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黎旭跟同事调了班，好不容易凑出两个整天，带着魏哲一一起去郊外露营。

黎旭一路开车，忽然指着远处的山坡问：“还记得这里吗？”

魏哲一看着车窗外熟悉的景色，“当然。之前刘子峻带我们来露营的地方。”

黎旭勾勾嘴角，“看来记性还不错。”

“你挺喜欢这里的。”魏哲一随口说。

“当然，因为这里是我们俩开始的地方。”黎旭的笑容里突然浮现起一抹哀伤，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黎旭没有把话说完，但魏哲一也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从哪里开始的，就在哪里结束。

车里的二人十分有默契地沉默下来，直到开到山脚下，黎旭才又说：“听说这里有一处蹦极的地方。”

“你想去？”魏哲一挑眉。

也不怪他吃惊，毕竟极限运动和一罐严肃正经的黎医生真的很不搭。

黎旭好像还真打算来真的，仰着下巴去看魏哲一，“不可以吗？”

“之前是谁说害怕极限运动，害怕任何没必要的冒险的？”魏哲一抱胸看着对方，“怎么黎医生突然转性了？”

“我就是忽然有些好奇。”黎旭扶了扶眼镜，似笑非笑地说，“而且，如果真的发生意外，我们一起掉下去了，那我们是不是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魏哲一挂在嘴角的笑容僵住。

气氛瞬间变得哀伤起来。

黎旭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打方向盘去找停车位。

很快停好车，二人就背着行囊来到半山腰，准备开始搭帐篷。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回二人搭帐篷要得心应手许多，不到一个小时就都搞定了。

二人并肩坐在露营椅上一起烧烤，欣赏落日美景。

黎旭背对着太阳，整个人被夕阳余晖笼罩着，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魏哲一看着看着有些出神，回忆起了他们第一次露营的时候。

那时他感情受挫，是黎旭的温柔和耐心带他走出低谷，不断用言语和行动告诉他，他值得被爱，值得拥有更好的。

想着想着，魏哲一不知不觉伸出手，在指尖就要触上对方的脸颊时，黎旭的低笑声幽幽传来。

“怎么？是舍不得我吗？”黎旭抬手想要去捏魏哲一的指尖。

但魏哲一很快回过神来，立刻心虚地改了手指的方向，朝着对方浓密的发丝而去，“我听说英国水质偏硬，在那里待久了发际线不保。”

黎旭愣了下，随即嘴角的弧度扩大，“还好我存量够。”

魏哲一收回手，贱兮兮地说：“用脑过度也会脱发，存量再多也架不住buff叠加啊。”

黎旭斗嘴斗不过他，干脆直接放弃，“那你送我顶假发当伴手礼吧，以防万一。”

魏哲一被逗得大笑，又得意地拍了下胸脯，“行，魏老板我再多送你两箱泡面，听说英国的东西也挺难吃的。”

黎旭横了他一眼，把烤好的烤肠塞进魏哲一的盘子里，“你不但咒我秃，还想害我变胖？你也太狠心了吧。”

魏哲一低笑出声，刚才的那点低落很快就得到了缓解。

笑着笑着，二人慢慢停了下来，因为他们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舍和忧伤。

黎旭率先别开眼，望着远处的落日深吸了口气，“哲一，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这个人性子淡，谈恋爱也淡，本来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直到我遇见了你。”

魏哲一喉头滚了下，没有说话，视线也随着黎旭的看向远处的夕阳。

黎旭继续说：“你可能自己不知道。但你身上有种独特的坚毅，好像不论遇到任何事，被任何人贬低欺负，你都能迅速站起来，甩甩帅气的头发，然后重新开始。”

魏哲一被夸得有些脸红，“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黎旭转头看过来，眉眼间满是温柔，“你就是有这么好。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像一棵柳树，可能会被生活的重压压弯，但绝对不会被打倒。我很欣赏，也很羡慕你的这种品质。”

魏哲一听着眼眶开始泛酸，微一转头，猝不及防地撞上黎旭的视线，那双墨黑的眸子里还残留着斜阳的余温，烧得魏哲一忍不住低下头。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掩饰这一刻的心动，“说白了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呗。”

黎旭这次没有跟着一起笑，眼里光渐渐黯淡下来，“我走之后，你是不是也会立刻忘了我，忘掉那些与我有关的快乐和伤心，然后重新开始？”

魏哲一怔了怔，想说什么却半天开不了口。

他会吗？

也难怪黎旭会这么想，大概在外人眼里他就是这么没心没肺吧。

毕竟曾经他也很喜欢周逸阳，可分手后他就立刻有了新恋情，就连刘子峻都说他桃花运开挂。

可只有魏哲一自己知道，真正喜欢过一个人，是要花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能治愈的。

魏哲一的沉默好像让黎旭明白了什么，他转头再次看向远处的天空。

落日已有一半陷入地平线下，黎旭仰起头，拼命压抑眼底的湿意，但嘴角依然挂着温柔的笑意，“那就好。你能开心，那就够了。”

魏哲一觉得大概是晚上降温了，他忽然觉得喉头发涩，连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

晚饭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虽然二人明天要早起看日出，但现在谁也不想睡，只安静坐在露营椅上看星星。

