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号牌。”半见叫住一个管事的小哥,一见竟是老熟人,上次来锦绣阁做衣裳,也是这小哥接待的半见,想是半见长得特别?那小哥也一眼便认出她来。
“姐姐让我难心了不是?我们这没有现成的衣裳。”小哥一脸愧疚的道,转而挂上标志性的微笑。
“我不买现成的,一周,一周能出就行。”
“一周也没有。”说着,又为难的摇了摇头。
“一周也没有?”半见扭头瞧他。
“一周也没有,绣娘手里的活计都压着呢!最快的加急也得三个月能取。”小哥旋即指了指身后的一个牌子,上书一行大字,量尺交订,半年取货。
“姑娘还是回吧!旁边路口左边就有布行,或者姑娘可以去绣娘家里看看,那边还能便宜。”半见扭头一道眸光撇向那小哥。
这还能听不出来,他这是笑她不配来锦绣阁买衣裳呀!遂也挂上一脸灿烂的笑来:“小哥这话说得,那请小哥指点指点,这绣娘家里可怎么走啊?”管你想啥?去绣娘家里更好,挤掉你个中间商,赚差价的寄生虫。
“这我就不知道了,姑娘要不去门口的糖水铺子打听打听?”那小哥也不装了,端起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得意摸样。
“那我还是去找掌柜的打听打听吧!说是有一小哥提过一个绣娘,绣娘那手艺好呀,价格也比阁里的公道,老百姓也买得起,这不姨奶奶便让我来找那小哥问问,嘶……哎呀!咋还找不到人了呢!是哪个小哥来着,我竟给忘了。”
半见绘声绘色的道,眼见着面前的小子青白了脸色:“姑娘等等,你等一等。”转身去了柜台里面。
少卿那小哥又转了回来,掏出画好的路线图,详细的告诉半见要怎么走,又毕恭毕敬的送半见出来。
小丫头走了老远回头,他还跟门口微笑着点头哈腰,直到他放下心来,脸上的笑戛然而止,还真是好功夫。
出了锦绣阁朝左走,才见得这边一顺水的店铺,也都是布庄。走到布庄的尽头,前面便有一家炸麻园的店铺,油香油香的麻园半见已经很久没吃过了,果断要了一个,用油纸垫着,她也不扭捏趁热咬了一口。
图上说再转一个街口就到,半见转过来朝前一看才知道那伙计又把她给涮了,这条街根本看不见尽头,这个街口走到头再转两个弯,她怕是天黑也到不了。
小丫头看了看图上那伙计偏偏画短的一截,气得扔下吃剩下的油纸要回去理论,刚一扭头,见一小子正在盯着她看。
那小子瘦瘦高高的正冲着她笑,笑得牙花子雪白雪白的。半见有点蒙圈,朝身后看了看,确定他肯定是对着自己笑的,心里不禁有些发毛。她假装不看他径直的朝着锦绣阁走去,还没走上两步,那小子竟一把拦住了她。
“姐姐是来买布还是做衣裳,要不看看咱家的手艺呢?”他说着猥琐的从兜里掏出一条帕子,一抖手铺在半见的眼前。“姐姐定是高门大院里出来的,您看看,定能看得懂。”
半见看他高高的个子,憨傻的小脸,说不出来咋回事就是觉得挺吓人的,便不得不去看那帕子,这一看到让她吃了一惊。
那帕子的刺绣是胡嬷嬷也好,小喜也罢都不曾做过的,半见对女工之事还只是刚进公爵府时,有位瘦瘦的老嬷嬷教了她两天,懂得不多,但也一眼便看出这刺绣定是顶级的。
“小哥这帕子是谁绣的。”
“这是我家姐绣得,姐姐可觉得好?”
瘦瘦小哥凑得更近了,全没有古代男女之间的避嫌,胳膊时不时的贴到半见,瘪下去的腮帮子看着人后怕,但他年纪不大,顶多十五六岁,且还有些脑子不好使的样子,想来是做不得坏人的。
“姐姐您这身衣服我见过,我家姐前几天才做了许多,都是这个样的。”半见听他这么说,便掏出那伙计给她的地图来,让这小子看了。
“哎?我回家好像也走这条路。”他挠了挠头,这把半见确定了,这孩子智力有问题,想是个天生的毛病。
“那你带着我去找你家姐好不好?”
见那小子奋力的点头,半见便叫了旁边一辆拉脚的驴车,她实在是走不动了,从一群人里挑了个年纪最大的老头,站在几个拉车的壮汉旁边,远远的也不上前抢活,只是有人来的时候遥遥的看看,好半天也没人要他的车。
“老人家这地方得多久能到?”
