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来的时候,脑子里带着一个系统吧?”杨知暮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
宋枝点了点头。
“那东西,是这个世界原本的天道,只不过被强行夺走了气运,受人操纵。”杨知暮指了指天,道。
“你肯定很好奇那些被吸进来的魂魄最后的下场吧。”
说到这里,杨知暮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那些顺利完成任务的人的灵魂,都成了这本书的食物,而失败的人,则是彻底成为了他们所扮演的角色。”
“你在这里面走了这一遭,肯定也想回去吧,正好咱们目的一致,你既然也是现代人,也省得我对你采取一些特殊手段,正好方便。”
杨知暮指着她,笑眯眯道。
不知怎么的,宋枝硬是从她那笑容里看出了不怀好意。
“我可以和你一起完成你的计划,但是我有一个问题。”宋枝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差到了极点,那双漂亮的圆眼里装满了易碎的期望。
“那些死去的人,我是说在这个世界,能和我们一起出去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宋枝看见杨知暮很明显地沉默了下,就连一旁一直面无表情的孟静斋也挑了挑眉。
宋枝感觉心脏被一双大手按入了泥潭,越沉越深,而就当这颗心快沉入潭底,快要沉无可沉的时候,杨知暮出声了,带着诧异的表情。
“那是当然,我们要出去,肯定是要把这个世界破开的。”
得到了这个保证,宋枝显然松了一口气。
“不过——”杨知暮拖长了声音,硬是来了个转折,“那些人回到现实之后,可能不记得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了。”
闻言,宋枝的心猛跳了几下,最后几下,甚至有些难言的闷痛,不过她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
记忆在生命面前,不算什么。
一切都商量好了,杨知暮对这样的沟通效率十分满意,临走前递给她那张黄纸,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这黄纸贴在身上,会很痛的,你……”
还没等她说完,宋枝便抢过那黄纸,毫不犹豫地贴在了自己心口。
“我不怕疼的。”
这些痛,和所爱之人的离去相比,只会是手下败将。
那两道身影很快消失在星空中。
宋枝感受着身体深处隐隐生发的痛,坚定地闭上了双眼。
而在她闭眼的一瞬间,一道金光闪过,缓缓化作一道虚影,抱住了正在冒冷汗的宋枝。
是江慎衍。
*
赵聆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房间很大,却也很空。他明明记得之前自己的身边坐着宋疏意。
怎么突然不见了?
脑袋快要裂开的疼,他踉跄着下床,匆忙穿鞋,刚推开门,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飘渺峰。
等他慌慌张张地闯到大殿时,正好看见一身紫衣的女子坐于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面色阴沉。
源源不断的黑气围绕在她周围,隐隐透出的力量让人心惊。
只是一瞬,宋疏意便发现了他。
红色的眼睛在赵聆的脸上停留了很久,最后轻轻弯了弯。
“小道长怎么来了?”她此刻似乎心情不好,声音比往日多了分冷淡,也多了分魅惑。
赵聆一个激灵,脸便红了大半,支支吾吾地说自己来找她。
冰冷的触感从下巴处传来,温热的鼻息拂过他的唇瓣,宋疏意冰冷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笑得如同妖精。
“你是想我了吗?”
似乎还嫌他脸不够红,她还故意吹了气。
宋疏意本就穿着纱裙,这一动作,披在肩膀上的轻纱顿时滑落,露出洁白的肩膀,刺得他条件反射地移开视线,耳朵尖也红了个透。
“你……你穿好衣服!”赵聆想要呵斥,奈何实在没有威力,倒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宋疏意轻笑,还欲再逗他,就感觉肩膀一暖,原来是赵聆解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到了她的身上。
她先是一愣,随后眼神一暗,刚想说些什么,就见眼前这人红着耳朵,牵起了她的手。
“我其实,一直有一件东西要给你看。”
青年拉着女子,在石头小径上小跑起来。
暖暖的风吹起乌发,将二人的头发丝搅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偷跑出来的一对璧人。
她突然想起年少时,赵聆也曾这样牵着她的手,这样自如地奔跑。
一盆盆娇俏的丁香,被赵聆小心地抱着,摆在她的面前。
紫色花海在眼前绽放,
“那天,我突然就很想养花,后来看见紫色,想起了你,于是就养了。没想到这一养就是三年。这三年间,丁香早已开遍花房,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给你看。”
“为什么不给她看?”宋疏意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赵聆仔细咀嚼着她话里的那个“她”,半晌,了然地笑笑。
“因为这些本来就是要给你看的。”
“虽然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觉得你才是我一直认识着的小师妹。”赵聆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和冷静,“这些花,都是给你一个人看的。”
这整片的丁香花海,是他多年来的记忆与思念。馥郁的花香从盛放着的花朵中心溢出,浓郁地让人窒息,恍惚间,连空气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紫。
层层盛开的花朵随着微风晃动,她的视线一下就模糊了。
“谢谢……你……”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巴巴地挤出一句。
赵聆听了,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随后拔出初阳剑,轻轻抵住了她的心口。
宋疏意不知他的意思,就那样含着泪抬头,却发现刚才还温柔的眼神,变得冰冷无比。
“刚才那些,是我的私心,但现在,我要代表仙门,杀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赵聆的眼神里只剩下冷漠的,没有感情的杀意,就好像之前的他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总是这样,压抑自己,信仰正义。
宋疏意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眼神悲伤,但语气森然:“你觉得你杀得了我吗?”
