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同安城已经极暖了,前世是个东北人的半见还从来没在三月里穿过薄纱。
日头这样的好,公侯的府邸定然是讲究的,女使仆役们因着主家喜事,都换上了一茬新的,专为德大少爷大婚准备的新装,且人人可得一只大红绒面绣着并蒂莲花的荷包,内有一吊赏钱。
一是酬谢连日来的辛苦,二也是让大家伙都沾沾喜气,三是有两枚上好的玉锁藏在众多荷包之中,且看看谁的运气更好些。
挑选荷包时要站在门槛的外面,再由管事的把选中的荷包拿来。蔻梢和小喜具是跃跃欲试,站在门口研究哪一个荷包里有锁头已经好一阵了。
“哎!你看那个,那个鼓一些的,里面肯定是玉锁,我就要它了。”小喜斩钉截铁的道。
半见看了看手里的荷包,她头一个选的,随便挑了一个,里面有一吊钱呢!遂想起刚来这世间时的野人来,若他当时有一吊钱的话,想来也能买个包子给自己,可到底是不如玉锁,便也朝着那里面的荷包看了过去。
“哎呀!”小喜懊恼着直跺脚,她那样着意的选了半天,里面也只有一吊钱。
半见看见最远处的角落里有个荷包薄薄的,扁扁平平且还好像四四方方,遂在挂着的荷包里又找了起来。
“半见姐姐,怎么都没有玉锁呢?这都大半的荷包被选走了,两个玉锁竟一个也没出现。”蔻梢嗫嚅着问道,好似泄了气了。
小喜生拦着蔻梢让她先别选,说是要等她看看清楚,便抻着脖子瞧着,整个人探进屋内,脚却站在门槛外面,哪怕再往前探出一点,她定是要摔倒的。“我感觉是那个。”小喜指了指中间一个鼓囊囊的说道。
半见扭头看见藕荷也来了,扬手招呼她过来,随即跟蔻梢说:“蔻梢,你要旁边那个。”
“那个肯定没有,你看那个瘪的。”小喜不禁嗤之以鼻。
“我就听半见姐姐的吧!反正我也没太想要那玉锁。”蔻梢被小喜拦着,前前后后挑了半炷香了,正是泄气的时候,只想着早早选了了事,说着便选了那只最边上的荷包。
管事的谢伯笑呵呵的把那荷包挑起拿了过来递给蔻梢逗趣道:“小丫头,你可拿好了,慢要摔了。”
“嗯!”蔻梢喜滋滋的应声,情商还挺高,遂拆开荷包,见里面是一吊铜钱。
“我就说没有吧!”小喜好似早就知道一样,扫兴的垂下肩膀来,叹道:“哎!你看看咱们仨这命啊!”
“哎!这里面是什么?”蔻梢从铜钱的下面翻出了一张纸条,见众人都等着她,便展开了看,那上面用娟秀的小楷写着四个字“翡翠玉锁”。小喜看了兴奋的欢腾起来,遂众人一片雀跃。谢伯看了看纸条,从桌案上拿起一个棕色盒子,双手捧给蔻梢接着。
“小丫头,手气不错呀!接着吧!”
蔻梢接过盒子,脸颊上且是不好意思,小心翼翼的打开,便见那里面是枚不大的翠色玉锁,雕工极简,只为突出玉色,上好的翡翠阳绿浸满锁体,只在锁柄处俏了一条透光的水色,晶莹剔透好看极了。
“半见姐姐,你可真厉害!”蔻梢兴奋的小脸通红,小喜也是激动不已,直说让半见帮她挑就好了,说得半见脸颊热热的。
“藕荷,你选下面那个。”半见贴着藕荷的耳鬓小声的说了句,便跟小喜和蔻梢先行离开了,还不消一刻钟的功夫,藕荷挑中了另一枚白玉锁的消息就在府中下人间传开了。
听说是三皇子身子大好了,也算是九死一生,李锦娘也便能回县主府里。赶上德少爷大婚,县主府李家也在受邀之列,李锦娘下得轿子往府里走,老远便四下寻觅,瞧见半见,脸上遂挂了笑,着意的眨了眨眼,才入内堂与郡主国公爷见礼。
“早听说有位县主了,快快快请。”谢开喆破天荒的客套而热切,一见这李锦娘的姿色,显是差异的,赶忙往郡主身侧让了让。李家毕竟都是女眷,还是夫人待客更妥帖些,又瞟了一眼远处张望着不敢过来的谢元伟,朝他摆了摆手,谢元伟便颠颠的跑了过去。
半见跟在谢元律的身后,去门口的长街上等着德少爷接了小郡主回来,谢家多年没个大婚的公子了,半见还真没见过这幅阵仗。
电视剧里的排场还是小了,格局没打开。回头一眼,那国公府好似被红布整个包了个瓷实,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显摆。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半见刚想回院里,便被谢元律拽住了腕子道:“半见,你等一会,一会小婴姑娘会来,你不在,我不好招呼。”
半见盯着谢元律漏出姨母才有的欣慰笑来,眼珠一转问道:“哥儿咋知道司马小姐会来?”
