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南城一中进行了一次开学考,所以九月这次的月考被学校安排在了九月最后几天,考完试正好放国庆七天假。
谢云昭一到教室,邱桐就紧张兮兮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你哥哥应聘上邱继那家伙的家教老师了吗?”
谢云昭想了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哎呀,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啊,急死人了!”
“暂时是应聘上了,但是如果邱继这次月考的总成绩没有进步五十分以上的话,我哥哥就得请辞了。”谢云昭小声道。
“什么!”邱桐震惊地瞪大眼惊呼出声。
声音过高,周围的同学看了过来,她连连朝别人做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然后赶紧低下头继续小声道:“这次月考?现在都中旬了,也就还有十天左右的时间,提高五十分以上,不太实际吧……”
虽然说五十分分给那么多门科目,每门科目只要提高个十左右就行,这看似不是什么大的挑战,但他们这些高中生才深刻知道其实很难的,分数总能诡异得保持在一个让他们捶胸顿足的界限上。
谢云昭抿了抿唇,“只能试试了。”
她又想起自己成绩进步的速度,又道:“邱继要是足够认真,应该也可以吧……我之前……”
“你不会以为你的成绩全是靠你哥哥的辅导吧?”邱桐打断她的话,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谢云昭没说话,但眼神透露出“不然呢”的意思。
“我的天!当然更多的是靠你这个聪明的小脑瓜啊!”
作为谢云昭的同桌,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接受知识、思考、总结归纳和举一反三的能力有多强了。
谢云昭忍不住抿着唇笑了,低声道:“谢谢你的夸奖。”
邱桐愣愣地看着谢云昭,她总是沉静内敛的,不认识的人或许会觉得她过于尖锐孤僻,但只要和她说上几句话,和她对上视线,就会发现她是个慢热且包容的人。
温和抚慰人心的笑容从她眼底流出,暖洋洋的……
邱桐怔愣着道:“云昭,我忽然发现你很漂亮很耐看耶!你现在和我刚认识你的时候简直两模两样。”
谢云昭神情略带无措,张嘴轻轻啊了一声。
她从未被夸过好看、漂亮……
“我说真的啊,你以前瘦瘦小小的……”
邱桐还想继续夸时,铃声响了起来,她只能遗憾地停止了讲话,谢云昭悄悄松了一口气。
任课老师在讲台上说着知识点,循循引导着班里的同学们如何做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二小题。
谢云昭的心思却飘忽起来,邱桐的话回响在她的耳边,邱桐刚认识她的时候是在高一刚开学的时候……
那段噩梦般的日子…
总是萦绕在鼻尖的难闻的消毒水味道,其他病房里传来的病人的哀嚎声,护士们急匆匆走过的身影,家属们唉声叹气的嗓音……
以及直面死亡的恐惧和无能为力。
而谢威带给她的苦难……
沉重的债务、无路可走的绝望、房门被敲破的恐惧惊慌。
还有饥饿、孤独。
谢云昭此刻回忆起来,那段日子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实则不是的……
不过一年……
林既平的到来让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林既平……
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她仿佛就有无限的勇气和底气。
“谢云昭!”任课老师忽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最后一道大题最后一问你有思路吗?”
谢云昭愣了下,默默地站起来,邱桐瞥了一眼她自己空着的题目,目露“你自求多福”的意思。
谢云昭看着整张试卷最难的那道题支支吾吾了片刻,硬着头皮道歉了,“对不起老师,我不知道。我下次不走神了。”
“知道错了就坐下吧,下次认真听讲。”
*
上数学老师的课走神被当场逮住了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了,重点一班的同学很是惊奇。
数学老师明明是对课堂纪律最严苛的人啊!
重点一班的每一科任课老师早就在拿到班级学生名单的时候就考察过每一个学生从入学以来的每一次成绩。
而在名单中,谢云昭和邱桐的名字格外引人注意。
从十三班到重点一班,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成绩进步得实在太快了。
特别是谢云昭,年级吊车尾中的吊车尾。
重点一班的老师们闲暇时间喜欢在办公室里分析每一位学生,每一科任课老师对谢云昭的印象都很好。
是个聪明又很努力的学生,性子也沉稳。
因此见她少见地走神,反倒没有怪她,只是课堂上点了她一下。
下课铃声一响,数学老师带着教案离开。
坐在谢云昭前面的女生蓝兰转过身来,啧啧称奇,“谢云昭,你居然敢在数学老师课上走神!真有你的!”
“老师也没有狠狠骂她,上次我走神被叫到门外去站了!”邱桐的后桌忽然把脑袋探到前面来,挤在谢云昭和邱桐中间。
谢云昭被吓了一跳,邱桐张开手掌把对方的头推回去,“你吓到云昭了……”
谢云昭笑了笑,“那是因为你一连好几次都在数学老师的课上和你同桌说悄悄话。”
“你怎么知道?”莫宇惊讶。
“我坐在你们前面,怎么可能听不到。”谢云昭无奈。
“哎呀,那是不是吵到你了,你也不说!”
“这还要别人说,你得有自觉性!”蓝兰怒道。
几人时不时辩驳着说上几句,开着玩笑,谢云昭静静地听着,偶尔回应附和几句。
高二重点一班的学生大多是从高一的时候一路升上来的,班级里大部分人认识更久,关系也更好。
谢云昭和邱桐异军突起,进到了重点一班,不可避免地与其他人关系疏远。
然而邱桐开朗大方、谢云昭沉静包容,并不是没有人想和她们交朋友,只不过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说到一起。
今日便像那平静的湖面中心忽然被投掷下了一颗石头,湖面中心泛起阵阵涟漪,一圈圈地往外扩散着。
*
“云昭,明天见。”蓝兰挥挥手笑着。
“走了,拜拜~”莫宇嬉皮笑脸摆摆手。
“云昭,你还不回家啊?”又有人问。
……
谢云昭始终言笑晏晏地回答别人的问题,又叮嘱了他们路上注意安全。她慢吞吞地收拾桌面之后,背起书包、抱着学习资料走出教室。
校道上,遇见曾经高一同班的同学也会微笑着朝对方点头。
“哎,是你啊,云昭!”
