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意卿放过秦凝烟那缕乱糟糟的头发,转而祸害起自己的头发。结果用力过猛,扯掉两三根头发,疼的她“嘶”了一声。
秦凝烟见状无奈的笑了笑,将可怜的头发从陆意卿手里解救出来,仔仔细细给她辫自己的同款发型。当然,她的动作更加轻柔,编出来的头发也更加精致。
陆意卿:“阿烟,你刚刚痛不痛?”
秦凝烟:“不痛。”
陆意卿:“你又哄我开心,明明就很痛。”
秦凝烟:“真的不痛。”
陆意卿:“我不信,你用和我一样的力气给我试试。”
秦凝烟:“殿下……”
陆意卿:“到底痛不痛?”
秦凝烟:“……”
陆意卿:“算了,我不问了,反正肯定很痛。阿烟,对不起啊。”
秦凝烟:“殿下无须说这种话。”
……
两个人就这么依偎了一会儿,陆意卿的思绪越飘越远。
“要是哪天我杀了很多人,你会怎么看我?”陆意卿冷不丁开口。
秦凝烟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道:“您不会那么做。”
陆意卿:“万一呢?”
秦凝烟:“您不会。”
“为什么?”陆意卿歪头看她。
秦凝烟把辫好的的头发放下,转而向下握住她的左手,举到自己唇边,非常虔诚地亲吻了一下,低声道:“因为秦凝烟永远都不会让这双手粘上血腥。”
陆意卿一愣,自嘲一笑道:“可是它已经沾满血了啊”
“没有,”秦凝烟与她十指相扣,语气认真:“是干净的。”
陆意卿看着自己的左手刚想说点什么,一道让她十分讨厌的声音随着开门声响起:
“小秦相还真是放肆啊,竟敢让千金之躯的殿下睡在这种地方。”
陆意卿立马坐直,微微向前倾身,有些要把秦凝烟护在身后的意思,辫好的头发不知何时被她散开,面上是一贯云淡风轻的笑:“本殿岂非一直在纵容她放肆?”
秦凝烟被陆意卿这种保护的姿势刺激的无比得意,她挑衅的看了一眼站在卧房门外的苏怀岩,然后附在陆意卿耳朵边说悄悄话:“被褥都是换过了的,没让您用别人的东西。”
陆意卿看着她邀功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阿烟,你先回府吧。”
秦凝烟阳光灿烂的脸瞬间被乌云遮住,像一朵很久没有得到雨露滋润的花一样蔫儿了。
她神情恹恹道:“为什么啊?”
“因为本殿明日辰时会去秦府送聘礼,而你需要准备好清点以及入库,在家好好等我。”陆意卿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一边揉一边道。
秦凝烟的眸子瞬间迸发出极亮的光彩。
虽然这么想有些不尊重秦凝烟,但陆意卿还是觉得此刻的秦凝烟兴奋的像一只得了主人奖励的大狗狗一般,就差她没摇尾巴了。
还真是可爱。
秦凝烟立马起身:“我这就回去!”
