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爆喝,“混账!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打完老婆打同村人,打完同村人还要打人家小殷,你是不是想惹得全村人不快才满意!”
殷绝低垂眼睑,“不要紧的吴叔,是我说错话惹得吴书记不快了。”
听殷绝这么一说,吴有财更火大了,他又给了地上的吴林树几拐,“混账东西,别人还尊称你一声书记,你倒好,真当自己是天皇老子啊,别人说你一句你就要动手打人!”
宁濯看着刚才消失不见的张叔,悄悄凑过去问道:“殷绝让您去找吴叔的?”
张叔点头。
宁濯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人真是了不得,算得这么准。
吴林树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殷绝算计了,那一脚是殷绝算准了吴有财来的时间,故意让他踹的。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殷绝。
殷绝冷笑着看他,眼眸里尽是烈日也融不了的寒霜。
吴林树指着殷绝,气道:“是他让我踹的,刚刚那个姓宁的踹了我一脚,他们说让我踹两脚就当扯平了。”
吴有财不太信他的说辞,“小宁,这是真的吗?”
宁濯不会撒谎啊,他咽了咽口水,殷绝早就料到了,对着细妹眨眨眼。
细妹立马哭得撕心裂肺,“吴叔,您可千万别信吴林树说的话,他就是在银根的葬礼上记恨上了小宁和小殷,现在还诬陷人家打他,不仅这样,还污蔑我男人偷他女人。”
细妹抽噎了两下,继续说道:“但是您想想,银根肋骨还断着呢,动都动不了,怎么可能来他家?我昨天晚上就感觉有人偷进我家,肯定是他把银水带走的,想借此污蔑他。”
吴林树气得两眼发黑,“臭娘们,你胡说什么,我跟刘银水又没仇,陷害他干嘛!”
细妹不甘示弱地喊道:“是,你跟他没仇,但你跟我有仇啊!村里谁不知道你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葬礼上我帮着小宁说话,所以你对我怀恨在心,但你不可能让自己染上腥臭,只好利用你老婆和银水,制造他们有奸情的假象!”
宁濯简直要在心里拍手叫绝了,这么有逻辑的话语,细妹真是吃了没钱上学的苦,不然肯定会读出一些名堂来。
“我为什么要利用我老婆?”
“你连老婆都能下手打成那样,利用老婆对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宁濯得意地挑衅吴林树,“家暴可是犯法的,就你这样的还当村官,你怎么当上的啊?怕不是用了什么手段。”
宁濯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大声,果然吴林树的面容中浮现了一丝惶恐的神色。
他怒道:“你一个小屁孩胡说什么!我是被投票投出来的,名正言顺当上的!你再给我胡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巴。”
宁濯夸张地捂嘴,“哎呀呀,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你这完全是恼羞成怒啊,心里必定有鬼嘛!”
宁濯说“鬼”字的时候,特意留心了周围人的表情,发现除了吴有财外,大家的眼神都躲躲闪闪的,神情恍惚。
吴有财的神色反而平静,只是眼神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痛心与懊悔。
他紧紧地闭上眼睛,而后缓缓睁开,恨铁不成钢地用拐棍指着吴林树,“你要是再混下去,早晚会遭报应。”
宁濯看着墙角瑟缩的女人,浮夸的表情变得沉重,他抿紧双唇,心里想着慧慧其实也是个受害者,吴林树表面上装作疼爱她,实际是把她当玩具吧,心情好就给些甜头,心情不好就给点拳头。
他拉着殷绝一起走过去,“喂,他也不是第一次打你了吧?不打算做点什么保护自己吗?”
吴林树大喊,“你想跟我老婆说什么?”
吴有财,“闭嘴!说什么都比你打她好!”
殷绝站得远一些,他不打算劝说什么,因为他知道结果,但是宁濯想做便让他去做吧。
慧慧的一双眼睛已经肿得看不见缝了,但是宁濯能明显感受到那颤抖的眼皮下隐藏的惶恐。
她微微张着正在流血的嘴巴,“我是她老婆,他给我钱用,我挨几下打算得了什么?”
到这里,宁濯还不能确定慧慧是不是因为害怕吴林树才这样说的。
但接下来,他就非常确定了。
细妹是女人,本就良善,看见慧慧这副磨样,也十分不忍,她过来劝说道:“妹子啊,今天他把你打成这样,以后说不准还会下手更重,要是危及到了性命可怎么办?钱真的比命重要吗?”
慧慧突然像泼妇一样,猛地扑向细妹,宁濯被她的疯样吓得一抖,殷绝来不及安抚他,先去扯开细妹避免了慧慧的攻击。
做完这些,他立马跑到宁濯身边,大手扶着他的肩膀,柔声道:“没事了。”
慧慧尖锐的叫骂声响起,“你不过是个土包子,穷贱人,也配教育我!我挨几下打还有数不完的钱用,你呢,你有啥!我看你就是羡慕嫉妒恨,我老公多有钱啊,你不就是想劝我离婚吗,我离婚了你好改嫁给我老公是不是!你个贱人,贱人!”