“云昭,你现在在重点一班,你的学习资料能不能借我看看啊!”
“云昭,我有不会的题目能不能下次去你教室问你啊!?”
谢云昭一一回答,“好久没见到你了/可以啊,我这会儿有带你急吗,急的话你先看看/好啊。”
谢云昭上了公交车,不认识但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给她让了座位,“你拿着那么多东西,你坐吧。我下一站就到了。”
“谢谢你,同学。”
……
公交车一路往城中村的方向开,窗外繁华热闹、井然有序的景象渐渐变换成杂乱灰涩、挨挨挤挤的房子。
往日里谢云昭看到这,总会心生郁气。
然而现在她却脚步轻快地穿过狭窄阴冷的小巷,直奔低矮毫无存在感的小平房。
家里有人等着她放学回家。
一想到这,她就忍不住眉眼带笑。
“林既平,我回来了~”
推开门,是让人倍感温馨的饭菜香,是让她惶惶不安的心得到妥善安置的港湾。
“回来了?回来了就洗手吃饭吧。”林既平忙活着手头上的事情头也不抬地道。
他总是这样看着一点都不热情活跃,但又事事给你做好。
谢云昭感受着室内空调的凉意,大概是预计着她快回来了才开的吧。
饭桌上,谢云昭、林既平各自安静地吃着饭。
吃晚饭,林既平道:“晚点我要去给邱继辅导功课,你有不懂的等其他时间我再看看。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把门窗锁好。不要随便给人开门,到点了就先睡觉,知道吗?”
“知道了,哥哥,我又不是小孩子。”
目送林既平离开,谢云昭收拾完自己生活上的琐事之后自觉地开始学习。
新的课程要提早预习,再做几道题适应新知识点,学过的再做些题目巩固下,每科作业都要做完……
繁重的学习任务,以往的谢云昭总是一心一意、埋头紧迫地学着,因为一晚上的时间过得很快。
然而今天晚上,她却时不时下意识地看向阳台外,试图看到哥哥林既平回来的身影。
时间忽然变得格外得漫长……
学习的效率也很低。
习惯了以往身旁那道清浅的呼吸声,现在觉得家里寂静得可怕。
小巷子里昏暗无光,没有任何人的身影。谢云昭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继续学习。
一直到晚上九点半,谢云昭才精神一振,九点半……哥哥的辅导时间结束了。
片刻后她又丧气起来,因为从邱继的小区到城中村公交车至少要一个多小时,也就是说他大概要十一点左右才回到家吧……
夜色渐沉,谢云昭看着墙上时钟走动的秒针眼神渐渐发虚,困意来袭。
阳台外忽然吹进了一阵凉风,桌面上的试卷被风吹落在地板上。
谢云昭回过神来,感受着阳台外吹进来的风,风中带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要下雨了。
他没带伞。
这个时间点……他快下车回家了。
*
暴雨倾盆而下,雨水仿佛在车窗上贴上了一层流动的水膜,视线在深夜更受限了。
公交车播报员的声音在夜色中透露出一股机械的冷意。
城中村站到了。
林既平瞥了一眼车外的暴风雨,手掌挡在眼前,硬着头皮紧紧抿着唇角下了车,直奔能稍微挡点雨的站台下。
深夜暴雨的城中村在幽深中透露着几分危险,路灯发出昏沉的光芒,雨线在微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一落到被太阳暴晒一整日的水泥地上便蒸腾出朦胧的雾气。
“哥哥!”
谢云昭费力地撑着伞,正好看见了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林既平。她喊了一声,狂风裹挟着雨雾飘进了她的嘴里。
细微、熟悉的声音……
林既平猛然循声望过去,浓墨的夜色中身形单薄的妹妹双手握在一起撑着一把破旧到有点褪色的大伞。
她顶着风雨埋着头一步步艰难地朝他走来。
林既平心一紧,连忙跑过去,脚步有些踉跄。
谢云昭心一跳,连忙抽出一只手准备扶住他,而他弯下腰钻进了她的伞下,一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一手帮着握住了因她抽出一只手而有些摇摇欲坠的伞柄。
“这种天气你还出来,是不是傻!?”林既平气急,说话的声音不免大了一些。
暴风雨夜的城中村,她就像一只毫无反击之力的小羊羔,很容易被“夜色”吞没到连骨头都不剩。
谢云昭没在意他的话,反而紧张地将挂在臂弯上的雨裤抽下来。她本来是想找一整套的雨衣雨裤的,但实在没找到雨衣,就只能拿着雨裤出门了。
“哥哥,我撑着伞,你把雨裤穿上。”他的腿不能受湿凉,不然会痛的。
林既平一愣,这是谢威的雨裤,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翻出来的。
右小腿处隐隐约约泛着细微的刺痛,他薄唇紧抿,到底还是先拿过雨裤套了进去。
湿润的雨雾沾湿了她的发丝、睫毛,白皙的脸庞上被溅上一些水渍。冷风一吹,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林既平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伞,手臂一伸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揽过来,让她半靠在自己的胸前。
“回家。”
谢云昭缩着身子跟着林既平的步伐往前走,他的雨伞微微倾斜,挡住了一侧的风雨。
夏季衣衫单薄,她裸露的手臂抵在他的胸膛前,衣衫下传来温和的暖意,似顺着小臂往她的心上攀岩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