“没多久,半炷香吧!准到。”老头说着,脚下的步子更急了,半见赶忙叫他慢点,她也不是不着急,只是看他年纪这样大,不大忍心罢了。
果然不到半炷香就到了,这里和秋市坊的街巷商铺是挨着的,只一条大街隔开,地上插了跟木桩子便是界限,规整得没半点出入,想来住得都是秋市坊里讨生活的穷苦人。
半见给了车钱,和那小子下了车来。一个朴素的院子前面,院墙不高,也就到半见的胸口处,院子里收拾得到是整齐的,西边角上种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菜,极是翠绿新鲜。
那小子推门往里跑,一边跑一边喊着姐姐姐姐的,遂正屋的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位粗布裙的女子,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
“小山,不要吵嚷。”女子扶住跑过来的小子,理了理他还算整齐的头发,遂回头招呼半见:“姑娘来做衣裳?”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半见良久,方才热络着道:“请里面坐吧!”
进了主屋半见就有点后悔了,这屋子里许是朝向有问题,是又阴又黑又潮湿,原本在外面还有些燥热,一进屋就凉快了,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冲得半见想打喷嚏,好在是忍住了,没走几步,她便又觉得有点凉了。
“只有这一间,让姑娘见笑了,您进来吧!”女子说着,撩开旁边一个破帘子才跟小山说道:“小山,你在外面守着,有人来你就喊姐姐,不要进来。”
“是。”小山应声便欢天喜地的跑到院子里了。
半见本不想进去了,却见这女子都叫小山去院子里守着门了,便只能进了。
屋子到是干净的,除了太黑也还整整齐齐,却无长物,只靠墙有一土炕,炕上是许多尚未完工的绣品。
正在做的是一身挂裙,脆杏姐姐就常做,半见见过那玩应,这件是大红色的,是女子大婚时的裙子,绣着金色的花纹图案,那上面的一只大鸟像是要飞出来一样,好看极了。
炕角隔着老远放着一只竹筐,也不知道里面装得是啥?莫名其妙的,这屋子里竟有股子奶香的味道,甜甜腻腻到是好闻得很。
“姐姐怎么称呼?”
半见这才仔细的看那女子,她只用头巾包着头却仍旧难掩其美貌。肤白胜雪两腮饱满,隐隐透着粉嫩,唇型美好好似花瓣,像是咬破了一样红润。弯弯的细眉收敛了她美貌的霸气,一双杏眼由是滚圆硕大,就像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且还透着算计,她定定的看了半见良久方道:“奴家姓孙,闺名秀珠,姑娘莫要怕,外面是我弟弟,叫小山,我们都不是坏人。”
半见这才惊觉,原来是自己的怯被人察觉了,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孙家姐姐莫要见怪,我只是不认识您,也不熟悉这秋市坊,所以才……”
“没关系,姑娘把手臂伸开吧!我给您看看衣裳。”
“不,姐姐您误会了,不是给我做,是给……”半见遂发觉不知该如何解释白术那身高体态,低头思忖片刻又道:“她有这么高,是个女子,做姑娘侍卫的,要不做身男装吧!”
孙绣娘扭头似在脑子里画了张图:“那我就懂了,我可就随心而为了。姑娘可着急?”
“姐姐怎知我着急?”半见不免奇怪的问道。
“姑娘这身衣裳前一阵子我刚刚做得,应该是哪个府邸的,贵人的活计,若是没有急事,锦绣阁里一定会接下,你既没在锦绣阁做,想来是急活。”
“三天,三天可能做得好?”半见遂道,心里不免叹服这孙绣娘是个聪慧的,还偏偏绕开半见并不是那管事的采办嬷嬷,私人的活计,锦绣阁许是没看上眼不说,好叫半见免了尴尬。
“能,嗯!那就后天,姑娘来取,还是?”
“姐姐莫要太为难了,我听锦绣阁的活计说,活多得绣娘都干不完。”
孙秀珠听了半见的话,遂微微笑了:“活还行吧!也没多得做不完的。那阁里绣娘多跟伙计有交,活排得满些,我这就还行。”
“那就姐姐让小山给我送来吧!宁国公谢府,三日之后的午时,国公府西北角门。”
“好。”孙绣娘如是说着,眉眼具是柔和的。
半见刚想说点什么客套的,突然听见一声吭唧,是婴儿的一声嘤咛,便愣住了。孙绣娘脸上的笑也僵硬了些,她嘴角不自在的抖动两下,赶忙从那炕上的竹筐里抱起了一个小小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