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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期间，教室外的走廊上三三两两人倚靠着栏杆聊着天，谢云昭和邱桐也出了教室透气。
谢云昭顺手将被冷风吹乱的发丝锊到耳后，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邱桐，你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
“当然可以啊！不过要小心点，别被巡查老师发现了。”
谢云昭点点头，两人回到了教室里，邱桐拿出手机借着课桌的遮挡递给谢云昭。
谢云昭没怎么用过手机，她攥着手机轻声道：“邱桐，你知道怎么在网络上找兼职吗？”
“你哥还要再找兼职？”
她都听说她哥已经有一份工作了还兼职着家教老师，一个人怎么能打三份工？
谢云昭摇摇头，“不是我哥，是我。”
关于邱继辞掉她哥的事，她没有说。
邱桐哦了一声，和云昭熟识之后，她多多少少能察觉到她家庭经济这方面的困难，“星期六日兼职吗？”
“……我们下午5点半放学，我想找一份一个小时的兼职，星期六日的兼职也需要。”
林既平肯定不会同意她放学后做兼职的，但她可以和他说，学校留他们自习和讨论难题1小时。
南城一中是没有宿舍楼的，住得远的同学他们的家长大部分在学校附近给他们租了房子。
谢云昭听过租房价格，一个月三千。
在她看来很高的价格，但南城一中学生的父母甘之如饴。
因此这些租房住得这么近的学生会较晚离开学校。
“好，我帮你找找看。上次我见过我表姐在一个叫同城的网站上找工作。”
邱桐搜索着网址，打开网站，网站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招工、兼职，“你自己看一看。”
谢云昭笑道，“好。邱桐，谢谢你。”
“客气什么。”
谢云昭拿着黑色水笔在翻开的本子上抄写着她筛选过后觉得还不错的兼职，将工作地址、工作时间、工作内容和对方的联系电话写下来。
借着每一次十分钟的下课时间她跑到楼下的电话亭里面刷卡打电话联系对方。
因为是短时间兼职，所以也不需要面试，就时间、薪资、工作内容上没问题的话就可以按照约定的时间到就好了。
网站上的兼职都是一段时间一段时间的，谢云昭像往常一样照例买了邱桐喜欢的牛奶给邱桐，“邱桐这个给你喝。”
邱桐接过牛奶，叹了口气，“云昭，用一下手机而已，没必要这么见外。”
谢云昭笑了笑，但她不是只用一两次啊。
虽然借用手机看起来是小事，但她无法心安理得、毫无负担地用着别人的东西。
*
年关将近，总是灰霾的南城街道两旁，市政府工作人员已经在树上挂上了红色的灯笼，树干上也缠绕了璀璨的霓虹灯。
谢云昭从兼职的地方快跑着出来冲上了即将启动的公交车。她抱着资料习题气喘吁吁。
还好还好，还好赶上了。不然等下一趟至少要等十五分钟。
今天的兼职老板明明在网站上写的是到六点半，但是对方硬是拖着她过了时间点，七点20分才让她离开。
她回家肯定迟了，要是哥哥问起来怎么办？谢云昭心惊胆战。
公交车速度忽然慢了下来，谢云昭焦急地看向道路前方，好像是发生了车祸，道路上的车堵在一起了。
喇叭声此起彼伏响着，听得人心烦气躁，有人甚至降下了车窗，探出头破口大骂着。
谢云昭急得悄悄跺了跺脚，但也无可奈何。
到城中村站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谢云昭抱紧手中的本子，硬着头皮快步往里走，小巷子幽深绵延，偶尔几户人家窗口泄出几缕冷白的幽光，她仿佛行走在巨蛇的肚子里，阴冷的风使得她裸.露的脖颈上鸡皮疙瘩泛起。
哒哒哒的脚步声回响在巷子里，她抿着唇心跳加速。
哐当——