话音刚落,秦凝烟迫不及待的迈出去一步,陆意卿伸手去抓的时候只抓到了半片衣角,却也足以让秦凝烟停在原地。
“怎么了殿下,还有别的事吗?”秦凝烟怕她仰着头太累,特地蹲下身子与她说话。
陆意卿指向她那缕不成样子的头发,内心几度挣扎后,面色微红,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把……头发散开。”
秦凝烟低头看了看垂在胸前的“艺术品” ,满是不舍道:“一定要……”
“殿下,时间可不等人啊。”苏怀岩站在门口,笑容可掬道。
看的陆意卿牙痒,恨不得在他脸上狠狠砸上一百拳,可她也只能保持微笑道:“苏大人说的对,阿烟,你再不回去的话,一会儿宫门可就要关了。”
秦凝烟虽然内心有些难过,觉得陆意卿是在故意赶她走,但她对陆意卿的撒娇……没错,就是撒娇,毫无抵抗力。一眨眼的功夫便冲出了房间。
待她走后,陆意卿强撑着站起身子,脚步虚浮走到卧房的梳妆台旁,对着镜子迅速整理了一番,又从袖子里掏出一盒口脂,用手指沾上,轻轻在唇上点了两点,然后上下一抿,整个人的气色顿时好了不少。
她拿起床边秦凝烟给她准备的新的大红色裘衣,随意披在肩上,眸子明亮,笑容温婉,一副什么事都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样子,举手投足间尽是天地入我怀的从容。
她掀开纱帐,走出卧房,视线与苏怀岩相撞,一个老练狡黠,一个年轻精明。
苏怀岩对她行了一礼,开口道:“老臣见过长公主殿下,惊扰殿下休息,并非老臣本意,实在是……”
他眼睛环顾四周,仿佛在询问是否隔墙有耳。
陆意卿冲门外扬了扬下巴,无声的回答:
你觉得秦凝烟会让什么人接近本殿?
苏怀岩乐呵呵的继续道:“实在是西北军饷一事迫在眉睫,您看……”
他又不把话说全,而是暗暗抬头打量着陆意卿的反应。
陆意卿自然是莞尔一笑,十分体谅道:“无妨,本殿怎会怪罪苏大人,这件事大人可是查清了?”
她站着的时间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却已经是她目前能达到的极限,双脚像站在了刀尖上,痛的她满身冷汗。迫不得已,她只好坐到椅子上,脸上得体的笑容丝毫未变,让人看不出任何不对的地方。她靠着椅背,指向旁边的椅子,笑道:“苏相请坐啊。”
虽然这样她的腿就不痛了,但这种姿势属实是不怎么重视这件事的样子。
苏怀岩看着她如此慵懒的样子,眉梢微微一挑,眼神不再落在她身上,而是低头看向地砖,平静道:“老臣不敢。”他顿了顿,有道:“老臣无能,只查到粮草被人卖到了胡夏人手里。”
陆意卿眸子危险的眯一下,思索片刻后,脸上带着笑意,嗓音听不出一丝温度:“胡夏?他可真是好大的狗胆啊。”
火炉中的木炭烧的劈啪作响。旁边的茶水也咕咚冒泡。
苏怀岩又抬起头,语气似乎有些欣慰:“殿下已经知道是谁了?”
“只是猜测。”陆意卿右手转动着青色佛珠,眼中杀意渐浓:“之前,还在本殿手里抢过生意。”
苏怀岩脸色陡然剧变,双膝一弯就跪了下去,急忙道:“殿下,玖琛他是贪财了些,但就不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老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绝不是他所为!”
陆意卿未答话,只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苏怀岩见陆意卿明显不悦,咬了咬牙,继续道:“殿下是能成大事的人,日后会更上一层,何必跟一个区区户部郎中过不去。若您此次愿意放他一马,老臣必定誓死追随殿下!”
陆意卿瞬间腰背挺直,收敛笑意,左手大力拍在桌子上,呵斥道:“苏相,慎言!”
她虽比不上苏怀岩老练,但也不至于蠢笨到听不出这句话的弦外之意。
她如今已是摄政王,也是户部尚书,手握皇室库房、国库与所有财务大权,有能调动沧州乃至京城的部分兵权,甚至还有“小玉玺”,除了不能废掉陆意世这个皇帝以外,她什么都能做。
如此大的权力早就算不得是一人之下,而应该是与那一人平起平坐。就这样,他还能成什么大事?更上一层又会上到哪儿去?
答案只有一个,皇位。
那把龙椅。
它或许对别人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诱惑,但对陆意卿来说,则是永恒的枷锁。
陆府小院儿困住了她可悲的孩童时光,一方皇城拷上了她忙碌的青葱年华。
她前半生在权力的泥潭里挣扎,后半生,她只想与爱人游历四方。
虽然这根本不可能实现。
但她也绝不会再被任何人任何事困住脚步,安于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