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我这记性!”周警官拍拍脑袋,他脑袋大,个子高,一拍那大脑壳,总觉得跟拍西瓜——看熟没熟似的。“小杜,杨旭回去了?”
——“24小时了,一句话也没说,只能放了。”小杜叼了个小包子,含含糊糊回道。两人昨儿因为那情儿的案子,又把杨旭——伊时皓的保镖杨哥抓进去审了一遭,结果这丫的嘴硬的很—锯嘴的葫芦,屁都不放一个。磨了一夜,跟熬鹰一样。杨警官进门就看见这俩眼里都是血丝,眼底下都是青色,凭着一口气吊着。
——“哟!你俩这够可以啊,这小烟熏妆!”杨警官把包放在座位上,开启电脑,查看资料。
——“嗐,杨姐就甭埋汰我和周哥啦!你那堂哥真的——太倔了!可是一句话都没吭声!是个汉子。”小杜举起个大拇哥,苦笑道。
——“怎么样啊——你那边——”周警官走近,看了看伊的失踪案,把油纸袋里的包子递过去,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上边湿气混着油水熏软了袋子,顺嘴道“来一个?”
——“诶,不用了,我在家吃的热乎的,就不跟你俩争这残羹冷炙的。”杨警官接着道“伊时阡的社会关系复杂,目前了解到的,伊时阡的叔叔似乎有嫌疑,动机就是公司——伊时皓呢,就现有证据看,挺干净的,时间线也明了。其余的社会关系还在排查,暂时没什么线索。单说伊时阡个人的时间线,根据伊时阡公司监控提供的,当然公司门口的监控也都查过了——确实没见出去。只是这公司里的监控完不完整还需要技术部门进一步分析。”
——“那还挺——”
——“别说我了,你那怎么样——算了,我也不问了,等会老李又说我不避嫌——”周警官刚想回一嘴,小杜就喊到——“老李来了,开案情分析呢,走了——周队,杨姐——”
今天是个大太阳天,杨警官出来的时候,就开始觉着这太阳晒了。她报告完就出去了,接下来该是王主任那案子,她那堂哥还没完全摆脱嫌疑,得避嫌不是?杨警官手上转着笔,想起乔的话,仔仔细细倒了一遍。
又摸着小路去看伊老爹内案综了。
——“小杨——还看这个?”档案室的警官一看这案子编号就眼熟的不行。
——“唔——再看看嘛——温故而知新。”
——“行啊。给——”
档案是五年前的,当时的监控并不普遍,而且因为控电的原因,郊区时不时还会停电。
那天停电了。凶器硬是没找着,也不知道怎么藏的,那是一把7.62的枪。有人下毒,是下在酒里的,死者消化道里没检测出来毒物,酒瓶上有半枚未知指纹。
接着往下看。发现几个关键嫌疑人的时间线还挺清楚,案件发生时都有不在场证明。
案发地点是个一个人一晚上三千多的民宿——城乡交界,打的是自然风光的牌子。停了电有发电机顶着,就是几台电机的功率,基础设备带的动,监控,空调就都没开。好在当时是个秋天,不热。
嫌疑人主要就是几个亲友,都在——当天是个生日会——伊时迁的。
听到枪声的时候,伊叔一直在席上恰酒,周围一大伙人证明;伊时迁和家里姊妹正家长里短的寒暄,中间也出去过,案发时也是大把人看见;伊时皓在二楼和一班孩子捣台球——中间有出去上厕所,不过枪声是在大家在一块的时候听见的,也有不在场证明。
桌子上还有一个未知的指纹,也是嫌疑人,不过现在看来,是乔的面大。
杨警官就纳了闷了,他们局里出警够快了,就是没搜找凶器,做了硝烟反应,也没人有。
杨警官其实也发愁,那是她和她师傅的第一次负责的人命案子。最后不了了之也挺气人,更别提当时挖出来死者和那副区长贪污受贿有关联,二组管那个贪污受贿案子的知道了,更是推胸顿足的难受。
说起来,十几年前,死者变卖国企,说什么技术改革,3000多工人都下了岗,连安家费也东掏掏,西扒扒,最后不知道落谁手里了。