啤酒瓶掉落在地上，随后滚动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几串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混杂着醉酒人含糊不清的说话声、怒骂声，嘻笑声。
谢云昭顿时头皮发麻。
声音的来源在前方，她回家必须经过那条小巷，往回头……
她往后看了一眼，身后乌漆抹黑，来时路那么长那么黑。
一犹豫，勾肩搭背、脚步凌乱的几个男人已经迎面而来，谢云昭连忙低垂着头靠着墙根走，心里祈祷着他们别看见她。
然而事与愿违，小巷子本就狭窄，几个男人前前后后并肩走着，谢云昭即便贴着墙根，也不可能看不见。
“咦，哪来的小妹妹？”男人打了个酒嗝，晃悠悠地走向谢云昭。
“还真是，路这么黑，小妹妹怕不怕啊，哥哥带你回家。”
几人嘿嘿笑着，满身酒气。
谢云昭心剧烈地跳动着，死死埋着头想挤过去，又一人拦在她的面前，一开口酒气臭气薰得她头昏脑胀、呼吸困难。
“别走啊！”
“跟你说话怎么不回答？怎么？看不起我们哥几个。”
……
刚推门而入的林既平皱着眉头，屋内静悄悄，云昭不在家，是刚好出门买东西了吗？
他走过去掀开保温着的饭菜，纹丝未动。
不，她这个点居然还没回家。
最近这段时间，云昭要等到六点半才放学，回来的路上又要一个小时差不多，她都是七点半左右回家。
而他最近找了份晚上酒吧的兼职，两趟班，7点到12点，凌晨0点到6点，他上前一个班，一般要到晚上12点才回来。
说是酒吧，但城中村附近的酒吧其实就是一个封闭的大场地，里面再多几个包厢而已。
今天他之所以回来得早，是因为上班到一半，酒吧被食品安全局的人查封了。好在这工作薪资是一天一结，他也多大的损失。
这时手机发出“噔噔噔”震动的声响，林既平接通了电话。
【喂，是谢云昭同学的家长吗？我是她的班主任。】
林既平皱起眉头，“老师，你好，我是云昭的哥哥。”
他刚想说云昭到现在还没到家，想问问老师云昭今天是几点离校的……
话还没问出口，就听到她的班主任说起这次打电话的目的。
对方透露了云昭最近上课总是打瞌睡、要不然就是注意力不集中，下课时间总是频繁跑到电话亭打电话，作业虽然完成了，都明显没有以前认真、还没放学就开始收拾书包等等问题。
还没放学就开始收拾书包？
林既平心猛然坠入谷底，“老师，一中还是五点半放学吗？”
【是啊。一中从不提倡放学加课的啊。】
“老师，我这边有急事，先挂了。”
林既平面沉如水，抄起钥匙，拔腿就往外跑，速度一快，他的右小腿隐隐不舒服起来，但此刻他顾不上了。
先不说云昭放学到底去干嘛了，但平时她都是7点半左右到家，今天这么晚，明显不对劲。
边往外跑，他边打电话给邱继，向邱继询问邱桐家的电话，云昭去哪里去做什么事了，邱桐或许会知道。
【云昭……云昭她……】
电话那边，邱桐支支吾吾着，她知道云昭做兼职的事其实瞒着她哥哥的。
“云昭到现在还没回家。”
邱桐吓了一跳，顿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立刻将云昭兼职的事情和今天晚上兼职的地点、老板的电话知了对方。
林既平听着，心头火气直冲。
做兼职的时间占据了她做作业的时间，她为了完成作业，晚上估计很晚睡。
睡眠时间不够，上课就打瞌睡，注意力不集中。
下课就用手机找兼职，打电话和对方沟通！
好啊！给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林既平铁青着脸挂断了电话，又打给兼职的老板。
按邱桐说的，如果是一个小时的兼职，云昭这个点也早就回家了。
【谢云昭啊，她早就回去了啊！】
林既平挂断电话，循着小巷一路往外找。
寂静的小巷，他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回响着，鼻尖的呼吸声沉重起来，一开始的恼怒到现在变成难以掩饰的惊惧、恐慌、担忧。
云昭……
他无法想象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无法想象……
