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谦一个没绷住，突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
“瞧把你吓的。”
“你这狗东西！”逯春和腾起，照着他的头拍了下。
顾承谦双手举起：“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
程淼凝眉看他：“那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不一定回来是真的。”
“啊？”
顾承谦吸了口冰拿铁，咽下去说：“我这情场失意，事业上就不能再马虎了吧？如果国外有好的机会，我还回来干嘛？”
“行吧，你的人生你做主，怎么开心怎么来吧。”程淼眉头舒展了些，举起咖啡杯：“来，以咖啡代酒，咱们干一个，算是为你饯行了。”
顾承谦“嘁”了下，举起杯子：“还践行，这小词儿拽的，跟我要上战场了似的。”
逯春和插科打诨：“来，你们干，我随意哈。”
“干！”
顾承谦猛吸一大口，杯子里小山堆似的冰块露了出来。
逯春和伸手拦他：“行了行了，你还真干啊？”
“嘶……哈……”顾承谦喘了口气，“你们有空了就去看看我，小爷带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灯红酒绿的生活。”
程淼“噗嗤”一声，差点笑喷：“我们就不去遭那洋罪了，别去了连口吃的都没有，再给春和饿得飘起来了。”
逯春和拍了下她的腿，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顾承谦白程淼一眼：“马上都要走了，连句安慰人的话都没有，还在这儿挖苦我，心寒。”
“行了，别装了。”程淼渐收笑意，正经道：“我看你到时候还是回来吧，咱仨还能在一块儿，再跨个几十年。”
“得了吧，到时候她一个岁安哥，你一个褚留泽，只剩我一个单身狗，我不纯纯找罪受么我。”
程淼：“还让你单押上了，什么褚留泽，你可别乱说啊。”
逯春和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不是有校花吗？”
顾承谦往后一靠：“你也别乱说。”
“好好好，我不说。”
逯春和笑得意犹未尽，兀地察觉另外两人的眼神变了。
“怎么了？干嘛都这么看着我？”她问。
程淼胳膊肘撑在桌上，支着脑袋眯起眼睛看她：“逯春和，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没告诉我？”
逯春和眨了几下眼，扭头看向顾承谦：“不是，我能有什么情况？我在你俩面前几乎等于透明的吧？”
程淼挑眉：“你慌什么？”
她这么一问，逯春和脑海里自动浮现元旦晚上和徐岁安这那那这的画面，眼睛珠子乱晃：“你们这么看着我，我能不慌吗？”
程淼忽然凑到她耳边：“逯春和，你不对劲。刚刚我俩一口就否认了，但你没有。”
逯春和耳朵痒得缩了下脖子。
“你才不对劲，吓死我了。”
程淼：“那你敢不敢，让我们看看你和徐岁安的聊天记录？”
“又看，这是我隐私。”说着，逯春和将桌上的手机揣进兜里。
顾承谦冷眼盯她：“有鬼，绝对有鬼。”
逯春和眼睛朝上看，想了两秒，好像她和徐岁安的聊天还停留在昨天的「你出来下」，似乎并没什么不妥。
她干脆解锁手机，亮出对话框，往桌上一放，坦坦荡荡：“看吧看吧，你们随便看。”
顾承谦和程淼的脑袋立马围了上来。
逯春和语气自信又潇洒：“昨天他去工作室了，就在我们公司隔壁，喊我出来就是给我拿了点孟安特产。你们说，哥哥和妹妹之间能有什么？”
“嗖”的一声，聊天框里来了条新消息。
「晚上九点，去你家。」
逯春和看完消息眼睛瞪得圆溜溜，慌慌张张锁了屏，手机差点掉地上。
“我靠。”顾承谦骂了句，气得眉毛挤在一块，睫毛微颤，“你们两个，都到这种程度了吗？”
“逯春和！”程淼扒拉她胳膊，水汪汪的小狗眼瞪得比她还大，“有情况你居然连我都不说？！”
逯春和吞了吞口水，忙说：“不是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可她自己脑海里想的就是那样。
程淼：“你别解释了，这都实锤了，赶紧老实交代吧。”
顾承谦遽然站起来，深深叹了口气：“哎，江城真的太我失望了。”
说完，人拎起双肩包往扶梯的方向走。
逯春和跟程淼拿上包和手机赶紧追了上去，跟着他上了下行的扶梯。
“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呢，你这么早下去干嘛？”逯春和低着脖子问。
程淼附和：“就是就是，再坐会儿呗。”
逯春和对着旁边的人小声抱怨：“都怪你，非要看聊天记录。”
“怎么能怪我？”程淼委屈死了，“你要是跟我们说了，还有这出吗？”
顾承谦扭过头来，面无表情：“行了，你们等下回去吧，我要过安检了。”
