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的心情不大好。
徐术是她来大都市之后遇到的第一个朋友。
黎星是真的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即便察觉到友情有些变质,徐术依旧是特殊的,是重要的。
在得知徐术为了她教训了小混混之后,黎星甚至有种这事必然会发生的感觉。
从牧场的羊血到他毫不犹豫的给耳朵一枪,从对孩子的温柔到对小混混的暴力,徐术展露出来的特质是神经质的,即便黎星带着滤镜看他,也觉得有些疯狂。
她之前怀疑过徐术跟屠夫案有关。
这种念头被情感压制,一次又一次压回了心底,她总是用没证据来劝自己,直到现在乌赤给她肯定的答案。
徐术真的有重大嫌疑。
她一下子想起上次见面时隔着衣服摸到的东西,如果他真的是屠夫,她摸到的应该就是标志性的银制小刀。
黎星久久没说话,半晌又问:“如果真是他,他要那些器官做什么?”
在第一个案子发生之后,警方就彻查过徐术的住所。
牧场几乎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
乌赤还记得,他找到残留血迹的水壶时有多兴奋,也记得他找到赤色土壤时多凝重。
羊血。
徐术狠狠耍了他们一通。
正是这次愚弄,让乌赤盯上了他,久久都没挪开怀疑的目光。
犯罪分子往往都有针对警方的挑衅行为,在乌赤看来,羊血就是徐术的挑衅。
“不清楚,这些器官最后的去向尚不明确。”
就连黑市都没有相关脏器流出,足以见得徐术的目的并不是钱。
犯罪者的思维难以理解,乌赤告诉她,“别去深究他为什么做,我们只需要知道他做没做就足够了。”
乌赤带着监控走了。
黎星忍不住想起了魏禅的案子,在那个案子中,受害者的内脏是提前割去的,主刀医生正是沈尔东。
沈尔东会不会知道什么?
她的手机屏幕开了又关,没想到该怎么问沈尔东。
两人加了联系方式后就没讲过话,沈尔东践行了之前的诺言,他似乎是真的只想看看她的朋友圈,平时对她从不打扰。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沈尔东竟然发了条消息过来。
“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句话后面还带着个小笑脸,跟他平时笑眯眯的样子十分相似。
黎星有些尴尬,意识到她频繁的输入删除被对方发现了。
“我有些事想问问你,可以见一面吗?”
“当然”,沈尔东回的飞快,“我现在在东方医院,你想在哪见面?要来我家一起吃个午饭吗?”
黎星现在对谁的戒心都强,“在你的医院吧,我去找你。”
医院是公共场合,即便沈尔东拥有的是私人医院,每天的人流量也不少于百人,而且监控完善,去医院见面,比私人住宅更能让黎星感觉到安全。
“好,我等你。”
黎星关了店,打了辆车前往东方医院。
她有些意外的是,下车的时候竟然看到沈尔东在医院门口等她。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了,身上的白大褂看上去有些受潮。
注意到黎星的眼神,沈尔东解释道:“晨露重,在外面站一会就这样了,走,我们去院长室聊。”
院长办公室跟黎星上次来时没什么不同。
小麻烦依旧待在角落里,盖着那张逼死强迫症的布。
沈尔东这样的强迫症患者竟然一直没换一块布。
黎星惊讶了一瞬,注意力很快被沈尔东的话转开。
“这么急着找我,出什么事了吗?”
他倒了杯水给她,一次性纸杯盛满了水,软塌塌的,像黎星不安的心情。
“我想再问问魏禅的事,他为什么取出器官?”
“上次不都说了吗?”
沈尔东笑着,从身后的书柜中抽出魏禅的档案,再次递给她。
黎星没接,“我想听实话,你知道点什么,是吗?”
沈尔东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他实在不愿意黎星掺和到这些事情中来,不想把内情说给她听。
“你为什么非要知道那些呢?黎星,那不是你该听的东西。”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虽然温和,却隐藏不住眼神中的高傲,那是上位者特有的眼神,凉薄又倨傲,仿佛能掌控一切。
黎星讨厌这个眼神。
“我该不该听,取决于我。”
对上她固执的眼神,沈尔东僵持了几秒,叹了口气,“好吧,你总不会听我的话。”
这话像是对她说的,也像是透过她对另一个人说的。
“你对魏禅了解多少?”