右小腿上泛着疼痛，惊惧让他双腿发软，林既平扶着墙，额头上冷汗直冒。
*
“我、我书包里有、有钱……”
谢云昭白着脸，抖着手拉开书包的小格子，一把抓出她一张张爱惜叠好的钱，里面有她兼职的工资。
也有林既平给她的，她这阵子分毫未动。
“挺识相的嘛。给我。”
“一个学生手里居然有八百多……哎，够我们再去喝一喝的了……哈哈哈。”
谢云昭虽然心疼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被抢走，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得赶紧回家，不然她怕林既平生气、担心。
“钱给你们了。”
谢云昭说完，紧紧攥着书包带子想离开。
“着什么急，别走啊！哥哥带你去玩玩。”
顶着一头黄毛的男人拽住了谢云昭的胳膊，谢云昭一惊下意识抬眼看去。
昏暗小巷里，少女白皙的面容仿佛泛着光一样，清丽雅致的面容上带着惊惧。
几个男人愣了一瞬间，片刻后取而代之的是意味深长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的眼神。
谢云昭看不懂，但感到毛骨悚然，潜意识里意识到更大的危险仿佛在朝她席卷而来。
她果断将抱在怀里的书狠狠砸过去，趁着对方躲避的这一瞬间拔腿就跑。
书包太过沉重，她甩下了书包，用尽浑身的力气往前跑去。
只要拐个弯……
拐个弯她就能离开这段没什么人居住的小巷。
少女的眼里仿佛腾起了熊熊火焰一样，耀眼得足够灼伤人。
“小婊.子，敢跑!”
“看我不抓住你！你往哪里跑！”
……
污言秽语就在她的身后，忽然她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推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往后一仰摔倒在地上。
拐弯处走出来一个男人，他冲她身后的男人讥笑道：“大老远的，就听见你们几个的声音，这么拉了，连个小女娃都跑不过。”
他们是一伙的。
凉意从脚底窜到心头，谢云昭忍着痛想爬起来，眼前的男人一把拽住了她的衣领。
身后的几个男人也跑了过来，抬腿就揣了谢云昭一脚，“你跑啊，不是很能跑吗？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谢云昭恨恨地盯着他们，几人制住了她疯狂乱踢的手脚，捂住了她的嘴巴。
沙砾摩挲着她的后背，嘴角微肿，她死死盯着小巷路口。
哥哥。
林既平。
她被拖着走，一切离她越来越远，她陷入了浓稠的黑暗中。
污言秽语充斥在她耳边，那些人细细簌簌脱衣服的声音，谢云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将要遭遇什么。
不。
她要回家。
她还没回家，他该多着急啊。
酒气恶臭袭来，谢云昭张开口一口狠狠咬在了弯腰下来的男人的脖颈上，哀嚎声响起，带着热意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一直往下淌着。
“呃—救我。”
男人伸手想把谢云昭推开，脖颈上的疼痛、死亡的恐惧感让他浑身使不出力气，
谢云昭死死咬住，无论怎么被打，她都没有松开口。
这么多人，她打不过，但她一定要咬死一个。
鲜血溅在她的脸上，冰凉的恐惧似乎渐渐散去，哥哥……林既平……我是不是回不了家了？
“快快快，拉开她啊！”
“艹，拉不开啊，她怎么咬得那么紧。”
“嗷——”
血腥味驱散了几分醉意，明明是一个小女生，现在却满脸是血，眼睛瞪得大大地盯着他们看，几人心里直发毛。
*
林既平嘶了一声，远处的声响在小巷子回声中变得含糊起来，他耳廓微动，谢云昭的面容浮现在他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