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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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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变陡生,在被污染物包围之前,越眠只来得及拽着林榆从前门跑出教室。

火海和怪群封锁了大楼正门,林榆拉了越眠一把:“上楼。”

急促的脚步声穿过台阶和走廊,二人跑进二楼的办公室暂避,林榆立刻反身锁上了门。

单薄的脊背贴着门板下滑,林榆坐在地上,决然覆下的眼睑遮盖了瞳孔里深沉的痛色。

对于今日发生的事,林榆其实有些预感。

作为区域管理层,她知道C区的停水完全是因为祸水东引,也知道丁焘一直想要大刀阔斧地整改C区,前段时间的工人运动背后就有丁焘属意挑起矛盾,那名自杀的工人杨羽,也是因为在争执中无意偷听到了C区即将被彻底改造的消息才选择了自行了断。

只是,林榆原本以为,无论如何改造,理事会总会给原本的C区留下一席之地,却不想改造还没开始,先等到的居然是无可转圜的覆灭。

或许这样也好,与其要让她目睹所爱的东西一点点衰颓,倒不如一把火烧个干净。

血液一点点冷却,无论往哪儿走都是毫无差别的死路,林榆反倒因此冷静下来,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绝望或沉痛,她起身走到储物柜旁,取出医药箱递给越眠。

“小越,你先处理伤口吧,休息一会儿。”

越眠手上的伤已经好了,他心虚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尝试蒙混过关:

“老师,我没事的,不用浪费时间。”

林榆不认可越眠的说法,她皱了皱眉,十几年的职业病让她总改不了对学生说教的习惯:

“这怎么行,我刚刚都看见了,那块铁片生了锈,你伤口很深,不好好处理的话可能会感染破伤风的。”

“听我的,先消毒,也不差这一会儿工夫。”

说着,林榆不由分说地拉过少年的手腕,拉扯之间,越眠手掌摊开,手心的皮肤光洁如初,原本皮开肉绽的伤口消失无踪。

“这……”

就算是进化者,一般人类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愈合速度,林榆原本如同一潭死水的眼中闪过讶异,几秒过后,她眸中流露出的情绪不是慌张或排斥,反倒是在死地中终于捕捉到一点希望的惊喜。

结合以往的许多蛛丝马迹,稍微联想就能推出,路信洲不可能格外关注一个普通少年,把越眠放到C区是掩人耳目的手段,是为了不让少年的特殊之处被核心区的人发现利用。

“你能活下来!”

林榆紧紧抓住少年的手,平淡的面容上迸发出热烈的神采,一双眼睛亮得像是在坠落海平线前释放尽所有余热的残阳。

“你能在怪群和火海里坚持下来,是不是?”

虽然有点被林榆过激的反应吓到,但越眠对人的善恶有很强烈的直觉,他相信老师不会伤害他,略一迟疑便诚实地点点头。

得到越眠肯定的反馈,林榆猛地站起身来,她跑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抽屉取出一本厚厚的手记。她撕了张纸,龙飞凤舞地写下几行字,将这张纸也夹进手记当中。

随后,林榆搁笔,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拿着笔记本走向越眠:

“小越,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可惜,越眠从来没有接触过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将死之人,听不出来林榆的语气已经是寄托遗志的决绝。

他被林榆决然的眼神震慑住了,不问是什么事就愣愣地点头应下:“您说。”

林榆将厚厚的手抄本塞进越眠的怀里:

“替我保管好这本诗抄,它以后是你的了。还有,把里面那张纸交给路庭长。”

越眠后知后觉,终于在这句话里听出了永别的意味,他望向女人平淡的面容,笨拙且焦急地尝试挽留:

“老师,好多诗我都看不懂,您别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我们再等等吧,路信洲很厉害的,他肯定很快就会来救我们。”

