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一手举着碘伏,另一手拿着棉球,局促地“瞄准”心音手臂上的伤口。
良久,他还是收回自己的右手,看向仁花。
围观群众仁花立马偏转视线:“哈哈哈,好忙哦,还要接着接待鬼屋玩家,我先走啦。”
影山看向排球部的其余围观群众们,他只是把碘伏药水往前举了举,其他人都避之不及地挥挥手。
日向捂住脑袋:“我的力气大如牛,完全没办法控制啊,会把心音弄疼的。”
心音叹了口气:“我还是自己来吧。”
其余众人齐声制止:“这怎么能行,哪有让病患自己上药的道理。”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心音看向自己手上的伤口,或许是在跟别的玩家推搡的过程中不小心刮到的。
但伤口并不大,不然她也不会丝毫没有察觉,直到被影山拉住手腕的时候,才意识到痛意。
况且自己只是右手的手腕受伤,左手安然无恙,给自己上药也不算什么高难度的动作。
……
其实她稍微意识到大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是出于好意,想要推她和影山一把。
她虽然对于这类感情有点迟钝,但也没有迟钝到影山那种丝毫没有察觉的地步。
他人目光的含义,她还是能够理解的。
但是影山应该是完全纯粹把自己视为好朋友,才这样毫无保留地关心自己。
从上次的试探就可以看出来了吧,在自己说“误会影山喜欢她”这种话后,影山的反应十分坦然,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所以那样的误会产生一次已经够多了,自己没必要再多想。
影山他大概,全心全意喜欢着的,就是排球吧。
至于她自己。
心音也说不清,可能算不上纯粹。
或许是第一次在盘山路的顶端放纵的大喊后,意识到影山也在自己的身边。
或许是就在刚刚,影山拉着她的手跑出那个房间,耳畔穿过自由的风,她完完全全地站在了阳光下。
或许只是在赛场上的每一次记录,她都会不由自主地用最多的笔墨记录影山的行动。
在几天前和研磨的线上交流中,偶然谈到了[排球部里最有趣的人]这样的话题。
研磨毫不犹豫地认为是日向,而自己给出的答案是影山。
[研磨:单从有趣这一点来说,影山同学的成长性稍微比日向少了些。心音会这么想,应该是他对你来说,是特别的人吧。]
确实是[特别的人]。
记忆里那些清晰的瞬间也不能作假。
不管怎么样归类,影山在她的心里都不是单纯地放在[好友]的那一栏。
比好友更高一点,应该算是[有好感的朋友]。
但这样还不足够。
青春期的恋爱是很脆弱的。
在荷尔蒙的支配下,出于朦胧情感而在一起的感情,很多情况下都走不到终点。
性格磨合遇到的问题、家庭条件的差异、毕业之后的走向和选择,都是校园恋爱会面对的难题。
而[恋爱],又因为它的特殊性,一旦分手,破坏的不仅是他们双方的关系,还有可能波及身边的朋友。
为了不让分手双方尴尬,聚会的频率也会减少。
心音理想中的爱情,大概是像她的父母一样,年少时命运般的相遇,理解彼此的理想,相互扶持地走过一生。
而她现在对影山的[好感],还远远没有到这种地步,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坦言自己的感情是对双方的一种不负责的行为。
虽然在进入乌野后,自己[冲动下决策]的情况变多了,但她依然还是一个更喜欢在做决定前充分分析的人。
越是重要的事,越要尽可能详尽分析所有可能性,才能避免不好结局的达成。
其实她有想过[和影山保持距离]这个选项,但是怎么想都觉得对影山来说不公平。
毕竟他只是把她当做好友,莫名地被好友疏远,任谁都会不解和难过吧。
所以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保持现状。
于是,她打算从影山的手中拿走碘伏和棉花,自己上药。
但她和影山的默契在此刻消失了。
影山总算调整了自己的准心,小心翼翼地攥着棉花球,涂上心音的伤口。
猝不及防的凉意敷上伤口,毫无准备的心音被刺激地“呲”了一声。
以为自己下手太过用力的影山抬起头,不安地观察心音的表情,不敢继续。
日向飘了过来:“我有办法让心音不痛!小时候我妈妈一吹伤口,然后给我说[痛都飞走了],我就不怕上药了,百试百灵。”
心音笑了笑,这大概就是日向的妈妈特有的哄小孩的办法吧。
只对日向管用的那种。
这样想着,她自己的手被影山举了起来,她讶异地转回脑袋。
影山凑近了她的手,轻轻地吹了口气。
原本因为碘伏变凉的伤口,一下就开始冒着热意。
影山别过脑袋,像是在酝酿什么拗口的咒语,他讲的很含糊不清。
“痛……都飞走了。”
……
这算是什么哄小孩的妙招吗。
但她已经是一个高中生了,也不是什么刚上幼稚园的小孩子,怎么会被这种话哄到。
“还疼吗。”
影山试探地问了问。
心音结巴地说着。
“没……不疼了。”
得到肯定答复的影山再次小心翼翼地上药,这次心音垂着脑袋,一语不发。
/
日向哼着歌闪到大家的队列里。
他的脑袋瓜被学长们热情地摸了个遍,西谷前辈朝他眨眨眼,竖起大拇指。
菅原前辈也小声夸赞他“好样的”。
茫然的日向重新捋顺自己被搅乱的头发。
刚刚没有比赛,他也没有扣球和拦网对吧。
所以大家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夸夸他。
还有那边的心音叫她“斋藤”的女孩。
为什么要眼睛冒着金光,嘴里嚷嚷着“好饭好饭”。
不过,既然是对他的夸赞,那他日向翔阳就坦然地接受吧。
他咧着嘴,拍拍自己的胸膛:“都是应该的!!!”