“我哪里知道,是德大哥哥交代我司马家来了,让我一定招待妥了,我想司马将军总不好过来,肯定是司马夫人过来。都是女眷,你不在旁边,我独自一个人反而不方便了。”
“哦。”半见应了声,卸下一口气来,哪里还用得着自家少爷,司马夫人来访,郡主一准过来接迎,德少爷这般交代,少爷竟是一点也没看明白。
果然司马夫人带着小樱姑娘来的,一下车来便是哈哈哈哈脆脆的笑,笑得爽朗极了,连半见也不自觉的跟着她挂了笑纹出来:“元律呀!你家今天人多,你可得引着伯母啦!”
“司马伯母您说得哪里话,里面请吧!”
引着司马夫人往里走,小婴小姐跟在身侧,隔着母亲与谢元律对视,且是腼腆,律少爷也很礼貌的点了点头,还没走上几步路,郡主便迎了出来,司马夫人一眼便瞧见了,遂堆上满脸的笑纹。“郡主。”
两个中年女人见面,交好得仿若今日的儿女亲家。半见跟在一群人的最后面,正好看着谢元律与司马小婴耳语着,嘴角藏不下的欢愉。上次还是在城外的道观里,国公府司马小婴也还是第一次来,两人显见得愈发熟络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你要说有情吧!看着也像有情,可若说是无情,到真的很像是兄妹。
郡主今日忙碌得哪里有时间一直陪着司马夫人,随着走了几步一个院子还没出去,便赶紧辞了,让元律招呼着,莫要怠慢,临走还特意使了使眼色给谢元律。
谢元律便当仁不让,引着司马夫人在院子里闲逛,像个卖房子的中介。都是皇城里的贵眷,司马夫人的熟人颇多,见谁都要寒暄几句,这几句里定少不了介绍一下闺女司马小婴,遂那姑娘也是烦不胜烦。
三不五时还要与旁的妇人热络的闲聊,遂司马夫人再也憋不住陪着孩子们联络感情了,便道:“元律,我就在这吧!正好跟夫人们聊聊天,你家英姐儿蓉姐儿都在哪呢?你引着小婴也去见见,相熟相熟。”
谢元律赶忙应承,引着司马小婴往姑娘们的别院子里走了。没了司马夫人的小婴姑娘才算是真的开怀了,半见跟在后面,身边凑上来的,又是那日的婢女。
“啊……我看你也不着急,还不紧不慢的,也不琢磨琢磨出路?”那丫头斜眼撇着半见道,昂首挺胸,好不得意的,胸脯顶起老高。半见也挺了挺胸,肚子都舔出来了也不见胸脯隆起,遂又泄下气来。
“什么就出路?”半见佯装着不知。
“你看。”她用帕子一甩,示意半见瞧自家姑娘。“你家公子的魂都让我们姑娘勾走了,你说你以后可咋办呢?”
半见冷哼一声,原来又是个狐假虎威,吆五喝六替姑娘惹事,惯爱找存在感的。
“你还别不服气,姑娘嫁过来,我倒要看看你还在不在这儿了。”
“姐姐是不是在府里没伺候上爷们呀!”半见遂道,扭头看那婢女,她长得也就那么回事吧!好看也好看,却没什么味道,没有蔻稍鲜嫩,也没有藕荷娇俏,连小喜的精气神也没有,只单单是五官标致,好看的像是照片。
她脸色青了白,白了紫,紫了又红好似霓虹灯变了有变,不用说,一语成谶定是说中了。半见遂故作尴尬的手搭在嘴上:“难不成是有伺候爷们的姐姐,也拿那话呛您啦?”
“你,你说得什么话?什么爷们不爷们的,叫人晦气,姑娘家的果是个破了身子的,也不知个臊。”那婢女狠狠地道,啐了半见一口酸的。
“怎么?姐姐不是说日后你能抬得个姨娘,难不成是姐姐不想斥候爷们?那姑娘要给陪嫁的抬姨娘,姐姐如是不从,姑娘可就得给了旁人了,搞不好,我还有机会呢!”半见笑呵呵的道。
“人啊,就是这样,想什么就爱说到什么,还偏爱说反话,姐姐也有十六了吧!还是完璧呢?啧啧,一同进司马府的小姐妹,有那做了姨娘的吧!哎呀!难不成还有那庶长子傍身的?行啊,咱们家哥儿人好,抬姨娘的事儿,定能听你家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