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汰啥，都是好东西。”半见用小刀切下一片芦荟，才从那下面爬了出来道：“这芦荟我每天都得用新鲜的，明天我再过来自己割一条，姐姐可再行个方便？”

“割呗！你爱咋割咋割。”紫檀眉头微微掐紧，身子朝后让了让道：“你们韩山苑的人都爱跟这花花草草的较劲，明明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家，偏跟那老庄户似的，前一阵子是小喜见天的来，现在又换你来了，反正我不帮忙啊，你割你的。”

半见拿着芦荟往她眼前一递，见紫檀一脸嫌弃的躲开不说，还奋力的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哎呀！拿开，你干嘛！”半见瞧着她的脸，仁少爷的女使就像是青楼里的姑娘，见天打扮那都是傍身的本事，可多年的涂脂抹粉下来，脸上且是坑坑巴巴，八成是堵塞毛孔了。

“紫檀姐姐可信得过我？”

“什么意思？有啥不信的，你来就是了，随便割，喜欢挖回你韩山苑好了。”紫檀眉眼生得极好，还惯爱用眼皮夹人，拿捏的是股子娇嗔的小性，且是风情着。

“不是这个。”半见伸手摸了摸紫檀脸上的一块，便见紫檀手搭在颊上，身子朝后一躲，那里像是刚刚起的疹子，且还硬邦邦的。“我帮姐姐把这个治好吧！”说罢，才见紫檀的眼睛果然亮了。

“这个也行？”紫檀手抚着脸颊又似疑惑，又似惊喜的道。

“不敢说准行，却可一试。”半见遂将上辈子芦荟敷脸的法子讲给紫檀，听得她直瞪眼。

“就这？黏呼呼的？”紫檀遂拿起那芦荟来回的翻看，很有些不可置信般问道。

“是，就像大鼻涕似的，胶黏。”半见故意说得那是越恶心越好，看着紫檀一脸的嫌弃，咯咯咯的笑着，方听身后突然一男子说话。

“半见。”

两个姑娘方才扭头，见着来人竟然是仁四少爷，他居然没有歇午觉，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端端正正刚刚回到院子里来。

紫檀赶忙迎上去见礼，面颊挂上娇艳却不失羞怯的笑来，眼见着热情洋溢，且还丝毫也不油腻，妥妥的好功夫。

“备些瓜果茶点，就跟亭子里吧！我跟半见聊会。”谢元仁吩咐道，到让半见想告辞的话，都到了嘴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也有日子不见他仁四少爷了，上次在马场上见他，也领教了他说一不二的聊天方式。

说穿了这时代是女人就不受尊重，何况是个奴婢，半见一早也便没存什么指望。看来还是自家少爷给她惯的，她怎么越发的烦他。奈何与仁少爷较劲，那是从来也是捞不着什么好处的，小丫头便赶忙福礼请安，心说，唠呗！反正都是你消费。

谢元仁见半见福礼，哼笑着出声：“你这丫头还懂礼数呢！怕不是馋的吧！”

半见的贪吃那是打从那块芝麻糕起便出了名的，时不时被各位少爷拿出来说事她也算是惯了，驳也是驳不过，小丫头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来，竟叫那谢元仁听见了？

“怎么？你不服气？紫檀，再拿点芝麻糕来。”谢元仁道，便听见堂屋里紫檀应了一声，几个姐姐遂咯咯咯的笑了。

“仁少爷今儿咋没歇午觉。”半见遂道，赶忙打断了话题。

“你来我风流厅，本少爷天天陪你歇午觉。”谢元仁脸上挂着玩味的笑，眉头轻佻。

半见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仁少爷，您今儿到底想唠啥吧？”

“怎么，这么着急？是想好了吗？我愿意要你。”在仁少爷院中的凉亭里刚一坐定，便听那男子大言不惭的又道。

半见一蹙眉，起身便要离开，方见谢元仁一把扇子横着面前又道：“没事没事，不用你以身相许了，吃吧！”

亭子里是圣诞树一样花枝烂颤的姐姐们早已经摆好的四样果点，上好的龙井茶，翠芽在透明的琉璃壶里上下翻动，更没想到，竟还有半见几乎忘记味道的水果。

仁少爷院子里竟然有葡萄，自打来了这古代，葡萄可是稀罕玩应，半见没出息的身手掐了一颗送进嘴里，咔的一下咬暴了那果子浑圆的身子，一股子清润甜香的汁水四溢，半见遂挂上了舒坦的笑来，嘴里不住的感叹真甜。

“你可被笑了”谢元仁道，便见着刚刚端来芝麻糕的紫檀，突然愣住了，还以为再说自己，又见仁少爷两只眼睛都瞅着半见，便也瞧了过来。“你要是冷着脸还真有股子劲儿，一笑就糟践了，跟傻大姐似的。”