宁濯,“……”
真他爹的开眼了。
细妹淳朴老实,从不骂人,现下也被慧慧的泼妇样惊得不知所措。
宁濯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问候慧慧双亲的冲动,他一把搡开慧慧,然后拍着手,假笑道:“妙啊妙啊,怪不得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呢,见过贱的,没见过你这么贱的,上赶着给人当沙袋呢,虽然说沙袋不容易被打破,但也得当心被捅破是不是,别最后只剩一盘散沙,啥都没有咯。”
慧慧像斗鸡一样想回嘴。
宁濯却“欸”了声,“你急什么,我说完了吗?你看看你现在这模样,长得可真随机啊,再看看你老公那模样,长得可真像个玩笑,你俩就锁死吧,还说人家想嫁给你老公,你俩这么抽象谁敢插足啊,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今天晚上喝酒吃点花生米吧,别成天醉在梦里。”
周围传来毫不掩饰的嘲笑声,慧慧东张西望的样子看起来更滑稽了,大家笑得更欢了,她尖叫一声便跑回房间关了门。
宁濯不屑地“切”了声,
尊重他人命运,这种人就算被打死也是活该,三观都不知道歪哪去了。
宁濯看殷绝全程不说话,他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她会是这种反应?”
殷绝,“嗯,有些人过于固执愚蠢,一眼就能看出来。”
宁濯翻白眼,“我咋看不出来。”
殷绝不语地看着他,笑容很浅。
因为你善良,总想着能帮一个算一个,就算你已经提前知道了结果,也会去尝试。
而我不同,我不会浪费唇舌和时间在这种无药可救的人身上。
殷绝骨子里有一种狠厉,是对于坏的狠厉。
吴林树见自己讨不到一点好处,开始不耐烦地赶人,“赶紧走走走,别搁我这碍眼。”
殷绝不紧不慢地走出他家,双手环胸看着吴林树关大门,笑容阴森,吴林树感觉全身发麻。
吴林树大声壮胆,“看什么看!”
门快关上的时候,殷绝突然出声,“吴书记,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情。”
吴林树将门缝扯大一点,“你又想陷害我什么?”
殷绝摇头,“我若是陷害你,应该给你道歉是不是?”
吴林树扬起脖子,“那当然!”
殷绝笑着环视周围,“大家可都听见了?吴书记认为被陷害之人应该得到道歉,那么,吴书记,你刚刚陷害刘银水,怎么不给人家道歉?不道歉也就罢了,可你还打了人家那么多下,这要如何算?”
周围的人,“是啊是啊,赶紧给人道歉啊。”
宁濯此刻添油加醋,“村书记可真好当啊,不仅可以随便诬陷人,还可以随意打人啊,等我以后回家了,一定要去找找□□,看看他怎么说。”
吴林树预感不妙,可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一口槽牙都要被咬碎了,他拖着步子,不情不愿地偏头,“对不起。”
殷绝皱眉,“吴书记,你刚刚说什么?我离你这么近都没听见,刘叔上了年纪,怕是更听不见。”
刘银水痛过头了,现在也恢复了一些意识,有气无力地开口,“没听见。”
吴林树端正好自己的态度,大声说道:“对不起!”
然后风一样跑回了家中,迅速地关门。
但这门还是关不成功。
殷绝拿出兜里的手机,按下按键,里面是慧慧刚刚对细妹说的话。
吴林树僵着手,“你这是什么意思?”
殷绝满脸无辜,像是真的好奇,“吴书记,原来你工资这么高,能给慧慧用不完的钱。”
众人听到这话脸色都不对了。
宁濯凑到殷绝身边,“你啥时候拿了我的手机。”
殷绝的笑容略带羞愧,“情急之下,从你兜里顺来的。”
宁濯,“……”
宁濯今天就是来当助攻的,他假装无意地大声惊讶道:“不是吧,吴书记你贪|污啊!”
吴有财一张如枯树般布满褶皱纹路的脸上尽是恼怒,痛心与难以置信,“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村里本来就穷,你还私吞上头拨下来的钱,你还能算是个人吗?”
吴有财想起自己当初推举吴林树当书记,不由流下悔恨的泪水,“是我害了这个村啊,都是我的错啊!”
张叔和老忠立马扶住摇摇欲坠的吴有财,“吴叔,我们都记得您以前自掏腰包贴补我们的事情,要说错,那都是我们的错啊,没有好好赚钱,还干一些浑事。”
吴有财拒绝他们的搀扶,踉跄地来到殷绝面前,“小殷啊,你那份录音就交给大队的人吧,让他们来查,要是林树真做了这样的事情,那必须让他吃教训!”
吴林树早已吓得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