反正那三千多下岗工人,是没有拿一分钱,那年冬天百年难遇的大雪,交不起暖气费被冻死的,也大有人在。要说有人因为这事挟私报复——也不是没可能。
屋里面窗台门口都挺干净,没什么翻越的痕迹,不太像是外部人员入侵。且第二天核实相关人员的时候,一个都没跑。
所以她也保不准是哪个杀了这伊家老头。是贪污那个找人灭口,还是仇人报仇?都没个准头。
杨警官也没看多久,只又捋捋这案子,她有种感觉,这案子,要见剥开乌云见天日了。
再去找找乔这厮。
乔一夜未归。
橙子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傍明儿,才看见身影,只匆匆洗了个澡,就又出门了。
橙子迷迷瞪瞪,看见乔偷拿着什么东西,她倒是想跟着,不过这厮显然有秘密,不想让她知道。
乔早上出门,就是去是杨哥的住处——也就是伊时皓那套房子,他俩现在一块住,主要怕伊叔那伙子铤而走险。
这小区可比她那儿要高档多了,进都进不去,正巧遇上杨哥买早餐回来,才一起进去。
——“杨哥,杨哥—慢点,慢点,”乔扶扶帽子延儿,左右不自在的扫视着,一边搭话“杨哥昨儿没回来?怎么看着这么憔悴啊?”
——“刚去办点事。”杨哥眼里都是血丝,眼皮也耷拉下来,对乔的问话,他还是打起精神防备着。
——“家里怎么不请个帮厨?”乔看着大兜小兜的早餐,道。
——“这我哪知道?”
——“杨哥跟着皓子多久了?”乔没再问下去,换了个话题切入。
——“五六年了。”杨哥身高一米九,虎背熊腰,人又挺拔,上身的衬衫领子散开两个扣子,可以看见领子边不体面的黄色斑滓,一看就知道一夜未归。
耳朵上塞着蓝牙耳机,回答的不冷不热,当然这答案也随你定真假了。
——“这样啊。”俩人过了门岗,走过两单元高楼,就是一小区公园,里面有个小池塘,上面是木头架子的桥,还有一四角冒尖的小亭子。横穿过去,就快到伊时皓的单元了。
乔在小公园里走得发汗,摘下帽子,拿了块纸巾胡乱抹抹。
——“夏天了,早上都这么热——”
杨哥瞥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嫌弃她,还是怎么着,一言不发。
看见那条疤的时候,眉毛锁的更紧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一张国字脸拧巴成了方扑克牌。
——“杨哥,我问你个事,咱俩以前是不是认识啊——我觉得你特熟—真的!”
——“不认识。”杨哥回得干脆利落,惜字如金。
接下来俩人不再说话,乔安安静静的缩在杨哥身后。
上了楼,发现这一层没什么人气儿,除了左右两间屋子,旁边的连对联什么都没贴。
跑去水表电表那看看,倒也看不出什么,都差不多的用度。
——“啧——”杨哥皱皱眉,轻啧了一声——乔太闹腾了。
开门。
——“杨哥回来啦?”伊时皓勾头嗷了一嗓子。
这孩子最近很依赖杨哥啊。
——“皓子!”乔从杨哥身后窜出来,伊时皓肉眼可见得更开心了,手足无措安置两人。
——“乔,乔,乔姐——”
——“怎么?不欢迎我?”
——“哪能呢?乔姐来干啥?”
——“唠唠,反正也没啥事。”乔没脱手套,帽子也扣在头上,只顺势坐在椅子上。“杨警官说,你姐有信了。”
——“真的?!乔姐?”
这孩子激动倒是真的——乔想。
——“那可不。前天碰见杨警官,问了进度,听说是那个什么九林集团的竞争对手干的。有这么个人?”
——“是有这么个人,是九林集团的申总经理。说不上竞争,起码游戏这个项目是合作。”伊时皓接过水煎包,手里搅拌着苦哈哈的咖啡,浓郁的咖啡香伴着蒸汽上涌,弥漫肆意。“乔姐你不是爱喝咖啡?我给你做杯手磨的?”