紫檀噗呲一声就乐了，帕子挡在嘴上两步跑出亭子。半见瞪着谢元仁的脸，嘴巴张了又张。

仁少爷之比德少爷小了岁余，奈何长得一张娃娃脸，看着说十六七也是有的，偏爱穿灰蓝色的衣衫，文雅稳重，是好看的，温润如玉刚好配他，这小子长得半见想埋汰他一时还找不到词了。

“吃呀！吃吧！你跟了我，这葡萄随便吃。”仁少爷道，随手拿起茶杯啄了一口。

骂都骂了，没道理再吃不痛快了，此时的半见便有些恨劲儿上头，自斟自饮，你还别说确实好吃。

“你慢着点。”仁少爷说着，大长胳膊突然伸了过来，半见没一点防备，他食指便揩了揩小丫头嘴角的葡萄汁，吓得半见一个机灵。

“你害怕我？”男子的审视像是X光，半见感觉他正在用眼睛脱自己的衣裳，遂一扭身子，防备的瞟他。“我不在意你跟过律哥儿。”

小丫头扔下手里的芝麻糕起身要走，便见谢元仁又道：“你也不用怕律哥儿，我跟他谈。”

哼！半见冷哼着，心想这就不得不说了：“回仁少爷，我是律哥儿的女使，是他的通房丫头，打五岁就跟着他了。”

“那又怎样？总之你随时可以跟我，无论你跟过谁，你救过我的命，就算你是青雀舫的姑娘，我都能要你。”

半见不禁笑了，怎的像是好大个恩情呢！你还要我，也不问问我要不要你。你老子娶个青雀舫的姑娘，那惠姨娘心里不知道多恶心呢！

“所谓好女不侍二主，这葡萄……”半见看了看碟子里仅剩下的几颗，遂揪下来也扔进嘴里：“谢谢仁少爷款待，既然只是聊我的长相，那我就告辞了。”

“怎么？你不喜欢我？”仁少爷似乎很意外，他怕是多年未见看不上自己的丫头了，遂拍了拍手，就见这风流亭的姐姐们具都从屋里出来了，在亭子旁边站了一排。

“你信不信我只要把嘴巴翘起来，就自然会有姑娘让我一亲香泽。”

半见被着突如其来的孩子话逗笑了，盯着谢元仁不理解他快二十了竟然能说出这样荒诞的话来。

仁少爷似乎又误会了半见的意思，遂面朝着下面的姐姐们，闭上了眼睛。便见着一群姑娘挨个的凑上前来，在谢元仁的脸颊上轻啄一口。

“够了。”半见总算是憋不住了。“仁少爷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魅力呀！你当自己是什么？种马吗？”

谢元仁被这一句种马惊得目瞪口呆：“你你，你一姑娘，你说得什么话呢！”

“统统都下去。”半见吩咐道，便见着众多的姐姐们具都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来回的看了又看。半见遂操起那透明的琉璃茶壶，随手砸在亭柱之上，姑娘们便如受惊的兔子，四散隐藏开了。

“你是真当姑娘们是玩物了？”半见又拿起那芝麻糕塞进嘴里，恶狠狠的嚼了两下。“谢元仁你是不是觉得宣纸姐姐是因为爱你才自尽的？”

“不然呢？”谢元仁道，刚那一下他也是没想到，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你就从来没想过，宣纸姐姐也许不是自尽？”半见遂道，伸手挠了挠脑袋，感觉自己是在对牛弹琴，突然大喝一声：“谢元仁。”

仁少爷被面前的婢女直呼其名竟给镇住了，只愣愣的盯着她瞧。

“你当他人是玩物，他人如何会待你真情，这世上之人难道都是傻的吗？我还以为你只是身子不好，原来你还脑子不好。若是没有这国公府嫡子的身份，没有这万贯家财，你连当个男宠，你都不合格你心里没点数吗？”半见气得舔了舔颤抖的嘴角。

“宣纸若不是为了钱财，想来也不会死，她为钱，三奶奶也为钱，害死她的人大体是也为钱，唯独不会因为你谢元仁，你还在这跟我表演姑娘们亲你脸，今儿要不是我在这坐着，那群姐姐搞不好给你什么亲呢，你可要点脸吧！”

半见生瞪着谢元仁，见他嘴唇似乎有些颤抖，八成是他也想通了什么，这般聪慧之人，不会什么都看不明白，只是一叶障目罢了。

“人间真情不易得，你偏不好，就爱那前呼后拥，组团陪你玩的，还当是精明享尽其人之福，却不知道在人家眼里，不过是个钱多没脑子的，所谓地主家的傻儿子，我是笑起来傻，你是馅儿里傻。”

半见啐了一口葡萄籽在地上，又道：“日后风花雪月的就算了吧！说点旁的事儿，咱俩还能唠会磕。仁少爷你这大中午，还是歇个午觉的好。宣纸的事儿，还没完呢！少爷可得好好养养脑子，他日可别吃了牢饭了。半见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