/
由于是特殊NPC,需要陪玩家走过全程,心音扮演的[松原美树]由两个同学分别轮班扮演。
而心音被排到的是早班。
所以,她的爸爸妈妈大概是临时把工作排到了下午,才能一大早兴致勃勃地跟她来学校。
妈妈足足给全鬼屋的NPC们都画了妆,而
爸爸,则是围着负伤女鬼版心音咔嚓了上百张照片才满意地收手。
然后她们俩依依不舍地和心音挥手告别,爸爸还不舍地伸出手。
“心音,爸爸还会回来的!”
哪有那么容易回来。
关于爸爸工作的强度,心音还是一清二楚的。大概会忙整整一个下午吧。
画了妆的自己确实比平常更精致好看了,但是心音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下班就卸妆。
她翻开包包,拿出妈妈给她准备好的小瓶卸妆水,均匀地涂抹在自己脸上。
卸了妆之后,感觉自己的脸上都变得轻盈了许多。
心音满意地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
“我回来帮忙了!”
日向凑上前,好奇地看着心音:“怎么说呢,总觉得心音好像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惨白了,是灯光的原因吗。”
心音摇摇头,面前的是对美妆知识一窍不通的日向:“是用化妆达到的那种效果。”
“好神奇!”
菅原学长看着似乎跟他们离开后厚度没有明显变化的画册,又看了眼满脸黑线的乌养教练,明白了一切。
月岛补刀:“教练,我们刚刚走的时候,是没有什么人来吧。”
乌养教练哀怨地抬头看向他,然后沉重地点点头。
昨天睡得很晚的他今天在他们离开后,一不小心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隐隐约约能够听到有人来拿走桌上的画册,不过画册是免费发放的,乌养教练安心地睡着。
然后睡饱的他决定不能让前来拿画册的人流量局限于此,他站起身,叉着腰,开始招待客人。
一对情侣来到了桌子前,他们颇有兴致地翻弄着画册。
乌养教练察觉到客人的到来,他打起精神,挤出营业笑容,和蔼可亲地询问着。
“怎么样,我们的画册可是免费的,要不要拿走一本呢。”
然而,意识到他的存在后,小情侣惊恐地看向他,表情和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仁花简直如出一辙,他们后退半步,连忙摆摆手。
“我们完全没有想要偷东西的意思啊!”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乌养教练有些受伤。
[我看起来真的有那么不良吗]
不信邪的他认为自己一定能够推广成功,他挂上百分百的乌养式笑容。
最后还是刹羽而归。
“不要气馁啊教练。”日向鼓励着,“有我们在,一定能把这些连环画推广出去的!”
心音运筹帷幄地点点头:“我有一个计划。”
/
鹿仁翼看向朋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音乐声。”
朋友四处观察一番:“好像是从排球部的摊位传来的。”
“那去看看吧。”
拿着喇叭的心音充当报幕人的角色:“乌野排球部连环画第一名场面——怪人快攻。”
话音刚落,日向就从左边跑到右边,毫不犹豫地跃起。
影山精准地把球传到他手上。
强劲且迅疾的球把地面都扣得稍微凹陷了进去。
“好,好厉害。”鹿仁翼目瞪口呆。
善于观察的友人在负责分发的清水手中拿来了两本画册,刚刚那个女生说的画册应该就是这个吧,好像很好看的样子。
……
被轮换下场,还没有摸够球的影山不满地看着围观群众。
他们居然让[换一个节目]。
啧。
现在上场的是西谷,他要展示的是超高水准的接球技巧。
影山气鼓鼓地扫视着四周,他发现来围观的不完全是看排球的。
还有一些人是专门来看心音的。
“排球部的穿水手服的经理,看起来好可爱啊,要不要去要个联系方式。”
影山的眼睛长得大大的,浑身充满了黑气,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说话的两人。
——你们说的都被我听见了。
他的脑袋被乌养教练按下:“影山,你怎么这样瞪我们的客人,那两个人都被你吓跑了。”
“他们才不是来看排球的,是看心音的。”
“这不是说明心音很让人喜欢,所以大家才会那么说。”
“反正他们那样就是不好。”影山闷闷地看向拿着喇叭的心音。
见自己的劝说没有作用,乌养教练又揉了把影山的头发,转身去帮清水。
/
“你们的经理好看吗。”
影山毫不犹豫地点头。
心音最近大多都束着高马尾,今天大概是为了贴合鬼屋的设定,所以披下头发,不过他觉得不管怎么样都很好看。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为了围观心音盘旋在周围。
想到这里,影山的心里又萌发了奇怪的闷闷地情绪。
……
是谁在和我讲话。
他别过头。
眼前的人是一位叔叔辈的人物,大概是开放日进来的家长。
皮肤有点黑,和东亚人常见的皮肤颜色不大相符。
他有荣共焉地笑了笑:“哈哈!小伙子很有眼光。”
他拿起摄像机,咔嚓地拍摄了起来。
影山眯起眼睛。
好怪的叔叔,居然还偷拍。
他把手挡在摄像头前。
“没有经过她的同意,请你不要偷拍。”
“啊嘞。”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误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