——“别别别,不费那事,我早上喝这个就行。”乔拿了杯豆浆,还好平时杨哥就喜欢买两份豆浆,伊时皓喝不喝都买。
——“这咖啡还挺香的 。”伊时皓嘟嘟囔囔“杨哥欸,公司里伊叔那帮子老古董找事没?”
——“没,小老板。”杨哥走近洗漱间,冲了个凉,说这话的时候,刚打开淋浴头。嫌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又给关了。
——“乔姐,你等会有事哈?——”
——“嗐,我跟杨哥等会处理点事,你小孩家家的,就甭操心了。今儿让杜哥跟着你。”
——“好嘞,那午饭——”
——“估计赶不上了,你自己也小心点——”乔三口一个水煎包,急吼吼塞了两三个,“呲溜”一声,把一盒子豆浆吸溜完,没多讲究,倒是伊时皓细嚼慢咽的。这性子,谁看了都得急。
乔左挪右晃,看着这屋子。三室两厅两卫,卧室门都关着,客厅有个大落地窗,15楼,倒是不高不矮的。
乔借口上厕所——公共那个杨哥在洗澡不好进去。溜溜哒哒走进了一间卧室——这里有个卫生间。
乔前前后后地看,最后倒摸出了一张小纸条——伊写的,她知道伊的笔迹,况且下面是伊的记号——一个“一”字。
这纸条在抽屉夹缝里,打扫也不一定会注意到。
乔仔细摸索着纸条——这是发现王主任被杀的三天前,商品店那个小赠品,店员说这纸只有当天有赠——看着上面的字,对伊时皓这厮更烦躁了——伊时皓一直在骗她!他肯定之前见过阿伊!
她不爽!
乔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正事重要,狠狠摁了摁抽水马桶的抽水阀。
洗了把脸,出门。
——“这地方什么价?”乔突然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爸留下的。”
——“我还想租个呢?旁边屋子有人不?”
——“没见过,估计没对上过面。”
伊时皓挑挑眉,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察觉这小区离伊的公司不远。
楼下几辆车的车牌号格外熟悉——警局里的。
乔挑挑眉——看来要捉迷藏了。
杨哥换了身衣服出来,还是西装革履的,像个特工。
——“这就走?”伊时皓的早餐还在吃。
——“嗯,小老板注意安全。”
——“走了,皓子。”
——“记得晚上去喂喂九点。”杨哥提醒道,九点是只乌龟,平时都是杨哥喂着,乔来找伊的时候,撞见过几回。
——“去忙你们的吧。”伊时皓回了句,他人逆着光坐,没看清什么表情。
乔跟着杨哥出了门,又出去看了看水表。才跟着杨哥下了楼。
——“说吧,有什么事。”杨哥挺着身,下巴微抬,像只骄傲的狮子,并不把乔这只小山猫放在心上。
——“杨哥——你的人,我好像抓了个——”乔仰起头,眼神亮亮的,神采飞扬的说道“杨哥,不去看看?”
杨哥依旧骄傲的,微微抬起下巴,视线下移,冷睨着乔,那眼神从眼缝循序往下,经过鼻头,挤给乔一个不屑。从乔这个位置,看杨哥的鼻孔最舒服。
两人都安静看着对方。
互相揣度,又互相较劲。
像是对峙的肉食动物,在对方露出破绽之前,不断露出獠牙恐吓威胁。
——试探。
他们像赌桌上的赌徒,都不愿露出自己的底牌。一直扣在桌子上,不断加着码。
焦灼。
乔眯了下眼,像只狡诈的小猫,嘴角勾起笑容——和以往一样,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模样。可一细看,又觉得她这笑,顽劣不堪,好似有什么坏点子等着。
——“怎么样?杨哥,去看看嘛?看一眼又吃不辽亏——你这身板多结实,我这火柴棍一个。”
——“就按你说的——”杨哥眯了眯眼,他看不出乔的意图。直觉来说,乔这个火柴棍是个一点就着的导火索。杨哥按了按腰间,心道有这底气怕啥。再说他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害怕这一豆芽菜不成?
——“嘻嘻,好嘞——”
乔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