程淼试探问道：“真不跟我们再坐会儿了？”
顾承谦扭回去，声音沉沉：“不了，我进里面等吧。”
逯春和肩膀碰下程淼，示意她别说了。
从扶梯上下来，两人立马绕到顾承谦前面，拦住去路。
逯春和苦着一张脸：“不好意思啊，今天本来想的是，高高兴兴给你送个行，结果……”
“没事。”顾承谦打断她，“是我自己过不了这道坎儿，跟你没关系。”
程淼臊眉耷眼的：“你这样走，我们有点不放心。”
“都说了没事了，走了，你们别跟过来。”
顾承谦绕开她们，大步流星朝安检口去了。
程淼对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喊道：“你要是实在过不去就回来，姐姐我帮你把她抢回来！”
顾承谦举起右手挥了下，自顾自地往前走，没回头。
逯春和挡住程淼的视线，语气不悦：“你跟他说这有的没的干嘛？还嫌不够乱啊。”
程淼撇撇嘴：“乱就乱呗，最好乱成一锅粥，我趁热喝了。”
逯春和心乱如麻又浑身无力，转身朝直梯的方向走。
程淼跟上来：“是你先隐瞒不报的啊，可别反过来怪我看热闹。”
“哎，人心不古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逯春和搭上她的肩，“感情这事儿，真没什么意思。”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你跟我讲讲呗，你岁安哥晚上去你家干嘛呀？”
“……”
徐岁安发的那条“通知”，让逯春和不知道怎么回。
晚上九点，人准时到了，在门外按门铃按个不停。
她皱着脸猛地推开门，没好气地问：“你们研究生都这么闲的吗？”
“他们可能忙一点，我还行，效率比较高。”
言毕，徐岁安迈开腿要往里进。
逯春和伸出一只胳膊抵在门框上，将人拦在门外。
“我有让你进去吗？”她仰着下巴，眼神挑衅。
徐岁安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游走片刻，片刻后说：“好，那我不进去，我说两句话就走。”
逯春和收了收下巴：“说吧。”
徐岁安正色道：“今年过年，回孟安吧。”
逯春和慢慢放下抵在门框上的胳膊，眉心动了动：“你知道这几年我们没再回过孟安？”
“嗯，我知道。”徐岁安温声道，“一九年，你妈把孟安的房子卖了，为了给你爷爷治病。”
逯春和像被电了下，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头通到脚。
“所以，这些年我身边发生的事，你都知道？”她惊恐瞪着他。
徐岁安垂着那双丹凤眼，露出怜悯的神色：“对，我都知道。”
她渐渐喘不过气来，使了好大的劲儿才抬起颤抖的手拽住他的外套，骨节处仿佛要戳破那层薄薄的皮。
“你都知道……”她的声音带了点哭腔，“你都知道却不肯回我消息？这么多年，一条都不肯？”
“我……”徐岁安握了握拳，欲言又止。
“你明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徐岁安，你却、你却一句「新年快乐」都不肯回给我？”
逯春和满脸通红，浑身都在颤抖。
徐岁安一把抱住她，用外套裹住人，往里屋里带。
“对不起，春和。”他长又直的睫毛眨下来，泪水滑落到她的头发上。
逯春和揪着他的衬衫，额头抵在他胸膛上失声痛哭。
“你太过分了徐岁安……你太过分了。”
徐岁安抱得越来越紧，揉着她的头发，轻声软语：“等过年，你回了孟安，我跟你坦白一切。”
逯春和吸了吸鼻子，慢慢从他怀里退出来，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为什么现在不能告诉我？”
“我需要一个时机。”
“你从小就这样，什么都不说清楚，就会惹人难过。”逯春和往后退了几步，撅着嘴巴。
徐岁安往前迈了几步，哄道：“距离春节也就半个月了，很快我就能全都告诉你了。”
逯春和摇摇头，目光无处安放，喃喃道：“我不相信你了。”
“那……”徐岁安急得扯了扯毛衣领子，“我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
怎么做，怎么做……
逯春和倏地冒出一个想法，让稍有平息的呼吸和心跳再次快了起来。
“领证。”她说。
徐岁安凝了凝神：“什么？”
她拂去脸颊上的泪，铿锵有力地说：“跟我去领证，我就相信你。”
逯春和说完，心脏简直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甚至能感觉到肾上腺素在狂飙，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兴奋。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将是决定他们命运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