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若水讲完后,谢长离与裴赋雪一阵沉默。
明明是很具有感情色彩的一段故事,别若水从头到尾讲下来,语气没有一点起伏,平淡如水。
听别若水的描述,他们的关系似乎真的非常好,甚至更鲜明,与那天为首那名弟子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越是这样,谢长离越奇怪,那座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生出如此祸事,演变成今天这副局面。
或者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传回来的回影石是伪造的。
别若水像是看穿了谢长离心中的疑惑,摇头道:“后面执行任务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
交谈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别府,守门弟子看见他们来了纷纷跪下行礼。
别若水缓声道:“都起来吧。”随即带着他们进去了。
别府内琼楼玉宇,富丽堂皇,远远望去琳琅满目,这时别家家主别添香也出来迎接,
“不知几位大架,有失远迎。”
“不必这么客气。”别若水不与她客套就接着往里走。
却突然没由来的问谢长离,“你见过那些修炼邪功的弟子吗?”
“见过。”
“有什么异常吗?”
“眼睛瞳孔深处是深蓝色,后面整个眼睛都会变成深蓝色。”
谢长离他们跟着别若水走,很快就走到了别府中心。
别若水点点头,表示明白,脚上不停,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一点急躁,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谢长离出声询问:“前辈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别若水摇头,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要找什么东西,但心跳却一直在加快,好像在催促着什么,她只好通过快步行走来消解这种不安。
众人跟着她像无头苍蝇在这里乱串,却又不敢出声询问。
突然她停下脚步,声音拔高了几个度,“我要回长空水榭。”
众人都被她这句话吓了一跳。
下一秒,在众人都始料未及时,
谢长离拔出璇玑剑,挥出惊天动地,带着强烈杀意的一剑,直斩别若水面门,
许是连别若水本人都没反应过来,多少次出生入死的本能,让她在最快的时间内堪堪拔剑抵挡,等她挡剑时已经太晚了,整个人被剑气逼得不住后退,撞在身后的墙壁上,才堪堪卸下剑势。
整面墙壁都被她砸塌了,巨石滚滚而下,激起无数尘埃,一时模糊住了众人的视线。
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谢长离对别若水赶尽杀绝,刚想出手劝架,可是谢长离一出手,想劝架的人怕只是会被误伤,没有人能拦得住。
裴赋雪站在那里冷静地看着,心乱如麻,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他遗漏了什么细节吗?
剑气还未消散,谢长离便再度抬手挥剑,尘埃飞扬,众人都看不太清,包括别若水,等这剑光破开尘埃杀过来时,等众人看清并反应过来时,想出手格挡却为时已晚,这道剑光再次逼至别若水面门。
饶是别若水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谢长离非要置自己于死地,更想不到,谢长离会接连再挥出一剑,没有缘由,不问因果,行事极端诡谲。
等那道剑光破开尘埃,近至她眼前时,她才反应过来,然而此刻她就算是有通天之能,也绝不可能从这道剑光下躲过。
眼见就要人头落地,血溅三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人出手,剑未出鞘,就轻易地化解了这道杀机。
众人抬头看过去,只见那人松柏之姿,鹤势螂形,墨发高绾,那双眼睛是大海的深蓝,蕴藏着无数杀机与危险,墨色衣袍随着未来得及消散的剑气而翻涌,衣摆上绣着成片的深蓝的诡异妖花。
众人都在猜测眼前这位男子的身份,别若水颤颤巍巍地开口了,“观寻鑫?”
那人回眸,妖冶一笑,“师姐,好久不见。”
话还未说完,裴赋雪终于不再压制修为,灵气与魔气在他周围翻涌纠缠,焚霜剑出,一剑便冲着观寻鑫当空斩下。
众人再度惊讶,仙魔双修,焚霜剑,眼前这位少年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观寻鑫头都没回,反手拔出诰命,两道剑气迎面相撞,激起的余浪掀翻了在地上看戏的众人,接着向后撞去,半个别府都被轰塌了,成为一片废墟,一时尘埃四起,滚滚巨石如冰雹砸落,琼楼玉宇顷刻碎成齑粉。
两人顷刻间便过了上百招,观寻鑫一手抱着别若水,一手应战,游刃有余。
别若水此刻身受重伤,无法反抗,只能任由观寻鑫抱着,谢长离的那两剑,都带着十成十的杀意。
就连她本人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消失许久的观寻鑫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的眼睛变成深蓝色了,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直叩她的心扉。
待观寻鑫看清眼前这个少年的长相时,两人对视的那片刻,极短地失神了一下,手上的招式也顺带慢了下来,就在这时,谢长离提剑杀了上来,就在他失神的那个瞬间,将他手里的剑挑飞。
形式陡然扭转,在看到谢长离时,观寻鑫从容不迫的神情瞬间变得气急败坏起来。
“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你怎么会发现?你怎么会知道!”观寻鑫咬牙切齿地说道,百思不得其解。
盛怒之后,他恢复理智,视线来回扫过眼前二人,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喃喃道:“难怪……”
随即抽出别若水的秋水,接着迎战。
见这一幕众人都惊讶起来,为什么他能用秋水剑,思及刚才发生的事,只当别若水与观寻鑫蛇鼠一窝,同流合污。
谢长离与裴赋雪也只是惊讶了一瞬,便再度应战。
在场最惊讶的只有别若水本人了,灵剑认主,其他的剑可以跟随主人的心意而被别人使用,但是秋水剑是别家祖传的剑,只能由与剑主有亲缘关系的人来使用,或者是剑主的心上人。
这个秘密只有别家传剑人知道,在场便是只有她一人知道,秘密不可能出错,那是什么出错了呢?她到底遗漏了什么东西?