“小道长,你明知道杀不了我,为什么还要上来送死呢?或许你所信仰的那些正道,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呢?”
她脸上挂着凉薄的笑,声音越来越激昂。
赵聆不语,只是一味地将初阳剑往前推。宋疏意没有躲,就那样任由剑刺入了皮肉。
鲜血染红了那一身紫衣,还有几滴,落在脚边的花盆里,将那紫色的花瓣,染成了红色。
“休要胡言,仙门本就是为了除魔卫道。”
赵聆的眼神看起来是那样坚定,一如当年。那年他也是这样握着剑,用这个姿势对着她,当然,也说了一样的话。
“仙门正道?”宋疏意嘲讽地笑了一下,“不过是那些人掩盖罪行的把戏而已。”
“小道长,想知道真相吗?”
“想知道吗?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表面上赵聆眼神清明,周身气息流畅,怎么看都不像被蛊惑的样子,可是宋疏意这番话却无缘无故带来了一些记忆的碎片,断断续续的,在他的脑子里转来转去。
他想摆脱这种奇怪的感觉,可是无论他念了多少遍清心咒,那该死的幻觉仍在眼前出现。
“千万年前,人类才是这个世界最为低贱的生物……”宋疏意的声音还是在耳边响起。
“那时,周天诸神仍在,人类觊觎神力,从魔族那里偷来了至宝,获得了修仙的能力,能够引天然之气入体,获得可以比肩魔物和其它种族的力量。”仙盟的广场上,江槐坐在中央,声音沙哑地讲述着。
围着他的弟子皆是一副诧异的样子,只有姜序,认真地垂眼听着。
“原本各种族和平相处,其它族类也没有因为人类弱小而欺负和歧视我们,反而帮助我们,其中,妖族最为慷慨,大方让出了自己的领地的一大部分,给人类居住。可是人类不但不知感恩,还妄想占领妖族,毁灭魔族。”
“不,你在说谎!”赵聆终于慌乱起来,拿着剑的手不住地抖着,而宋疏意轻轻握住了他发抖的手,很轻很轻地舔了一下,勾起一抹醉人的微笑,继续道:“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很快,人类盗窃宝物的事情泄露,魔族和人族掀起大战。可惜,魔物虽然善战,但还是比不过诡计多端的人族,最终惨败,被人类赶去了暗无天日的地下,而妖族,也成了人族的阶下囚。”
这样的故事显然和众弟子从小的听到的截然不同,所有人都从最初的一片哗然,到最后眉头紧锁。
江槐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人族确实在人间界成了霸主,而随之而来的,就是神罚,神削减了人族的寿命,降下诅咒。疾病,贫穷,灾厄,贪婪……这些东西附身于每一个人心里,成功瓦解了人族的团结,让他们再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挑战神威。神明还诅咒人族永远不可入神界。”
“这便是仙门成立百年以来,从来没有人能够成仙的原因。”
赵聆握着剑的手无力地滑落。
“当然,作为人,永远不可能就那么甘心短命,于是我们伟大的仙门,早就在暗地里研究其了长生。而他们首先瞄准了老熟人,魔族,想用魔气延缓寿命,没想到却造出了怪物。”宋疏意道。
“那些被造出来的怪物,便是我们现在见到的,食人血肉,神智癫狂的魔物。”江槐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