不能再等了,林榆没有应声。

肃清状态下,基建的自毁程序启动,许多楼房已经倒塌,火势蔓延,地上已经成为一片火海,高窜的火舌直逼二楼露台。

再不破局,作为唯一希望的越眠也会被燃烧倒塌的大楼掩埋,就算他有能力在这样的环境中活下去,也肯定没法在火海中保住一本书。

如果路信洲知情,他肯定会来支援,可林榆担心路信洲压根不知道C区发生了什么。

丁焘的计划是等C区彻底成为一片灰烬后再来清扫残垣,他绝对会向远在城外的路信洲隐瞒肃清C区的消息,所以,必须得用别的办法让他瞒不住C区的情况,才能让越眠尽快得到救援。

林榆思考着,一个疯狂的计划在心中成型,她突然开口:

“说来惭愧,其实我也是进化者。”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越眠没接上,林榆继续道:

“不是所有的进化者都像路庭长那样,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所谓进化,绝大多数时候都只能让人拥有一点微不足道的特殊之处。”

“指尖能起个火星子、黑暗中能清晰视物、身处严寒也不怕冷,诸如此类而已,然而,比起这些小把戏,我的异能还要更没用一些。”

说完,林榆张开双臂,她的身躯缓缓上升,悬空于离地半米左右的位置。

仅仅五秒钟后,周身微弱的风涡倏然四散,林榆忽地落地。

“短时悬浮,D级异能,无战斗潜力,和普通人原地起跳也没太大差别,这是进化者中心的检测结果。” 林榆说。

越眠没懂林榆为什么说起了这些,他没思考太多,眼看办公室正门已经起火,浓烟漫进室内,他天真地劝道:

“怎么会没用,现在就很有用啊!我们可以从露台跳下去!”

少年身上总有股自由到野蛮的劲头,林榆因此露出了笑容,她温声说:

“我从来没在意过进化者中心的说法。”

她转而望向窗外,天空广阔无垠,女人虚弱的声音里充满了坚定的向往。

“只要离开地面,哪怕再短暂,也是飞翔。”

越眠彻底听不懂了,他张了张口,还没等发出声音,林榆先出声道:

“天赋平庸的进化者,一生仅有一次获得强大能力的机会。在沦为污染物之前,随着感染度的极速提升,进化者的异能也会强化。”

心跳漏了一拍,越眠微微睁大了眼睛,虽然不清楚林榆要干什么,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师……”

林榆摇摇头,示意越眠不要打断她。

“这些天,我经常梦到鸟群。”

她冷静地说道,脸上带着入梦般的平和:

“我知道我的病变度在升高,我总是能听到外面那些怪鸟的呼号,它们用腐朽破烂的嗓子召唤我,说我是它们的同类,叫我归群。”

“我这才明白,我的异能其实不是悬浮,而是鸟类拟态,但因为能力太弱,所以一直只能短暂浮空。”

有一件事林榆没有说,之所以确定自己的异能是鸟类拟态,主要是因为她的背上已经冒出了两截萎缩的羽翅。

如果她被污染,异能就会强化,在彻底沦为怪物之前,她首先会拥有一双足以支持她飞向高空的翅膀。

这时,攀爬到二楼的污染物扒住了燃烧的露台护栏,摇摇欲坠的栏杆咔嚓断裂,与那只污染物一起砰地砸向地面。

更多的怪物顺着露台爬上来,再没有剩余的时间,林榆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掰开了越眠紧拽着她的手。

“不要难过,小越,我本来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了。说到底,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才这样做的,我想让你能够把这本诗抄完整地带出去,这比我活着更重要。”

林榆向越眠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循循善诱地最后嘱咐道:

“你可以早点见到你要见的人了,这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多见想见的人、多做想做的事,好吗?”

