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地牢里,总有腥臭的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半见和李锦娘的这间连一块干爽的地面也找不到,四四方方不足五平米,又是霉味,又是臭味。旁边号子里的女人痴痴傻傻的冲着她俩笑,卖弄风骚,裙子上湿漉漉的滴水,有股子骚味,疯子。
墙角的耗子窝里,大一些的根本也不怕个人,摇摇摆摆的在水坑里嘻嘻,两个成年的男女似恰在欢好,半见蹲在角落里看着,欲成好事,雄性需肌肉结实才行。
“你可被哭了,越哭越饿,小心坚持不了。”半见揉着太阳穴道,李锦娘一脸的泪,她是一脸的血,这一下撞得太狠,半见也分不清是鼻血还是吐了血了,总之满身满脸都是。
“小娘怎么办?这冰天雪地的,小娘在街上连个遮风当雪的地方都没有。”李锦娘又哭嚎起来,方听见一老嬷嬷吼了一嗓子别哭了,浑厚有力,才止了那姑娘的哀嚎。
半见捡起一颗石子扔了过去,那对欢好的耗子便激灵一下跑开了,一只朝左,一只朝右,还真是了无牵挂。
“放心吧!还能没地方呆呀!他们也不是傻子,跟哪还不猫一会儿。”半见遂道,心里却也惦着,皇帝说了去大街上冻着,想来是无人敢收留的。
“你不担心吗?”李锦娘忍着抽泣道。
“你是被吓坏了,没事儿的。”半见遂安慰她。“咱们就是吃不上今晚的除夕宴了,初五的饺子一准有份,你放心吧!”半见又道,站起身活动活动僵硬酸疼的腿脚,头反而晕得厉害。
李锦娘也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我一个人如何都好,可是连累了小娘了,除夕还要被赶去外面。若是三皇子有个什么好歹……”她突然顿了顿:“半见三皇子没事吗?”
“有什么事儿啊,你可别自己吓自己了,不过就是睡着了没醒罢了。”
有了昨日太医的话,半见的心便放下一半了。癫痫处理得当一时半会的也死不了人,况且他这是第一次发作,下一次肯定不会很近。
“不是都说了气喘好多了吗?这把可能是药劲儿使大了,赶巧儿,不行少吃点呗!等他醒了定然能让咱俩出去。”半见遂狡黠的一眨眼。
千算万算,算不过天。三天过去了,馊臭的馒头半见一口也不想吃,生生饿了三天,却没人来放她们出去。
“要不吃一口?”李锦娘把怀里的馒头递给半见,小丫头只瞟了一眼,咬紧牙关,便就推开了。
她不是不动心,是真的张不开嘴,她宁死也不想吃那馊的“想来还是没饿到时候。”半见自嘲着又道:“你吃吧!我吃不下去。”
怎么回事呢?哪里算错了?半见细细的复盘三皇子发病和那日皇帝来时的细节,为什么没人来放她们呢?难道是三皇子死了?
不应该呀!太医明明说他的气喘好转了,难道还能死了?况且若是三皇子死了应该来杀她们泄愤才对,不应该还跟这关着,不动声色呀!亦或者是那颠症又发作了?颠症最早期发作的频率不会太高,没理由皇子就是特例,半见百思不得其解。
最晚就过今天,再饿她真就不行了,明天还不来人放她出去,就吃那馒头。小丫头暗暗下定了决心,又靠着墙根坐了下来,就这一小块干净地方,那洞口的耗子见天的忙活,没个消停,看来这一窝,少不了。
此时不大的天牢之内倒是不冷的,牢头嬷嬷就在不远的地方,一张旧得返潮的四方桌面上,有烧酒,还有一包肥腻的猪头肉,卤得极香。
忽然一军官摸样的大高个子从楼梯上方步下台阶,半见奋力的朝上面看,贪婪他带来的仅有的一点光亮,没走几步他身后的光亮便又没了。
这地方太潮湿了,又冷又潮,半见看那人的身型眼熟,修长匀称,宽肩乍背,是个男的,总不会是谢元德吧!
那人独自来的,她这个角度刚好被柱子挡住,好容易能看见脸了,他又被柱子当了个满满,没走几步便就只能看见身后长长支出来的剑鞘。
“大人怎么来了此处,这关押的都是女犯,大人来了是要染了晦气的。”牢头女声女气的道,倒是没听见过,难得的热络客套。
“嗯!”是谢元德,半见只听着一声就分辨出了,遂大声的要喝道:“大人,大人啊,我我是半见啊!”
