心,没这兄长怎会有他这些时日的威风,他不能不忧心,“林总管,你去九华殿看看,看兄长是不是砸了九华殿?”
林总管为难起来,他也怕顾言那神情,看一眼便如入冰窟,“陛下,裘家小姐在,老奴怕是不便打扰。”
话音刚落,顾言牵着晚宁走了进来,“林总管说的没错,莫来打扰我。”晚宁任他拉着,看见了刘宜桌上有吃的。
林总管识趣的退了出去,留下年轻人自己说话。
顾言让晚宁在桌边坐下,把刘宜的饭放到了她面前,“你吃着,我跟他说会儿话。”
晚宁点了点头,没再管他们,饿得很。
顾言走到刘宜面前时,刘宜站在那龙椅边上,指尖抠着漆金龙爪,很是尴尬,“兄长,我是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是很惊喜,只是你太在意我,忘了九州百姓。”顾言靠在龙椅把手上,略有责备。
刘宜已经知道了这茬,便问:“兄长可有补救?”
“补救你已经知道了,宴白会尽全力,若不成,就补,补不起来,那就只能硬干,你这椅子保不保得住,我就不知道了。”顾言盯着刘宜的眼睛,拍着漆金的龙头,语气跳脱起来,似是在说明天会下雨,不带伞就淋湿了。
晚宁吃着东西,插了个嘴,“你不要听他吓你,他没把握的事情不干。”
“阿宁胳膊往外拐,为夫是会伤心的。”顾言侧过脸,余光看向晚宁,一脸委屈状,开起玩笑来。
晚宁还想驳几句,林总管又回来了,弓着身子,看着龙椅下的台基,迟疑了一下,似忽然忘了要怎么说,“呃……陛下,陆大人来了。”
三人疑惑,晚宁停住了嘴,刘宜看向顾言,顾言偏了一下头,表示让他进来唠唠,兀自坐到晚宁身边,对着晚宁张嘴,晚宁便自觉给他喂了块肉。
刘宜并不介意,跟着坐回那五爪金龙大椅子上,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袍,摸了摸发冠,“让他进来吧。”
林总管应了话,出去请人,陆匀进来时,有些着急,又许是累了,忘了行礼,开口便说:“陛下,北漠三城全数封锁了。”
“定是叱罗桓跑了。”顾言抬手蹭了蹭晚宁的脸,歪过脸去看她,想知道晚宁是不是很关心别的男人。
晚宁闻到了莫名其妙的酸味儿,往他嘴里又塞了块肉,“说正经事呢,醋缸。”
顾言嘴里嚼着肉,看见刘宜不明就里地望着自己,便解释起来,“叱罗桓便是那月支人,他先前混进了人家军营里,还给我捎话,说仓羯人只剩三万军粮,现在许是跑了。”
刘宜眼光都亮了,“兄长竟有如此能人相助,改日介绍寡人认识认识?”
“那得他回得来啊陛下。”顾言对这孩子心性有些无奈,指尖敲了敲桌子,算是提醒。
刘宜是有悟性的,知道兄长意思,垂眸一想,对陆匀说道:“陆大人遣人去寻一寻,把那月支人保回来,寡人要亲自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