越眠僵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林榆,酸得快要掉泪。

他不想让林榆赴死,可林榆自己却说不想再活下去,过于复杂的情感与事态超出了越眠向来非黑即白的处事模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摇头还是点头,只有紧紧地抱着怀里厚厚的笔记本。

林榆转身面向露台,无数的怪物正叠罗汉似的爬上来,她走向露台的步伐却没有犹豫。

怪物的利爪抓住了林榆瘦削的脚踝,纯白的裤脚立刻染上尘灰与污血,浊黑吞没素白,自火海中伸出的无数只手将清瘦的女人拉下平台。

瞬间,越眠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被全部抽空,他腿一软,瘫坐在地。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自己关心的人坠入死地,越眠的生死观念向来单薄,但在这一刻,他无比刻骨地感受到了死亡是多么让人无法承受的东西。

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再次恢复流动时,是越眠看见露台下的怪群鼓起了一个奇怪的弧度。

下一秒,一只半人半鸟的硕大怪物从怪海突围,被折断灼烧的羽毛纷然下落,她张开燃着火焰的巨大翅膀,如同逆行的流星,直直向着最高的穹顶冲去——

同一时刻,雾区边缘。

实在精疲力竭的特战队员搭着队友的肩膀,将声音压到最低:

“唉,你说路长官到底为什么这么着急往回赶,任务时间被生生压缩了半天,我真没想过我一个A级战斗系有一天会因为赶路累成这样!”

队友抬头瞄了一眼最前方开路的那个高大背影,小声提醒道:

“这谁知道,说不定有高层密令呢,你闭嘴吧,早点回驻地也是好事,雾区又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下属的交谈声一字不落地落到了路信洲的耳朵里,他权当没听见。

雾区接收不到任何信号,路信洲也没收到什么高层密令,之所以将执行任务的时间压缩到极限,只是因为他有些糟糕的预感而已。

路信洲总觉得有些烦躁,大脑无法完全集中精神,潜意识一直催着他加快脚步,他揉了揉眉心,看着不远处已经若隐若现的驻地轮廓,决定在离开雾区后即刻联系基地。

周围的雾气逐渐变得稀薄,路信洲拿出通讯器,边往前走边等信号恢复。

象征信号重新连接的符号终于亮起,路信洲下意识转进私人讯息的接收频道,他看似专心地观察着四周有无污染物活动,修长的手指却十分自然熟练地盲点进了某个号码。

目光下移到屏幕,只是看清消息发送的数量和时间,路信洲立刻皱了皱眉。

以往平均每半小时就要向他碎碎念地汇报日程的越眠居然只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时间还是在昨天凌晨。

快速读了一遍消息内容,路信洲眉目间的冷色更浓了两分。

C区停水?

理事会在搞什么幺蛾子。

路信洲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越眠的号码,没信号。

他还以为是自己在雾区边界信号不稳,再仔细一看,没信号的居然是越眠。

简直邪门,他这个不祥预感百分百成真的本事都快成他的第二异能了。

冷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路信洲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紧张,他将定位仪塞给一旁的副队:

“你来带队。”

没理会副队的惊讶,路信洲直接将加急通讯拨到了核心区总控室:

“路信洲,请求理事会长丁焘接电。”

通话那头语无伦次地说了些您怎么这么快回来、丁会长现在有事之类的废话,路信洲不耐烦地一蹙眉,加重语气冷冷打断:

“军事庭庭长路信洲,以诺亚首席军事长官的身份要求丁焘立刻——”

未说完的句子卡在喉头,路信洲瞳孔猛缩,不可置信地看向远处基地的穹顶——

C区上方,无数鸟类污染物像是听从了某种召唤,正以鱼死网破的架势反复撞向穹顶,直至血肉模糊,成为抽搐坠地的一滩烂泥。

石破天惊的一声巨响。

一只硕大的怪鸟从内部薄弱处生生撞破了受损的穹顶,折翼的鸟斜冲向灰黑的云层,浑浊的暴雨从穹顶的缺口倾盆而下,瓢泼般灌进了C区。

嗡地一声,路信洲脑子里那道名为理智的墙瞬间彻底粉碎。

不远处停着前来接应队伍的车辆,路信洲以最快速冲过去,几乎千分之一秒内,引擎呜鸣着被强行催动到最大功率,原地只剩下了一道飞沙走石的残影。

与此同时,紧急状态的最高执行权启动,军事庭所有部属的通讯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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