黎星皱着眉回忆,“保洁公司的老板,背后有其他生意,可能涉及到拐卖组织。”
她知道的倒是不少。沈尔东微微抬起眼,在黎星紧绷的身体语言中摊开手,“确切的说,他就是星球组织的人。”
星球组织,黎星第一次听到这个代号,联想起她后院中那个圆形的标记。
“魏禅算个边缘人物,两年前我就见过他,当时他还是个赌徒,别说做公司老板了,连家产都输的精光,妻离子散,他那间公司的资金来源不明,有了钱之后第一时间成立了保洁公司。”
说到这,沈尔东停了下来。
“了解这些,足够了吧。”
黎星端着那杯水没动,盯着他。
沈尔东再次在她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心中感慨,也太像了,就连固执的样子都跟尔西一模一样,不讲话就瞪着眼睛看他,因为尔西知道,他一定会心软。
有那么一瞬间,沈尔东几乎认为她是尔西投胎转世的。
但很显然,年纪对不上。
“保洁公司成立之后,承接了大都市小半的家政业务,但魏禅并不是每次都会跟着员工去现场。”
他嘴角的笑容变了个角度,趋近嘲讽。
“毕竟是大总裁,总要面子,跟那些大妈做一样的工作,多丢人啊。”
“可他还是去了”,黎星的嘴角往下,想到魏禅去她花店打扫的那天,“还亲自参与到保洁工作中。”
“是啊,他这样的人竟然会心甘情愿的去做卫生。”
黎星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有人在背后命令他。”
沈尔东微笑,叹了口气,摘下镜片擦了擦。
“你知道吗摘掉他的肾脏和肺脏那次不是我第一次替他开刀,在此之前,我替他做过两次手术,都在公司刚成立的时候。”
“一次是割掉阑尾、另一次是一截大肠。”
魏禅到底割掉了多少东西!
黎星喝了口水压惊,难以想象背后的人为何驱使魏禅割掉这些东西。
沈尔东体贴的留了点时间给她消化信息。
“这两样东西不太影响生活,是初级惩罚,从那之后,魏禅就没犯过错了,直到前段时间那次,他被要求割掉肺和肾。”
这两样东西对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肺。
“割掉肾之后的反应一时不会很明显,因为人一个肾也能好好活着,肺就不一样了,失去一半的肺,生活会立刻改变,呼吸都费力的生活是很痛苦的。”
沈尔东言尽于此。
在这种痛苦中,原本听话的狗也会有濒死前反咬一口的欲望。
要他来说,这背后操控之人实在蠢,涸泽而渔可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
“所以他那天才会脾气那么暴躁,还恶意浇死了我的花。”
黎星恍然大悟。
也许对他来说,花的味道不能让心情放松,反倒让他有窒息感。
“可他为什么难受也一定要去我的花店?”
身为组织者的一员,即便是最底层,手底下也是有不少员工的,魏禅完全可以用的让他不那么难受的办法留下标记,没必要亲自上。
“我说过,他前段时间犯了大错。”
沈尔东重新戴上眼镜,在黎星的眼中越发像个斯文败类。
他道:“犯了大错的人,总会谨小慎微一段时间,宁可事事亲为,也不想在再出一丝一毫的错,你不如问他们为什么会盯上你。”
“他们为什么会盯上我?”
黎星还真问了。
沈尔东右手握拳挡在嘴前,闷闷笑了几声,“问错人了,我又不是那个组织的成员,可不会知道这么细节的事情。”
他的恶趣味又犯了。
黎星基本摸清了沈尔东的本性,他的天性中藏着恶劣,总喜欢故意贱一下。
她无视了沈尔东的话,继续问道。
“在我之前,魏禅亲自出马服务的那些客人,是不是都消失了。”
“聪明”,沈尔东夸赞道:“事情你已经猜到了,我就没必要再说了。”
是没必要再说了。
黎星站起身,立刻想离开这里。
“这么急着走?”
沈尔东不解的看着她,“要来问这些的是你,黎星,你该不会因为我说了这些迁怒我吧?”
他说对了,黎星确实在迁怒。
不论沈尔东的脾性如何,他笑嘻嘻谈这些的言辞都影响了黎星的心情。
“沈院长,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沈尔东没拦她,只是嘟囔着,“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可真是任性的小女孩。”
黎星听到了,可她不认为她的年龄能被叫做小女孩,沈尔东约莫还是在怀念她妹妹。
她迈开步伐,快步离开。
其实她心底,还有最后的问题没问,她清楚,那是不能问的底线。
“魏禅的事他都知道,那他在其中又是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