谢元德朝着里面望了一眼,半见赶忙伸出胳膊,生怕他看不见自己,只听他又与那牢头道:“你不用跟着了。”
“你还真能折腾。”谢元德瞪了半见一眼道。
“先给我弄点吃的。”
半见伸手拽住谢元德的衣襟下摆,听说电视剧里这拽衣襟那是杀手锏,尔康就是被紫薇一爪子拽住了魂魄的,半见瞪着谢元德的眼睛,力求一击即中,却不曾想那少年将军遂道:“你说什么?”
小丫头遂无奈的松开了手,人也渐渐出溜着坐在地上,又表错情了。看上自己的她没见过,看不上的见天的见,半见遂松开了手道:“我要饿死了,我三天没吃饭了,我想吃点饭,我怎么我就不能吃点正经东西我非吃那馊馒头我……”
谢元德旋即吩咐那牢头,一时间没有准备,半见赶忙道:“就那猪头肉就行,我不嫌弃她。”
“怎么没放我出去,三皇子出什么事儿了?”半见嘴里嚼着猪头肉,也还没烂,便就咽了下去。李锦娘听是问三皇子的事儿,遂也凑了过来。
“三皇子没事儿,一直在求皇上放你们出去。”谢元德道。
“那我俩咋还没被放出去?”
半见一句话问得谢元德挑起了眉头,盯着她的眸子道:“皇帝在彻查县主府,那些药品是怎么做的?没一个人知道做法。”
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娘没承认此事,半见眼珠一转,想想多一个人认了,都落下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况且那东西是烂橘子弄的,说了也许真就杀了她了,遂嘴里的肉似乎也不那么香了。
“太医说那东西竟然对肺火虚妄,哮喘咳嗽有奇效,现在都在研究呢!皇帝看样子是没有放你出来的想法。”
“哦!”半见应了一声:“德少爷给我多弄点吃的吧!否则你这颗棋子可就要撂了。”
“我明日会让人送吃的过来。”谢元德又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宫里关了你们,外面风声都没透出来,若不是县主府里见天没人出入,元律觉得不对,连我都不知道。那药是怎么来的?”
“那……”李锦娘刚想说话,半见当即猛力的咳嗽起来。“那是大蒜做的。”
“嗯!”谢元德若有所思,遂站起身来。“你不想说,我也不着急问,死里面是你的命,想活要看造化。对了,英儿回来了。”见半见眸光一闪,他便又道:“这里的东西不能吃吗?”
半见脸颊抽动了,遂道:“也能,不行就别送了。”
“李锦娘。”
一个满面赘肉的老妪站在牢房门口,昏黄的油灯下面,穿得那一身华服,直挺挺的布料还要绣上繁复的图样。
“褚嬷嬷,那个就是李锦娘。”
牢头嬷嬷特意指了指李锦娘,她便赶忙起身凑上前来道:“罪女李锦娘。”
老妪遂点了点头,脸微微一转:“你是半见?”
她又撇向半见,瞎了一样的眸子,但凡不对个正着,也是看不出光彩的。半见被那直戳人心的眼神看得缩了缩脖子,才道:“女婢在。”
“那就她们两个,有劳了。”老妪点头与那牢头客套,吓得牢头嬷嬷赶忙回道:“嬷嬷哪里的话,哪里的话。”
半见和李锦娘跟着出了那暗牢里来,身后牢头嘴上的客套还没停呢!步上台阶,透入光亮,外面仍旧是个园子,没得三皇子的院子大,却也还是在宫里。
先到一个屋子,婢女们伺候着冲了水,换了身衣裳,棉布素衣,再拿来外披的褂子,是上好的面料。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李锦娘的那件绣着繁复的图样。默不作声的见那大门打开了,老妪站在殿外,用眼白的下沿撇了俩人一眼道:“行了,两位姑娘跟我走吧!”
半见感觉李锦娘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好像不是祸事。”
“嗯!”半见小声的应道。
“那药是哪来的?”
皇帝陛下坐在上头,到没像电视剧里一样穿带规整,一身朴素的衣衫,外面套了件黄的,敞开着衣襟,且是随意。这屋里供暖做得不错,也不见火盆,却尤是温热。
“是……”李锦娘瑟缩着道:“罪女自己研制的。”
“你做的?用什么做的?”
“大蒜。”
“李锦娘,你想清楚,大蒜的事朕是知道的,可这个味道,没有一点蒜味。”皇帝又道。
半见乖乖的跪着等着,脑袋搭在地板上歇劲儿。现在只能依靠李锦娘了,看她若是那脑子精明的,编个妥帖的由头,或许能蒙混过关。
可为什么又纠结到这药上了呢?
半见遂发觉自己这脑子穿越是真不行,啥啥不会,也没个金手指,处处遇到都是困局,见天的赌命,搏机会,连个正确答案的提示也没有,到底问题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