今天晚上没什么云，星星很亮，像是洒在黑色画布上的碎钻，美得让人失语。

黎旭大学时候还辅修过天文学，所以自告奋勇开始给魏哲一介绍星座。

但魏哲一并不是个好学生，很快就开始犯困打起哈欠。

黎旭笑着揉了揉魏哲一的脖子，“困的话就进帐篷睡吧。”

魏哲一坐直身体，摇摇脑袋，“我不困，主要是黎老师的课太无聊了，以后可得提升下上课的课件。”

黎旭笑着看他，回了句好。

最后黎旭还是拉着魏哲一去帐篷里睡。

二人并肩平躺着，正得发邪，手臂和手臂之间几乎隔着楚河汉街，谁也没有逾矩半分。

这一晚二人几乎都没睡着。

也许是因为野外露宿不习惯，也许是因为知道离别就在眼前，总之谁也没睡着，可谁也没说话。

四点半，手机闹铃准时响起。

身边黎旭已经不在，魏哲一望着漆黑一片的周遭，只觉得大概是在做梦。

他穿了件外套走出帐篷，一眼就看见了黎旭。

黎旭将刚煮好的咖啡递给他，又在他脸颊处自然地落下个吻，贴着他的耳边说：“早安。”

魏哲一只觉得整个身体都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回应个早安。

第一缕照样撕破寒冷的黑夜照在地平线上，是在钢筋混凝土牢笼里见不到的场景，美得简直不真实。

在这样美好的一刻，魏哲一却陡然悲从中来，他清了清嗓子，又问：“什么时候出发？”

黎旭一愣，但很快回答：“后天。”

魏哲一心口一抽，没想到离别来得这么快。

“我走的那天你就别来机场送我了。”黎旭说。

魏哲一惊讶，然后又开玩笑地说：“怎么？分手了就六亲不认，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黎旭也跟着笑了，半真半假地说：“不是。我是怕看了你一眼，我就舍不得走了。”

“别把我说得跟蛊惑人的狐狸精似的。”魏哲一大笑，还故意使坏捏了个兰花指放在耳旁，“看你一眼就把魂勾走了。”

“石榴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黎旭仰头，一本正经地说。

魏哲一笑着给了对方一肘子，二人再次笑做一团。

笑着笑着泪水就出来了。

魏哲一告诉自己，这样就够了。曾经有个人懂自己，珍惜自己，就算结局不算完美，但真的够了。

那天露营回来后，二人当真如约定好的那样再也没联系过对方，甚至连一条短信也没有。

魏哲一在家睡了一天后实在受不了脑子里全是黎旭的声音和样子，于是给刘子峻打去电话约他吃饭。

一小时后，二人依旧在熟悉的烧烤店里碰头。

刘子峻听魏哲一说过黎旭要去英国的事情，大约也猜到了今天对方突然约自己吃饭的原因。

二人没有太多废话，点了好几盘肉和一打啤酒后就开始炫饭。

期间谁都没有提起过黎旭这个名字。

二人喝得正在兴头上时，魏哲一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下意识拿起手机看了眼，陡然间整个人僵住。

刘子峻见他脸色不对，问：“怎么了？谁给你发的？”

魏哲一很快调整了表情管理，将手机重新屏幕朝下盖在桌面上。

“没什么，广告短信，”魏哲一随口道，夹起盘子里的五花肉放在烤盘上。

油烟熏得人眼睛发疼，魏哲一起身往外走，“我出去抽根烟。”

走到门口一摸口袋，魏哲一才意识到自己早就戒烟了，哪里还会带着烟。

不过他也没立刻回餐厅里，而是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懒懒靠着墙，若有所思。

耳边传来脚步声，魏哲一转身看去果然看见跟了出来的刘子峻。

刘子峻递给魏哲一一根香烟，“还抽吗？”

魏哲一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接了过来，“抽。”

“不是戒烟了吗？”刘子峻问。

魏哲一深吸了口气，“偶尔抽一根没事。”

“怎么？没人管着就放飞自我了？”刘子峻也给自己点了一根开始吞云吐雾。

魏哲一没接话，猛吸了一口烟草，感受尼古丁充盈胸腔的满足感，才徐徐开口：“刚才是黎旭发来的消息。”

刘子峻‘嗯’了声，显然早就猜到了。

“他说要起飞了。还有.....”魏哲一努力扯了扯嘴角。

“我们正式分手了。”

.........

十几公里外，周逸阳也同样彻夜难眠。

汪晟见好友盯着手机发愣，问：“看什么呢看这么久？网恋了？”

周逸阳盯着手机傻呵呵地笑，“他分手了。”

汪晟皱眉，刚想问是谁分手了。但很快又明白过来。

还能有谁！

不过这倒的确是个好消息，起码这家伙不用天天要么醉死在他家沙发上，要么靠着吃安眠药才能入睡。

汪晟这样想着，又听周逸阳说，“他终于又回到我身边了。”

周逸阳目光紧紧盯着手机屏幕，阴沉了多日的脸上破天花露出笑意，眼神里甚至带着痴迷。

汪晟：.......

兄弟，虽然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但....人家还真没回到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