再打下去,整个别府都要被夷为平地了,观寻鑫不欲恋战,收回诰命,带着别若水逃之夭夭。
裴赋雪乘胜追击,谢长离跟了上去。
见他们追上来,观寻鑫不耐烦到了极点,“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随即广袖翻飞如云,从里面掷出一个法器,裴赋雪还未看清,以为是什么暗器,一剑斩下,谢长离刚想阻拦已经迟了。
连观寻鑫都惊讶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直直斩了下去,这人怎么是个莽夫,如此草率鲁莽行事,不禁想到底是什么成长环境才能养出这种性格。
下一刻观寻鑫的脸色更黑了,这个法器竟被裴赋雪一剑斩碎了。
这个法器是一面铜镜,
等裴赋雪意识到这是个镜子时已经迟了,铜镜随剑斩下,顷刻碎成无数碎片。
幻境生,
被碎镜照见的人全都被拉入了幻境。
裴赋雪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意识消失之前,感觉到谢长离在最后一秒紧紧握住他的手。
卫国将军府,初秋,
秋风吹卷起落叶,随即又像力气耗尽一样,放下落叶,任凭它稀稀疏疏落在地上。
谢长离就站在窗前看着这一幕,与南平国这一仗要赶在小寒前打完,越往后拖,越难打,伤亡与损失也只会更多。
少倾进来行了个礼道:“将军,户部尚书今日设了宴,前些日子还送了拜帖来……”
谢长离略一点头,声音疲惫,“我知道了,备马车吧。”
谢长离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马车猛地一停,少倾在窗外禀告道:“大人,前面出了点状况。”
谢长离几不可差地皱了下眉,“何事?”
“前面有名少年卖身葬父,”少倾顿了下接着说,“可能是看我们马车豪华,赖上我们了,想来将军府为奴。”
“轰走吧,不用管”谢长离神情冷漠。
“是。”
马车接着前进,一阵秋风吹过,掀起车帘,秋风无力,车帘很快便落了下来,就这么短暂的几秒钟,谢长离刚好与车窗外那名卖身葬父的少年对视。
“停车,少倾。”
“怎么了,大人。”
“给他钱,让他来将军府为奴吧。”
少倾不知道为什么大人突然改变主意,但还是照做。
“回将军府之后,带他来见我。”
“是。”
车轮轱辘滚过,那名卖身葬父的少年就这么看着它卷起尘埃,扬长而去,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当真冷血无情。”
下一秒少倾走近,扔给他一袋银子,少年瞬间就被砸懵了。
“这些钱买你,够不够?”
“够了。”
“收拾收拾跟我回将军府。”
少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好像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功了。
然后麻溜地收拾东西跟他回将军府了。
到了将军府,少倾就领他去见谢长离,边走边教他规矩,
“你叫什么名字?”
“夏九。”
“大人不喜欢吵闹的人,切记不要多舌。”
“明白。”
“大人不喜欢偷奸耍滑的人。”
“明白。”
”大人不喜欢好吃懒惰之人。”
“明白。”
交谈间,他们就到了谢长离的书房,
少倾把他领进去,行礼道:“大人,我把人带过来了。”
谢长离点了下头,“退下吧。”
“是。”少倾转身离去,顺带把房间的门关上。
“你叫什么名字?”
“夏九。”
“你会做什么?”
“我什么都愿意为大人做。”
谢长离抬头,目光在夏九身上落了下来,
“过来研墨吧。”
”是。”
被那样的眼神审视,夏九莫名有点心虚,停顿了片刻便上前开始研墨,手法是明显的生疏。
一室静谧,不作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